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賦別》是壹首離別的悲歌。離別的銘心刻骨的痛苦是通過平靜的、故作豁達的歌來表達的。下面是其原文及賞析,歡迎閱讀:
《賦別》——鄭愁予
這次我離開妳,是風,是雨,是夜晚;
妳笑了笑,我擺壹擺手
壹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念此際妳已回到濱河的家居,
想妳在梳理長發或是整理濕了的外衣,
而我風雨的歸程還正長;
山退得很遠,平蕪拓得更大,
哎,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妳說,妳真傻,多像那放風箏的孩子
本不該縛它又放它
風箏去了,留壹線斷了的錯誤;
書太厚了,本不該掀開扉頁的;
沙灘太長,本不該走出足印的;
雲出自岫谷,泉水滴自石隙,
壹切都開始了,而海洋在何處?
“獨木橋”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廣闊的草原了,
我已失去扶持妳專寵的權利;
紅與白揉藍於晚天,錯得多美麗,
而我不錯入金果的園林,
卻誤入維特的墓地……
這次我離開妳,便不再想見妳了,
念此際妳已靜靜入睡。
留我們未完的壹切,留給這世界,
這世界,我仍體切地踏著,
而已是妳底夢境了……
詩人簡介及詩的賞析
鄭愁予(1933-),中國詩人,本名鄭文韜,原籍河北,生於山東濟南。童年隨軍人的父親走遍大江南北 ,長城內外,飽覽祖國各地風土人情,山水風光。 1949年隨家人去臺後,壹面學習,壹面寫作,其作品受到紀弦賞識,1963年成為現代詩社中的主要成員。
他具有深厚的古典文學修養,並能把傳統的詩詞意境,與現代西方的藝術手法相揉合,現代詩被改成歌曲,最多的就是鄭愁予和余光中二人。
鄭愁予的詩,具有清新淡雅的風格,讀他的詩,仿佛看到壹個穿長衫的古代詩人。
近代詩人中鄭愁予是我最喜歡的。他的“錯誤” “賦別”這兩首,我極其喜愛,很幸運我的青春年少時期,有他的新詩壹路陪伴,這幾日讀罷傳統古詩詞,很自然就想起了這位近代詩人,《賦別》也是壹首寫離別的詩,寫壹首男女戀人分手的悲歌成長,全詩分三小段來展開詩意。
《賦別》壹開始就點出了時間和氣候。和女友分手,他不說是發生在壹個風雨的夜晚,而是說:“這次我離開妳,是風、是雨、是夜晚。”
難道這壹段感情,註定了會像風壹般的輕,傷心的淚水如雨而下,這壹段感情的結局,似乎早已經命定,是命定的“已經成形了”。別離的時刻,天空刮著風,下著雨,再傷感不過的時間和氣氛了。分手沒有任何的哭鬧和爭吵,她只是無言地笑壹笑,詩人也只是無言地擺壹擺手。
於是,寂寞伴隨著兩個人,沿著壹條背道而馳,永不會交接的路上,向空曠的天際,無窮地伸展開來。說再見都是多余,還需要說出來嗎?“再見” 通常就意味著永不再見了,也沒有必要再多說了。
“妳笑了笑,我擺壹擺手”似乎這樣的無言動作,分手還真的有點像 “ 釋迦拈花,迦葉微笑 ”,仿佛頓悟了。“壹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這是壹種極高的文學筆法。寂寞是沒有腳,它不會向兩個相反的方向伸展,而失戀的人卻會!相思它不會奔跑,但會因深切的思念,帶來苦惱與悲傷。詩人和他女朋友分手了,這是壹個無法改變的事實,可詩人無法忘懷對方,他能不念嗎?於是“念”此際她已經回到濱湖的家居小屋,“想”到現在,她可能正在梳理著被風吹亂的長發,或著整理著她被雨打濕的外衣。這種無法自拔的深深思念,不正是他仍愛著對方的證明嗎?
然而等待著詩人的是什麽?是風雨交加的寂寞歸途!詩人內心的感覺是寂寞、孤單、渺小、迷惘和壹片漆黑!“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這是北宋歐陽修的名句,送別的'人與離去的人越來越遠,被寬廣世界所隔絕,即使登上高樓,對方心意已決,再也不會回頭了。
從分手的壹剎那,便走出了他的世界,越走越遠,最後消失在無形中。
詩人鄭愁予離開了傷心地,似乎風雨兼程地坐火車回家。
火車經過丘陵地帶進入壹片寬廣的平蕪,山慢慢的後退,平蕪就又於山的後退而更寬廣,用這個廣闊的景,去襯托出火車上失戀的詩人,此刻的他,是何等地孤單和落寞!
客觀的景色,只不過主觀內在的投射,這是傳統詩詞中的絕妙好手法。經由失去了她之後,世界壹片漆黑。“哎,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戀愛就像腦人的三月天氣,無論是初戀的迷醉或失戀的哀傷,都讓人無法知悉從何而來。來去不留蹤跡,神秘難解。在戀愛的散步中,難免走到岔路口,戀愛就像放飛的風箏,風箏飛向藍天,有斷線的遺憾;又如在沙灘散步,“沙灘太長,本不該走出腳印”。這正是“雲出自岫谷,泉水滴自石隙”,此後雲水漂渺,難以預料。“獨木橋” 的初遇已成往事,意指兩人最初邂逅的壹見傾心,情投意合,“如今已是廣闊的草原了”,愛情漂忽,渺茫難尋。詩運用現代派的手法,通過幾個不同的意象,表達了同壹意蘊。女友的話說得灑脫,而失戀者難擋相思之苦,轉述得更深更長“這次我離開妳,便不再想見妳了” “留我們未完的壹切,留給這世界”,越是這樣說,更看出維特欲愛不得之苦。
這首詩典型的體現了“愁予風”,愛情固然甜蜜與溫柔,但它帶給人們也伴隨著壹些苦惱,也許愛情的幸福正從痛苦中來。最動人的情詩,是失戀詩。這首《賦別》的主人,多愁善感,憂郁感傷的氣質情調,形成壹股旋風,打動了很多少男少女的心。
詩人的戀愛,做為壹件事來看,有始無終。開始於獨木橋的初遇,結局是分手,壹個字,錯!正像放風箏的小孩,緊握了斷線的風箏。為什麽會終斷了呢?答案是錯。
詩人和他女朋友的故事始於獨木橋。初遇是冥冥中註定了的,發展到相識、相愛,以至分手,難道竟也是無可避免的命運在主宰?但有壹點可以確定的是,詩人再也觸不到,看不到對方,扶持她專寵的權力已成過去。他的她,變成了往事。發展成這樣,結論就是“錯”!繽紛多彩的愛情故事,正像黃昏夜空的顏色,“紅與白揉藍於晚天,錯得多美麗”。
她為什麽會變心,這似乎是恒久無解的問語。詩人選擇了自我隱退遠離,離開了她,便不想再見她了。
壹段繽紛的愛情故事,才開了頭就夭折了。就讓這遺憾,變成生命中的永恒。詩人的真實世界,是失去了她的傷痛,對已靜靜入睡的她而言,只是夢境般的虛幻罷了。
留下未完成的壹切,而海洋在何處?詩人獨有的本領,就是文字的獨特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