接下來我要說的是 我的壹個監獄裏的朋友
他很有才華、機智、幽默…… 我和他……
我很想他 幫我祝福他吧
這是他在監獄給我來的信
小懿:
久違了!
春節前兩天收到來信,歡悅之中又憑添了壹份欣喜.壹句市井氣十足的虐罵,使我不禁嗤然出聲,緊張了多日的神經也為之壹弛;這就令我回想起以往和妳在壹起的不羈來.看了照片後我就在想;這小子還沒有成名,明星氣卻有幾分.當然,我看到更多的還是年華正好的自信、無懼與活力!雖然妳在來信中羅列了壹沓"到北京漂壹漂"的理由,但依我之見;還是上述主觀因素起了決定性的作用.今天的選擇對妳來說只是遲早的事,因為妳生來就不平凡.好了,妳知道我向來刻薄,極少贊許別人的,破天荒誇了妳這麽多,也該滿足了.本來還想誇妳"帥過梁朝偉"的,可壹想到妳在來信中把我說的全無是處,不禁怒從中來,因此又把那句話咽了回去.我絕對是壹個重情重意的人;同時我更是壹個恩怨分明的人.當情意和恩怨發生沖突時,我選擇站在恩怨這邊.所以,真的夠了,我不能在昧著良心繼續誇妳.呵呵.
妳能和很多影視名人在壹起合作拍戲,我很高興.春節期間就老想著能播妳提到的那兩部片子,希望從電視上看到妳.卻沒有能夠,很遺憾!打小不追星,但也喜歡看電影;喜歡漂亮的女演員,尤其是那個張曼玉.所以當妳提到和她在壹起的時候,我真是恨的牙癢癢地!其它幾個人,如王晶、徐靜蕾什麽的也都還認識(我認識他們,他們不認識我),惟獨"張娜拉"未知何許人也?通過妳描述和她壹起拍戲的感受,我閉上眼睛猜道:"她是壹個女人;她是壹個視錢財為糞土的女人!"哈!開玩笑.不過我想令妳感到很過癮的決不是程前那小子,對吧?
好了,調侃了這這麽多,該言歸正傳了.還是先說我吧.自從結束了逃亡生涯,不幸成為"國家敵人"以後,我的生活發生了太大的變化.年如壹日,日復壹日的雷同,使我的心緒靜若止水、更無波瀾,縱是偶爾泛起壹絲漣漪,眼前冷峻的現實也會很快令它止熄.於是再無激情可言!限制級的勞作條件,使我這二十余年的所學形同累贅;無差別的生存環境和無法逾越的階級歸屬令我所有在外賴以生存的技巧日見式微.於是我在也無法與眾不同,和所有在這裏的人壹樣,我很平凡!與親朋故舊的形離,是我迫切尋求壹種神合的狀態,加重了情感方面的依賴性.於是,我開始變的脆弱,甚至有些多愁善感.就像妳的壹封來信也會讓我感動良久,而壹旦中斷聯系則會讓我忐忑不安!沒有報紙、沒有PC、沒有Internet、唯壹能獲取信息的渠道就是看屈指可數的幾套電視節目.於是我拼命地想抓住世界,而世界卻正悄悄地把我遺忘!就是這樣,壹年多以來,我被灰冷、空乏、枯燥和無為所圍困、多吞噬,體味生來前所未有的孤獨和空虛.雖然我尚不能確定自己因此變的清澈了還是渾濁了,但有壹點可以肯定;我必須學會比妳更為深刻地忍耐和等待.
或許妳想知道監獄究竟是什麽樣的,但我卻無法具像地描述它.理解中,監獄就是當前社會中的弱勢分子的集合.被關在這裏的人不外乎有三大***性,首先是沒錢;其次是沒文化;再次則是具有不合適宜的價值觀念或性格上的缺陷.換句話說就是精神和物質相對都不文明的人.這是壹群可憐人,同時也是壹群可憎的人.如果說還有壹些強勢分子也擠身罪犯的行列的話,那麽他們就是弱勢群體與強勢群體的交集.這其實是壹件很沒有天理的事情,因為水和火之間是沒有過度性物質的.然而這沒天理的事情偏偏就這麽發生了,我就偏偏身處這個交集之中,就像造物和人開了壹個天大的玩笑.這個玩笑把我弄瞢了,我時常在想:我究竟是不是我,為什麽有這麽多迥然不同的我要在同壹具肉體上重疊?這壹問題百思不得其解,無奈之下只有用宿命來詮釋.就像人類往往把科學不能解釋的問題投諸鬼神.然而事已至此,誰也不能改變命運.好在余刑不多,只得免為其難地擔當這壹毫無心理準備的角色了.
其實人類社會發展到今天,人與人之間的日常行為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大同小異而已.比如說妳日進三餐,我也沒有少吃壹頓;妳住在地下室且沒有暖氣,而我住在樓上並有暖氣(這點我比妳強);妳上景山我就爬"煤山";妳泛舟昆明湖我就推車上馬路;妳去西單購物我就到供應站訂貨;妳到"天上人間"開豪包卡拉OK,我和兩百人壹起唱"社會主義好";除夕夜妳去愛貓撲.愛生活看禮炮,我就叫人放個屁拿火柴點著了全當放煙花……哈哈!壹切都好,請勿介懷.
說了半天,難免有些悲酸失誌,來點意氣高亢的,說說妳吧.乍聞妳到北京電影學院的消息,總讓人感到吃驚,因為妳這行未免改的太過突兀、太離譜了,竟事先壹點征兆也沒有.我怎麽也想不起來妳曾經跟我提到過這檔子事.不過後來想想,環境藝術與影視藝術之間畢竟還是有相通之處的,因為它們***同承載著人類對美好的訴求和願望;從不同角度反映出這壹時代的相同特性和風尚.因此,我理解並支持妳的選擇.在我的印象中,"北京電影學院"始終是和上海戲劇學院***同執中國表演藝術教育牛耳的學府.加上妳在來信中的表述,所以我能想象到妳現在身處怎樣壹個學術環境.同時,京華自來就是風起雲湧的英雄地.的確,惟是它能夠成就妳的理想和抱負.總之,生逢這樣壹個自由奔放的時代,身處這樣壹個物華人傑的城市,無疑是妳實現自我,成就夢想的絕好契機,剩下的,就看妳自己如何把握了.
兄弟,我深諳創業之初的辛酸與艱辛,也明了妳此刻的處境與情懷,正如妳所說:"在北京,時間會很快洗幹凈壹個人的金錢和意誌".但我希望妳能堅持下去.我相信妳會的,直到成功.盡管我並不知道妳的目標在哪裏、所謂成功是指什麽、但我覺的妳此去,在人生路上能夠把堅毅、勇敢,把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體現,即是壹個成功的人;壹個不愧為人的人!
所以,為此而奮鬥吧,我的朋友!
說了這麽多的豪邁,我都查點忘記了自己還是在坐牢了.其實我極討厭這樣的引亢高歌,做官樣文章的,到覺的遠不及妳那句"他媽的"來得率真、來的純粹、嬉笑怒罵、性情所至,痛快淋漓!追憶往事,太多美景,總令人流連往返其中---想起初見妳的傻樣子;夜半滿大街找ATM刷卡的情景;壹起大侃西方藝術流派,從"拜占庭"到"文藝復興"在到"巴洛克""洛可可"…太多太多.
我也很想妳!
有朝壹日
有朝壹日我將歸去
有朝壹日要把鉛華盡洗
珍視我的人 妳不會失望
我已把青春交給魔鬼
贖回曾經折斷的雙翼
有朝壹日我們還會相聚
有朝壹日還將重溫鬥灑十千的恣意
愛我的人呵 不會孤單
驕傲與猜忌即將泯滅
幻化成郁金香和勿忘我交織絢麗
有朝壹日 也許前途依然布滿荊棘
有朝壹日 也許人生還要顛沛流離
我珍視的人 請不要仿徨
妳生就壹副錚錚鐵骨
我在贈妳滿腔熱血 沖天豪氣
有朝壹日 如果我們再度相隔萬裏
有朝壹日 如果妳我無奈遺世獨立
我愛的人呵 請不要流淚
歲月的年輪將把不朽的故事銘記
故事壹半是我 故事壹半是妳
名字寫在山巔 友情漂在水裏
此刻
我願意把這杯思念傾瀉
溶入那斛感動了千年的詩句—
"天涯若比鄰 海內存知己"
很喜歡妳送我的<<有朝壹日>>,所以就回贈了這首<<有朝壹日>>給妳.本來自覺可以羞死許誌摩的,無奈妙語已被古人吟盡,不得已末句拾了王勃的牙惠.不過有是"真情無須煉字"那些都是我的心聲.
好了,已經做了夠多的兒女情態,該到話別的時候了,來信中妳在此處送了我壹句CCTV的廣告宣傳語."來而不往非禮也!"按道理我也該回妳壹句的,可惜的是我看電視花了眼也沒能找出可以與之媲美的壹句來.也就只好作罷,現撰壹段給妳吧: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在浩渺如煙的歲月長河中,盡管妳的壹生只是小小的壹個戲份,就像流星、想曇花,甚至沒有臺詞.然而誰也無法否認流星壹曳的璀璨和曇花壹現的驚艷.那麽有什麽好遺憾?盡可以將萬千煩惱交付來世,用今生去換取剎那的光輝;壹瞬的永恒.在那壹剎那;那壹瞬間,妳就是主角!
就到這裏吧,給我回信吧,用任何妳喜歡的語言說妳所有想說的話.我會為此很開心的!
另祝:早日搬出底下室.
李煒於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