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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幾的人物評價

歷經北宋後期至南宋孝宗時期、享年83歲的高壽詩人曾幾在宋代詩史上具有特殊的地位,不僅因其創作的豐厚,更因其對江西詩派的繼承與創造性發展為後世所稱道。後人將其歸入江西詩派亦可謂名至實歸。曾幾的貢獻就在於他學江西詩派既能“入乎其內”又能“出乎其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將“活法”和“悟入”引入創作,為江西詩派擺脫生新瘦硬、沈於典故之風邁出了堅實的壹步,開壹代詩風之先。本文擬從曾幾的主要創作來闡述曾幾對江西詩派的繼承、創新及對後世產生的深遠影響。 江西詩派是宋代最大的詩歌流派,從《江西詩社宗派圖》可以看出,它以黃庭堅作為詩派的創始人。江西詩派重視詩歌本體和詩歌藝術傳統,有誌於研究“詩法”,“強調法度”。曾幾作為北南宋之交的詩人,他的詩歌創作前期即南渡以前主要是學習江西詩派正體的。方回《瀛奎律髓》有“茶山曾公學山谷詩,有‘案上黃詩屢絕編’之句”。《詩人玉屑》中則把曾幾與江西詩派的淵源壹筆指出“陸放翁詩,本於茶山……然茶山之詩,亦出於韓子倉,三家句律大概相似。”,亦因此有“茶山學山谷。往往逼真”(《瀛奎律髓》)。其實這也是後人將曾幾歸入江西詩派的主要原因。陸遊在《曾文清公墓誌銘》中也說曾“治經學道之余,發於文章。雅正純粹,而詩尤工。以杜甫、黃庭堅為宗,推而上之,由黃初、建安以極於《離》、《雅》《頌》、虞夏之際。”具體來說,曾幾是從以下幾方面得法於江西詩派的:

1. 曾幾以黃庭堅為學詩的典範黃對曾的詩歌藝術影響主要有兩點

壹是拗體七律。曾幾學習黃庭堅主要也是七律。據統計,曾幾《茶山集》中***有146首七律,其中有1/3是拗體,如《以湯餅招韓伯周、王巖起二提舉、鄭深道、王宏甫二使君。宏甫有詩,次其韻》“鏡湖淮瀆舊刺使,廬阜赤誠新使君。敢持湯餅壹取飽,更用尊酒重論文。玉川遣奴致雙鯉,吏部呼兒書八分。不如哦君七字句,舉首重度南山雲。”整首詩無句不拗,很具壹些生硬艱澀之感。二是詠物重神似。曾幾的大部分詩歌的主要內容就是個人情懷的抒發與表達,所以其模山範水,吟詠風月之詩很多。而且大多似江西詩法,重神不重形,只是表達壹種閑情逸趣。曾幾寫茶的詩有4o多首如《謝人送壑源絕品雲九重所賜也》“三伏汗如雨,終朝沾我裳。誰分金掌露,來作玉溪涼。別甑軟炊飯,小爐深炷香。曲生何等物,不與汝同鄉。”《李相公建溪新茗奉寄》“壹書說盡故人情,閩嶺春風入戶庭。碾聲曾看眉上白,分時為見眼中青。飯羹正晝成空洞,枕簟通宵失查冥。無奈筆端塵俗在,更呼活人發銅甑。”兩詩寫茶卻不著茶字壹處,然而卻盡顯詩人對它的喜愛,只是在曲折側面描繪中表現對茶中珍品的愛戀。此外《嶺梅》、《和裴迪登蜀州東亭送客逢早梅相憶見寄》兩詩紀昀亦評日:“無壹字切梅,而神味恰似,覺他花不足以當之。”可以看出,曾幾學江西詩派詠物重神似法,才創作出富於“江西”特色的詠物佳作。

2. 曾幾的某些詩中還依然存有江西詩派追求的瘦硬詩風

如《南山除夜》“熏風吹船落江潭,日月除盡猶湖南。百年忽已度強半,十事不能成二三。青編中語要細讀,蒲團上禪須飽參。兒時顏狀聽渠改,瀟湘水色深藍。”方回評這首詩說:“合入時序詩中,以其為拗字吳體,近追山谷,上擬老杜,故列諸此。”另有<種竹》“近蕃竹樹,手種滿庭隅。余子不足數,此君何可無!風來當壹笑,雪壓要相扶。莫作封侯想,生來鄙木奴。”此詩方回亦雲“學山谷詩得三味”之作。在其評曾幾《張子公召歡靈感院中又說》茶山有壹絕雲:“‘自公退食入僧定,心與香祖俱寒灰。~J,JL了不解人意,正用此時持事人。’深有三味。”

3. 曾幾表達山野情趣的好竹亦好筍之作,還是好用江西詩法  在《食筍》中“花事闌珊竹事初,壹番風味殿春蔬。龍蛇戢戢風雷後,虎豹斑斑霧雨余。但使此君常須留取,障日遮風卻要渠。”此詩中筍本小物卻以咯、龍蛇虎豹、風雷霧雨形容,甚是新奇,與“江西”同法。而五六兩句亦莊亦諧,頗有意趣。特別是此詩中“龍蛇”有<後漢書·費長房傳》“竹杖化龍”的典故。(據載,仙人與費長房壹竹杖騎歸,投杖葛陂中,顧視則龍也。)“霧雨”據《列女傳》載,“南山有玄豹,霧雨七日而不下食,欲以澤其毛而成文章”。詩中暗用比喻,謂筍在霧雨中成長。這兩句把壹些不相幹的典故混用起來,再賦予新的意義,這也是江西詩派的慣用手法。故姚鼐《今本詩鈔》謂此詩“絕似涪翁”當指其詩法和用意上與山谷相近。 曾幾前期對江西詩派用功很深,所以像恪守江西詩派正體的其他詩人壹樣,詩歌不免生硬堅新,沒有擺脫“法度”之囿。然而曾幾在金兵南渡以後,詩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是集中在曾幾受呂本中“活潑”詩法影響以後,他不僅成為“活法說”的積極支持者和傳播者。更為重要的是成為了“活潑”詩歌的壹個成功的實踐者。據記載,乾道二年(壹壹六六),83歲的曾幾回憶說:“竊自猶念與公(指呂本中)皆生於元豐甲子,又相與有連,雅相好也。紹興辛亥,幾避地柳州,公在桂林。是時年皆未五十,公之詩圊已獨步海內,幾亦妄意學作詩。公壹日寄近詩來,幾次其韻,因作書請問句律。公察我至誠,教我甚至。且日:‘和章固佳,本中猶竊以為少新意。’又日:‘詩卷熟讀,治擇工夫已勝,而波瀾尚未闊。欲波瀾之闊,須令規模宏放,以涵養吾氣而後可。規模既大,波瀾自闊,少加治擇,功已信於古矣。’幾受而書諸紳。”可見,呂本中對其影響是很大的。事實上曾幾主要是在實踐上有所建樹,當然亦可從其詩作中梳理出其詩歌理論的基本框架。正是曾幾在“活法說”上的身體力行從而使江西詩派的壹支逐漸擺脫了“只從典籍中尋找靈感、只註意技巧法度而產生的‘脫空”’現象。

1. 從詩歌理論成就上說,曾幾對呂本中的“活法”理論進行了完善和發展

呂本中曾經提出“活法”壹說,以改變黃、陳詩法的日益定型化:“學詩當識活法。所謂活法者,規矩備具而能出於規矩之外;變化不測,而亦不背於規矩也。是道也,蓋有定法而無定法,無定法而有定法,知是者,則可與語活法矣。謝元暉有言‘好詩流轉圓美如彈丸’,此真活法也。近世惟豫章黃公,首變前作之弊,而後前者知所趨向,畢精盡知,庶幾至於變化不測。”(劉克莊<江西詩派》,引呂本中《夏均父集序》)從這裏可以看出,呂本中主要說明了掌握“活法”的前提以及特征,尤其註明掌握“活法”後能產生的風格效果是“流轉圓美”,特別強調變化,然而卻沒有超出黃陳法度的範圍。而曾幾在此基礎上提煉出“活法”說的幾個基礎要素:參、悟、圓。而且論及了使用“活法”的意義。以下這首詩是其詩學觀的總體體現:

《讀呂居仁舊詩有懷其人作詩寄之》:“學詩如參禪,慎勿參死句。縱橫無不可,乃在歡喜處。又如學仙子,辛苦終不遇。忽然毛骨換,正用口訣故。居仁說活法,大意欲人悟。常言古作者,壹壹從此路。豈唯如是說,實亦造佳處。其圓如金彈,所向若脫兔。風吹春空雲,頃刻多態度。鏘然奏琴築,間以八珍具。人誰無口耳,寧不起欽慕?壹編落吾手,貪讀不能去。嘗疑君胸中,食飲但風露。經年闕親近,方寸滿塵霧。足音何時來,招喚亦雲屢。賤子當為君,移家七閩往。”

這首詩主要是體現其以禪論詩、作詩的思想。宋代以來,以禪論詩成為壹種風氣。在曾幾以前,吳可就有三首論學詩:“學詩渾似學參禪,竹榻蒲團不計年。直待自家都了得,等閑拈出便超然。”“學詩渾似學參禪,頭上安頭不足傳。跳出少陵窠臼外,丈夫誌氣本沖天。”“學詩渾似學參禪,自古圓成有幾聯。春草池塘壹句子,驚天動地至今傳”。曾幾亦是對禪宗壹見傾心,他和眾多的僧人交往過,並與他們作詩唱和討論詩法,談禪成為曾幾詩作的壹個重要部分。如《贈雪峰空老韻二首》:“雪峰僧中龍,此道誰與***。蕭然兩伽陀,不舉似大眾。獨貽茶山老,以當蒲塞供。巖花與澗草,信手拈來用。”“獨烹茶山茶,未對雪峰雪。須知千裏間,只***壹明月。陳家參玄人,道眼應壹瞥。為語管城君,相從熾然說。”曾幾寫過很多這類禪詩,從以上幾首詩可以看出,曾幾進壹步總結和發展了前人的以禪論詩,曾幾首先解決的是怎樣做到“規矩備具”的問題,他提出“學識人參禪,慎勿參死句。”也就是說為詩壹要廣泛吸收前人的創作經驗,就像禪宗所雲“飽參,遍參”壹樣;另壹方面是要做到“勿參死句”,講求擺脫窠臼,不拘泥於古人,要求為詩思維活絡,即“參活句”。曾幾在此說的“參禪,飽參”,不僅直接導源於禪宗,還與呂本中“遍考精取”“遍考前作”等聯系慎密;其次講究後天學習,即“悟”,曾幾學詩,重在精神而不單純襲其形貌,他的作詩方法及為人處世都從禪宗那得到很多啟發,曾幾的壹生都是在習禪,悟禪,用禪中度過的。劉克莊在《茶山誠齋詩選序》中對曾幾以禪論詩評價頗高:“余既已呂紫薇附宗派之後,或日:派詩止此乎?余日:非也。曾茶山贛人,楊誠齋吉人,皆中興大家數。此之禪學,三谷初祖也,呂、曾南:IL--宗也,誠齋稍後出,臨濟,德山也。……”

2. 從詩歌創作成就上說,曾幾正是在受禪風熏陶發展“活法”以後,進壹步突破了呂本中詩主要藝術特色“流轉圓美”,形成了壹種新的藝術風格:清新,恬淡,雅潔

他的詩作實踐也因此成為其詩歌成就的最精彩部分。如曾幾的力作《蘇秀道中自七月二十五日夜大雨三日,秋苗以蘇,喜而有作》“壹夕驕陽轉作霖,夢回涼冷潤衣襟。不愁屋漏床床濕,且喜溪流岸岸深。千裏稻花應秀色,五更桐葉最佳音。無田似我猶欣舞,何況田間望歲心!”另有壹首《癸未八月十四日至十六日月色皆佳》“年年歲歲望中秋,歲歲年年霧雨愁。涼月風光三夜好,老夫懷抱壹生休。明時諒費銀河洗,缺處應須玉斧休。京絡胡塵滿人眼,不知能似浙江否?”這兩首詩前壹首因喜雨而思及望歲之農民,情緒相當歡快;後壹首因望月而思及淪陷之山河,情緒比較低沈。但它們在藝術上卻有著***同特點:壹是詩句中沒有奇字,也沒有僻韻,文從字順,明快暢達。尤其是後者,乃詩人暮年之作,語言平淡,筆力老健,翁方綱謂“茶山詩較放翁渾成自然”(《石州詩話》),紀昀亦謂此詩“純以氣勝,意境亦闊”。二是詩中用典較少。第壹首頷聯化用杜甫詩《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床頭屋漏無幹處”和<春日江村》中“農務村村急,溪流岸岸深”,壹聯之內,兩用杜詩,表情達意極為自然貼切。第二首頸聯對句暗用神話傳說中的“修月”故事,也易於理解。三是聲調委婉,音節和諧,全詩呈現出輕快流動的風格,讀來似乎毫不費力,細味卻覺情韻宛然。在這樣的詩中,黃,陳瘦硬詩風已掃除殆盡,只留清新活潑。此外,還有壹些寫景小詩更是活潑輕快。例如《道中遇雨》“客子祈晴意未公,林問布谷勸春農。雨師若有分風手,留取車輪壹路通。”《三衢道中》“梅子黃時日日晴,小溪泛盡卻山行。綠陰不減來時路,添得黃鸝四五聲。”這兩首詩語言都是平易近於口語,詩句活潑近於民歌。尤其是第二首,首句點明季候天氣,壹方面強調今年黃梅季節天氣的特殊,另壹面則以天氣的晴好為下文寫旅途風物作鋪墊;次句點明地點。泛舟而上,舍舟登陸,壹個“卻”字就把詩人由水轉陸時的新鮮喜悅細微隱約的表現出來了;最後壹句突出“絕句貴簡”只是壹筆帶過而已,然而與“來時路”的聯想相對比,則為本來平常的景物平添了詩趣。因此它看似平淡無奇,讀來卻耐人尋味。這是曾幾清新恬淡活潑詩風的具體體現。整個《茶山集》,詩歌創作即如南宋趙庚夫《江湖後集》卷八所評“茶山八十二臒仙,千首新詩手自編。吟到瘴煙因避寇,貴登從江只樓禪。新如月出初三夜,淡如湯煎第壹泉。咄咄逼入門弟子,劍南已見祖燈傳”,其中“新如月出初三夜,淡如湯煎第壹泉”十分生動的顯示了曾詩壹股清新淡雅之味。劉克莊在《茶山誠齋詩選序》中說:“(茶山)《荔枝》雲:‘絕知高韻傾珧柱,未覺豐肌病玉環。’上下句皆切,又妙於融化。《送別》雲:‘不堪相背處,何況獨歸時。’<行役》雲:‘壹寸客亭燭,數聲村舍雞。’絕似唐人。”他其它的詩作如憫農詩與應酬詩、談禪詩與詠物詩皆流露出壹種不急不躁、優遊不迫的情態,沒有高蹈揚厲的風格,沒有壯懷激烈的言辭。壹切都是淡淡清新的。

總之,曾幾的創作是非常豐富的。從詩歌題材上說有愛國詩,有憫農詩,有寫景狀物的山野情趣詩,還有交遊、評述詩。形式上以七律和絕句為主。風格清新,活潑,恬淡。曾幾對呂本中“活法”的完善和發展及身體力行,對江西詩派的發展有壹定的意義。他破除了前期許多江西詩人死死揣摩黃、陳等人,在法度、在外在形式上追求與黃、陳形似的作法,為後期江西詩派詩人的風格上的創新變化提供了理論上的啟迪和實踐上的探究。曾幾的“活法”的含義是很豐富的,不但是理論上的參、悟、圓。更在用典,寫景抒隋,結構機軸等許多方面都有活用。曾幾對南宋中興時期詩歌的影響十分巨大,開了輕快流暢自然平易壹支的先河。正因為如此,呂本中、曾幾“活法”說透露了南北宋之際詩風演變的某種契機。曾幾正是以其對江西詩派的繼承與發展,入乎其中,出乎其外,以其豐厚的詩歌刨作實績開創了壹代詩風,影響了壹代詩人,也因此奠定了其在宋代詩歌史匕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