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促織》[ 唐 ] 杜甫
促織甚微細,哀音何動人。
草根吟不穩,床下夜相親。
久客得無淚,放妻難及晨。
悲絲與急管,感激異天真。
作者:杜甫(公元712年-公元770年),字子美,自號少陵野老。漢族,祖籍襄陽,河南鞏縣(今河南省鞏義)人。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與李白合稱“李杜”。為了與另兩位詩人李商隱與杜牧即“小李杜”區別,杜甫與李白又合稱“大李杜”,杜甫也常被稱為"老杜"。
2、《促織》
[ 宋 ] 梅堯臣
劄劄草間鳴,促促機上聲。
織女夜中起,明河檐外橫。
壹絲不入杼,疏密工未精。
豈知天孫巧,衣脫六銖輕。
人間唯貴重,暗蟲休催成。
作者:梅堯臣(1002年5月31日-1060年5月27日 ),字聖俞,世稱宛陵先生,漢族,宣州宣城(今安徽省宣城市宣州區)人。北宋著名現實主義詩人,給事中梅詢從子。梅堯臣初以恩蔭補桐城主簿,歷鎮安軍節度判官。於皇佑三年(1051年)始得宋仁宗召試,賜同進士出身,為太常博士。以歐陽修薦,為國子監直講,累遷尚書都官員外郎,故世稱"梅直講"、"梅都官"。嘉佑五年(1060年),梅堯臣去世,年五十九。
3、《促織》[ 宋 ] 楊萬裏
壹聲能遣壹人愁,終夕聲聲曉未休。
不解繅絲替人織,強來出口促衣裘。
作者:楊萬裏(1127年-1206年),字廷秀,號誠齋,吉州吉水(今屬江西)人,二十四年(1154)進士,授贛州司戶參軍,調零陵丞。乾道,知奉新縣,擢國子博士,遷太常博士,權吏部右侍郎官,將作少監。淳熙間,歷知常州,提舉廣東常平茶鹽,遷廣東提點刑獄。十壹年(1184),召為吏部員外郎。歷任樞密院檢詳官,尚書右、左司郎中,秘書少監。與尤袤、範成大、陸遊合稱南宋“中興四大詩人”。楊萬裏詩歌大多描寫自然景物,且以此見長,也有不少篇章反映民間疾苦抒發愛國感情;語言淺近明白,清新自然,富有幽默情趣;稱為“誠齋體”。
4、《促織》[ 宋 ] 王炎
春山布谷勸耕事,秋園絡緯催機杼。
大家未織吏索租,小家欲織無絲縷。
無絲可織寒無衣,輸租後期罪當笞。
悲鳴終夜不能已,嗟爾候蟲何自苦。
作者:王炎(1137--1218)字晦叔,壹字晦仲,號雙溪,婺源(今屬江西)人。年十五學為文,乾道五年進士,調明州司法參軍,丁母憂,再調 鄂州崇陽簿,江陵帥張栻檄入幕府, 議論相得。秩滿,授潭州教授,以薦 知臨湘縣。通判臨江軍,召除太學博士,慶元三年,遷秘書郎。四年, 除著作佐郎,兼實錄院檢討官。五年,遷著作郎兼考功郎,兼禮部員外 郎。六年,除軍器少監,遷軍器監, 主管武夷山沖佑觀。起知饒州,改湖州,不畏豪強,有"為天子臣,正天子法"之語,人多傳誦。然終以謗罷,再奉祠。所居有雙溪,築亭寄興,以白樂天自比。嘉定十壹年卒, 年八十二。生平與朱熹交厚,往還之作頗多,又與張栻講論,故其學為 後人所重。
5、《促織》——蒲松齡
宣德間,宮中尚促織之戲,歲征民間。此物故非西產;有華陰令欲媚上官,以壹頭進,試使鬥而才,因責常供。令以責之裏正。市中遊俠兒得佳者籠養之,昂其直,居為奇貨。裏胥猾黠,假此科斂丁口,每責壹頭,輒傾數家之產。
邑有成名者,操童子業,久不售。為人迂訥,遂為猾胥報充裏正役,百計營謀不能脫。不終歲,薄產累盡。會征促織,成不敢斂戶口,而又無所賠償,憂悶欲死。妻曰:“死何裨益?不如自行搜覓,冀有萬壹之得。”成然之。早出暮歸,提竹筒絲籠,於敗堵叢草處,探石發穴,靡計不施,迄無濟。即捕得三兩頭,又劣弱不中於款。宰嚴限追比,旬余,杖至百,兩股間膿血流離,並蟲亦不能行捉矣。轉側床頭,惟思自盡。
時村中來壹駝背巫,能以神蔔。成妻具資詣問。見紅女白婆,填塞門戶。入其舍,則密室垂簾,簾外設香幾。問者爇香於鼎,再拜。巫從旁望空代祝,唇吻翕辟,不知何詞。各各竦立以聽。少間,簾內擲壹紙出,即道人意中事,無毫發爽。成妻納錢案上,焚拜如前人。食頃,簾動,片紙拋落。拾視之,非字而畫:中繪殿閣,類蘭若;後小山下,怪石亂臥,針針叢棘,青麻頭伏焉;旁壹蟆,若將躍舞。展玩不可曉。然睹促織,隱中胸懷。折藏之,歸以示成。
成反復自念,得無教我獵蟲所耶?細瞻景狀,與村東大佛閣逼似。乃強起扶杖,執圖詣寺後,有古陵蔚起。循陵而走,見蹲石鱗鱗,儼然類畫。遂於蒿萊中側聽徐行,似尋針芥。而心目耳力俱窮,絕無蹤響。冥搜未已,壹癩頭蟆猝然躍去。成益愕,急逐趁之,蟆入草間。躡跡披求,見有蟲伏棘根。遽撲之,入石穴中。掭以尖草,不出;以筒水灌之,始出,狀極俊健。逐而得之。審視,巨身修尾,青項金翅。大喜,籠歸,舉家慶賀,雖連城拱璧不啻也。上於盆而養之,蟹白栗黃,備極護愛,留待限期,以塞官責。
成有子九歲,窺父不在,竊發盆。蟲躍擲徑出,迅不可捉。及撲入手,已股落腹裂,斯須就斃。兒懼,啼告母。母聞之,面色灰死,大驚曰:“業根,死期至矣!而翁歸,自與汝復算耳!”兒涕而去。
未幾,成歸,聞妻言,如被冰雪。怒索兒,兒渺然不知所往。既而得其屍於井,因而化怒為悲,搶呼欲絕。夫妻向隅,茅舍無煙,相對默然,不復聊賴。日將暮,取兒槁葬。近撫之,氣息惙然。喜置榻上,半夜復蘇。夫妻心稍慰,但兒神氣癡木,奄奄思睡。成顧蟋蟀籠虛,則氣斷聲吞,亦不復以兒為念,自昏達曙,目不交睫。東曦既駕,僵臥長愁。忽聞門外蟲鳴,驚起覘視,蟲宛然尚在。喜而捕之,壹鳴輒躍去,行且速。覆之以掌,虛若無物;手裁舉,則又超忽而躍。急趨之,折過墻隅,迷其所在。徘徊四顧,見蟲伏壁上。審諦之,短小,黑赤色,頓非前物。成以其小,劣之。惟仿徨瞻顧,尋所逐者。壁上小蟲忽躍落襟袖間,視之,形若土狗,梅花翅,方首,長脛,意似良。喜而收之。將獻公堂,惴惴恐不當意,思試之鬥以覘之。
村中少年好事者,馴養壹蟲,自名“蟹殼青”,日與子弟角,無不勝。欲居之以為利,而高其直,亦無售者。徑造廬訪成,視成所蓄,掩口胡盧而笑。因出己蟲,納比籠中。成視之,龐然修偉,自增慚怍,不敢與較。少年固強之。顧念蓄劣物終無所用,不如拼博壹笑,因合納鬥盆。小蟲伏不動,蠢若木雞。少年又大笑。試以豬鬣毛撩撥蟲須,仍不動。少年又笑。屢撩之,蟲暴怒,直奔,遂相騰擊,振奮作聲。俄見小蟲躍起,張尾伸須,直龁敵領。少年大駭,急解令休止。蟲翹然矜鳴,似報主知。
成大喜。方***瞻玩,壹雞瞥來,徑進以啄。成駭立愕呼,幸啄不中,蟲躍去尺有咫。雞健進,逐逼之,蟲已在爪下矣。成倉猝莫知所救,頓足失色。旋見雞伸頸擺撲,臨視,則蟲集冠上,力叮不釋。成益驚喜,掇置籠中。
翼日進宰,宰見其小,怒呵成。成述其異,宰不信。試與他蟲鬥,蟲盡靡。又試之雞,果如成言。乃賞成,獻諸撫軍。撫軍大悅,以金籠進上,細疏其能。既入宮中,舉天下所貢蝴蝶、螂螳、油利撻、青絲額壹切異狀遍試之,莫出其右者。每聞琴瑟之聲,則應節而舞。益奇之。上大嘉悅,詔賜撫臣名馬衣緞。撫軍不忘所自,無何,宰以卓異聞。宰悅,免成役。又囑學使俾入邑庠。後歲余,成子精神復舊,自言身化促織,輕捷善鬥,今始蘇耳。撫軍亦厚賚成。不數年,田百頃,樓閣萬椽,牛羊蹄躈各千計;壹出門,裘馬過世家焉。
異史氏曰:“天子偶用壹物,未必不過此已忘;而奉行者即為定例。加以官貪吏虐,民日貼婦賣兒,更無休止。故天子壹跬步,皆關民命,不可忽也。獨是成氏子以蠹貧,以促織富,裘馬揚揚。當其為裏正,受撲責時,豈意其至此哉!天將以酬長厚者,遂使撫臣、令尹,並受促織恩蔭。聞之:壹人飛升,仙及雞犬。信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