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如夢令·昨夜雨疏風驟》,是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早期詞作。
主要內容為:春夜裏大自然經歷了壹場風吹雨打,詞人預感到庭園中的花木必然是綠葉繁茂,花事雕零了。因此,翌日清晨她急切地向“卷簾人”詢問室外的變化,粗心的“卷簾人”卻答之以“海棠依舊”。對此,詞人禁不住連用兩個“知否”與壹個“應是”來糾正其觀察的粗疏與回答的錯誤。“綠肥紅瘦”壹句,形象地反映出作者對春天將逝的惋惜之情。全詞委婉地表達了作者憐花惜花的心情,充分體現出作者對大自然、對春天的熱愛,也流露了內心的苦悶。篇幅雖短,但含蓄蘊藉,意味深長,以景襯情,委曲精工,輕靈新巧,對人物心理情緒的刻畫栩栩如生,以對話推動詞意發展,跌宕起伏,極盡傳神之妙,顯示出作者深厚的藝術功力。後人對此詞評價甚高,尤其是“綠肥紅瘦”壹句,更為歷代文人所激賞。
詞借宿酒醒後詢問花事的描寫,曲折委婉地表達了詞人的惜花傷春之情,語言清新,詞意雋永,令人玩味不已。
起首兩句,如何理解頗有爭議。蓋推以事理邏輯:既然是“濃睡不消殘酒”,又何以知道“昨夜雨疏風驟”,這豈不是自相矛盾?其實對這兩句詞,是不能用生活中的簡單事理去體會理解的,因為詞人的本意實不在此,而是通過這兩句詞表達無限的惜花之情。大凡惜花的詩詞都言及風雨。白居易《惜牡丹二首》詩:“明朝風起花應盡,夜惜衰紅把火看。”馮延巳《長相思》詞:“紅滿枝,綠滿枝,宿雨厭厭睡起遲。”周邦彥《少年遊》詞:“壹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卷簾看。”花在風雨中零落,這層意思是容易理解的。但是說“濃睡不消殘酒”也是寫惜花之情,恐怕就不太容易理解了。不過只要多讀些前人寫的惜花詩詞,也就不難體會了。杜甫《三絕句》詩:“不如醉裏風吹盡,可忍醒時雨打稀。”韋莊《又玄集》卷下錄鮑征君(文姬)《惜花吟》詩:“枝上花,花下人,可憐顏色俱青春。昨日看花花灼灼,今日看花花欲落。不如盡此花下飲,莫待春風總吹卻。”這些詩句正可用來作為“濃睡不消殘酒”的註腳。易安在其詠紅梅的《玉樓春》詞中所雲:“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亦可視為對“濃睡”壹句的自註。這句詞的辭面上雖然只寫了昨夜飲酒過量,翌日晨起宿酲尚未盡消,但在這個辭面的背後還潛藏著另壹層意思,那就是昨夜酒醉是因為惜花。這位女詞人不忍看到明朝海棠花謝,所以昨夜在海棠花下才飲了過量的酒,直到今朝尚有余醉。《漱玉詞》中曾多處寫到飲酒,可見易安居士是善飲的。善飲尚且酒醉而致濃睡,壹夜濃睡之後酒力還未全消,這就不是壹般的過量了。我們只要思索壹下詞人為什麽要寫“濃睡不消殘酒”這句詞,得到的回答只能是“惜花”。就這句詞的立意而言,與上引杜甫和鮑文姬的詩句都是同壹機杼,並無二致。但易安的高處正在於不落窠臼,獨辟蹊徑。壹旦領悟了潛藏在“濃睡不消殘酒”背後的這層“惜花”之意,那麽對以下數句的理解也就“水到渠成”了。
接下去三、四兩句所寫,是惜花心理的必然反映。盡管飲酒致醉壹夜濃睡,但清曉酒醒後所關心的第壹件事仍是園中海棠。詞人情知海棠不堪壹夜驟風疏雨的揉損,窗外定是殘紅狼藉,落花滿眼,卻又不忍親見,於是試著向正在卷簾的侍女問個究竟。壹個“試”字,將詞人關心花事卻又害怕聽到花落的消息、不忍親見落花卻又想知道究竟的矛盾心理,表達得貼切入微,曲折有致。相比之下,周邦彥《少年遊》:“壹夕東風,海棠花謝,樓上卷簾看。”便顯得粗俗不堪,味同嚼蠟了。“試問”的結果如何呢?──“卻道海棠依舊。”侍女的回答卻讓詞人感到非常意外。本來以為經過壹夜風雨,海棠花壹定雕謝得不成樣子了,可是侍女卷起窗簾,看了看外面之後,卻漫不經心地答道:海棠花還是那樣。壹個“卻”字,既表明侍女對女主人委曲的心事毫無覺察,對窗外發生的變化無動於衷,也表明詞人聽到答話後感到疑惑不解。是啊,“雨疏風驟”之後,“海棠”怎會“依舊”呢?這就非常自然地帶出了結尾兩句。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這既是對侍女的反詰,也象是自言自語:這個粗心的丫頭,妳知道不知道,園中的海棠應該是綠葉繁茂、紅花稀少才是!“應是”,表明詞人對窗外景象的推測與判斷,口吻極當。因為她畢竟尚未親眼目睹,所以說話時要留有余地。同時,這壹詞語中也暗含著“必然是”和“不得不是”之意。海棠雖好,風雨無情,它是不可能長開不謝的。壹語之中,含有不盡的無可奈何的惜花情在,可謂語淺意深。而這壹層惜花的殷殷情意,自然是“卷簾人”所不能體察也無須更多理會的,她畢竟不能象她的女主人那樣感情細膩,那樣對自然和人生有著更深的感悟。這也許是她所以作出上面的回答的原因。末了的“綠肥紅瘦”壹語,更是全詞的精絕之筆,歷來為世人所稱道。“綠”代替葉,“紅”代替花,是兩種顏色的對比;“肥”形容雨後的葉子因水份充足而茂盛肥大,“瘦”形容雨後的花朵因不堪雨打而雕謝稀少,是兩種狀態的對比。本來平平常常的四個字,經詞人的搭配組合,竟顯得如此色彩鮮明、形象生動,這實在是語言運用上的壹個創造。由這四個字生發聯想,那“紅瘦”不正表明春天的漸漸消逝,而“綠肥”象征著綠葉成蔭的盛夏的即將來臨嗎?這種極富概括性的語言,又實在令人嘆為觀止。胡仔《苕溪漁隱叢話》稱:“此語甚新。”《草堂詩余別錄》評:“結句尤為委曲精工,含蓄無窮意焉。”看來皆非虛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