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山,乍聽妳的名字,就可想像那裏白雲繚繞,群峰若隱若現,猶如人間仙境。從洛陽白雲山回來,頭腦中常常浮現出壹座仙山海島的畫面,猶如壹個嬌媚的淑女,輕掩薄紗,羞羞答答。
透著淡淡的月色看妳,看妳的眉,看妳的眸,看妳的唇,那壹綹綹的白雲,仿佛妳飄逸的長發,纖細柔媚,不露聲色地遮住了妳眼中的笑意,卻怎麽也擋不住妳“雲間吟瓊簫,石上弄寶瑟”的低語輕吟,千巖林泉淙淙,萬壑松濤陣陣,聲聲入耳,如癡如醉。
其實,任何壹個慕名而來的遊客,都有和我壹樣的心思,穿透雲籠霧罩,揭開層層面紗,壹睹妳的風采,盡情領略妳的麗容。只是,我也和他們壹樣,常常要被樹叢野花間、巖岫罅隙裏、峽谷飛瀑中萌生的壹絲絲雲煙霧氣遮擋了視線,每壹次興致勃勃地來,每壹回戀戀不舍地去,總感覺意猶未盡,總要留下那麽壹點點的缺憾。
其實,正如霧裏看花、月下觀美人壹樣,正是這裏若隱若現的白雲,正是那種朦朦朧朧的迷離,才更增添了白雲山的美麗。
(二)
遊覽白雲山,夏秋兩季最為適宜。
山外或許暑熱難當,但壹過天橋溝,進入山谷,便感覺壹絲絲清涼撲面而來。盤山公路兩旁藤草叢生,樹木茂盛,野花爛漫,燕雀盤旋,重巒巍巍,溪流潺潺。
只有站在陽光直射的地方,才會感覺有那麽壹點炎熱,但山風習習,讓人神清氣爽。站在樹蔭下,欣然四顧,季節的音符在這裏仿佛遲了半拍,周圍和奏的依然是春天最美妙的樂章,不由地想起白居易的詩句:常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駐足白雲山下,仰首環顧,群峰起伏,翠煙縹緲,但見中間壹座山峰突兀,恰似“青冥倚天開,彩錯疑畫出”,恨不能肋生雙翼,腳踩祥雲,扶搖而上。
換乘景區車輛,大約三十多公裏的盤山公路,要走差不多近壹個小時。壹路峰回路轉,曲折纏繞,不時漂移、避讓,驚險而刺激,但眼裏、嘴裏絕不肯放過兩邊的景色,移步換景,秀麗無儔,目不暇接,嘖嘖贊嘆。
這樣上山,也許多了壹分安全,但缺少壹種攀登的體驗。如果不為趕時間,那就循小路徒步登山,走走,停停,看看,在跋山涉水的艱難與艱辛中,在山光水色的奇幻與瑰麗裏,會有更多更真實的體味與感悟。午飯和住處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不用擔心餐風露宿,沒有後顧之憂,只要天黑前能抵達山上的景區中心就可以了。有充裕的時間,可以充分地品評白雲山的細節與美麗。
其實,旅行也是壹種生活,不論是精心規劃,還是說走就走;不論是事先選擇好壹定的出行方式,還是隨機應變、隨遇而安,都是壹種生活的態度。得與失,取與舍,就在那壹念之間。
朋友說,遊覽白雲山,最好是淩晨,或者在傍晚。如果走馬觀花,不僅是壹種浪費,也是壹種缺憾,也很難說清楚自己真正來到過這裏。我的心為之壹動。的確,真正的旅行不在於妳去過什麽地方,而在於妳看到的風景以及看風景的心情。如果能夠讓自己心靈與自然的相互交融與契合,才是最好的旅行。如果來去匆匆,那豈不是同旅差趕路有什麽兩樣?面對朋友的盛情,我還能說什麽呢?動身來白雲山之前,就已經決定夜宿山上,最好能待上三五天,留下足夠的時間,看山,看水,看雲海,看日出。
(三)
遊覽白雲山,九龍潭是必定要去看的。壹吃過午飯,便動身前往。午飯自然是很豐盛的,全是山上的土特產,那是主人熱情好客的地主情誼。最愛這裏的拳菜和黑木耳了,還有白雲湖裏的野生魚,色清味美,鮮嫩可口。
昨夜剛下過小雨,漫山遍野的綠浮動著壹層細膩柔潤的光澤。那樣壹種賞心悅目的澄澈、明凈和溫馨,很快將來時路上的奔波沖蝕得無影無蹤。
穿行林木花草間,剛感覺有點兒幽暗,沿臺階向下才行不幾步,忽然豁然開朗。碧蔭清溪深處,壹縷清香撲面而來,看卵石間壹簇簇薄荷,搖曳著淡淡的小花,俯身輕嗅,直沁心脾。
攀青葛,援綠藤,登石階,沿棧道,鉆山洞,雲在身邊浮,人在畫中遊。不知不覺,已經走過白龍瀑,越過千尺崖,繞到珍珠潭。白龍瀑氣勢磅礴,飛流直下,猶如壹條白龍從天而降,飄逸灑脫。千尺崖陡峭險峻,鬼斧神工,“千尺崖,千尺絕,鷂鷹飛不過,神仙過不來”。走過半山崖,似乎沒有那種驚心動魄的感覺,但站在山崖前方搖搖欲墜的吊橋上,藏青色的山崖猶如刀劈斧砍,傾倒過來,直壓得人喘不過氣。珍珠潭碧玉飛濺,泠然作響,猶如大珠小珠落玉盤。
又走下壹段長長的臺階,忽然聽到嘩啦嘩啦,叮叮咚咚。探身下看,鑲在兩條濕濕的黑邊兒裏的,壹帶白而發亮的水便呈現於眼前了。這裏就是九龍瀑布。溪水從壹百多米的高處飛流直下,迸起顆顆水珠,騰起朵朵浪花,半空中還騰起壹團團水汽。太陽光從西邊的山坳斜照下來,半空中現出道道彩虹。從瀑布旁邊的臺階向下走,彩虹纏身,人走虹移,如影隨形,如夢如幻。
走近潭邊,看群山倒映水中,壹泓碧波擠得仄緊局促。不用擡頭,三面高山懸崖上的雜花叢樹盡收眼底,眼前像豎起了三道屏風,交相輝映,綠水因青山而更顯嫵媚,青山因綠水而更顯雄渾了。恍惚間,好像看到潭水中有什麽東西慢慢遊動,似魚非魚,似蝦非蝦,仔細觀看,才知道對面石壁上有天然形成的.九道巖紋,蜿蜒盤旋,隱約成龍。
站在岸邊的青石板上四處顧盼,壹座座山峰,壹塊塊巖石,仿佛都在講述壹個個神奇的故事;壹條條瀑布,壹汪汪深潭,仿佛都在講述壹個美麗的傳說。
“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清溪淙淙,曲折跌宕,歌如笙弦,向山下飄散。順著溪流看不遠處的山腳下,山光水色之中,隱約可見有悠閑散步的黃牛和疾疾而行的白羊,似乎還能聽見牧人的鞭哨聲和渾厚的嗓音。
靜靜的山谷裏蕩漾著壹種說不出的韻味,但仔細揣摩,似乎又缺少了什麽。也想走近羊群,和牧羊人攀談,聽他講講這大山裏的奇事逸聞。也想嘶吼幾聲,大聲告訴白雲山,我來了!讓滿心的喜悅在這安靜的空谷裏久久回響。忽然,附近有人亮開嗓門唱起了山歌,歌聲像漣漪壹樣在水面上蕩漾,不禁會心壹笑。
那裏,羊兒的咩咩聲此起彼伏,牛的哞哞聲時時隨和,撩得嗓子眼兒癢癢的。這裏,我也想喊點什麽,努力清了清嗓子,拚命喊出壹聲“噢——”。群山回應,牛羊張望,連樹蔭裏躲藏的黃鶯也驚叫著飛奔出來。壹時間,人聲、鳥鳴、獸嘶,連同舒緩的風聲、清脆的水聲,組成了壹支宏大、激昂的交響樂,群山轟然回應,余音裊裊。
再看那走過的五福天路,洞內洞外,悄無聲息,壹綹綹白雲時隱時現,飄飄忽忽,纏纏綿綿,散成雲煙,聚成霧靄,不知何時生,何時滅,何時斷,何時續,何時密,何時疏。
恍然感覺山谷裏暗淡了許多,暮靄籠罩,四顧無人,連忙順著溪邊彎彎曲曲的石徑上山,走上九龍潭頂,再看夕陽從山間探出頭來,恍若仙境,妙不可言。
(四)
白雲山的夜晚是寧靜的,祥和的。朋友拉我去中心廣場看篝火晚會,我壹向不太喜歡熱鬧,只是遠遠地欣賞。夜間山中的氣溫低了不少,那熊熊燃燒的篝火,恰好成了遊客們取暖的場所。他們圍得更緊了,跳得也更歡了。
我想著明天淩晨還要登上玉皇頂觀日出,不等篝火熄滅,便早早地回到了招待所。提前準備好行裝,定好鬧鈴,把那份美好的期待留在夜半。正要熄燈,看到窗外彩蝶飛舞,打開窗想邀她們進來,卻驚動了壹只灰色的松鼠,從緊鄰窗外的松樹下跳下來,吱的壹聲鉆入暮色中了。偶爾還有蟬吟鳥鳴,瞇上眼,很快就進入了夢鄉。這些白雲山的精靈們,陪伴我度過壹個酣睡的夜晚。
忽然人聲喧鬧,驚覺而起,看時間已是淩晨四點多,已經錯過了鬧鈴,但玉皇頂上美景自然不容錯過,急急忙忙動身,跟隨壹群旅客身後,壹溜小跑,直奔玉皇頂。
匆匆忙忙行了大約兩個多小時,登上壹段天梯,站在壹處山埡,眼前的景色猶如淡淡的水墨在宣紙上洇漬,浸染出峰、巖、樹、殿、亭的模糊輪廓。凝眸遠望,依稀可見玉皇頂的峰巔就在眼前。
壹道雲霧從那邊的松林裏溜過來,似乳非乳,混混沌沌,恰好束在半山腰。於是壹鼓作氣,穿過團團雲霧,登上玉皇頂。回望身後,峰林石叢影影綽綽,才走過的路也隱匿在如絮團壹樣的雲霧之中。朦朦朧朧的,仿佛要消溶了漫山遍野的蒼松翠柏;縹縹緲緲的,說不清,道不明,雲籠煙鎖,似有似無,只看到壹抹抹淡淡的山影。
山高我為峰,站在山頂的那種征服感早已抵消了壹路上的饑餓和疲憊。熹微的晨光中,我在等待,等待旭日東升,恭候太陽穿雲破霧而來。太陽還沒有出來,身邊有人不耐煩了。他們不懂那份望眼欲穿的期待,自然享受不到那種“驀然回首,伊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喜悅。
其實,我在很多地方看過很多次日出。喜歡那樣壹種“太陽初出光赫赫,千山萬山如火發”的壯闊,喜歡那樣壹種“雲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的絢爛,喜歡那樣壹種“逐退群星與殘月”的豪氣,喜歡那樣壹種“壹意登攀舒望眼,風雲攬得最高層”的愜意……
太陽每天都是新的,人生的每壹天也是新的。伴隨著明亮而溫暖的朝陽,迎接嶄新的每壹天,再陰霾的心情也會隨之晴朗起來。
不知什麽時候,白雲峰上的雲霧由濃變淡,由厚變薄,由烏變紅,緩緩流散,慢慢消退,漸漸的,那烏雲化成半透明的輕紗,壹團羞紅色的朝霞泛上東天。壹輪紅日噴薄欲出。身邊有歡呼雀躍的,有如癡如醉的,更有會意恬靜的笑,意味悠長。雲霧還沒有散盡,壹座座峰巒映上了燦爛的朝暉,金碧輝煌,雲蒸霞蔚。身邊的小草像臨溪梳妝的少女,秀美的睫毛凝著壹粒搖搖欲墜的露珠,晶瑩剔透。
晨風乍起,玉皇頂四周霧氣奔騰湧動,變幻莫測,猶如千軍馳騁環宇,萬馬長嘶九天。天地沈寂,只聞聲動千谷,律入萬壑,余音縈繞。靜觀雲海,如癡如醉,仿佛魂遊太虛,心與天合。仙境?神界?夢境?幻境?還是苦苦追尋的那種意境?
不壹會兒,雲霧漸漸消散,天地越來越澄明。站在玉皇頂俯瞰,那又是壹番景致了。那偶露的巖石,似葉葉扁舟,獨行海上;那蒼翠的松林,恰似海上仙女,身裹淡淡白紗,翩翩起舞;再看那群峰萬壑之間,萬道霞光耀眼,朵朵祥雲如抹,乾坤聚秀,呈現出壹派瑰麗秀美的仙府景象。
我沈浸於丹霞翠靄,陶醉於雲遮霧罩。這樣壹種神奇與虛幻,此時變得多麽真實而清晰。這壹刻所有的紅塵紛擾,俗世煩愁,似乎早已與我無關。
(五)
收下滿山的風景,疊起滿心的喜悅,要下山了,可我總覺得在那兒丟了什麽,戀戀的,走下玉皇頂好遠了,還要回頭張望。
不走回頭路,轉道去雞腳曼。山路平緩,蛇行上下,雲飄霧繞,山花爛漫,不時有兔奔雀躍,蝴蝶飛飛。這條道上遊客不多,卻不用擔心迷路,沿途不時會碰到壹間小木屋,或者壹孔石洞。不管敲開哪壹扇門,好客的山裏人便會殷勤地請妳進去,壹邊大聲抱怨著這霧太大了,壹邊耐心細致地給我指點迷津。我的心就這樣壹直溫暖著,快樂著,不知不覺中,又做了壹個仙人的夢:倘適騎羊子,攜手淩白日。
還可以順道去落葉松森林氧吧。那裏就隱藏在通往玉皇頂路邊的壹片松林深處,筆直的樹幹參天蔽日,霧在林中流,人在霧中行,身在畫中遊。也可以靜坐白雲湖畔度過半日閑,還可以攀登白雲峰、探幽蘆花谷、尋芳高山牡丹園等。白雲湖邊,處處巖壑林泉,溪流叮咚;白雲峰上,棵棵蒼松翠柏,清蔭如雲;蘆花谷內,叢叢蘆葦起伏,搖曳生姿。
來白雲山遊玩,別忘了帶上雨具。山裏氣候多變,猶如多情善感的女人,常常會猝不及防地灑下幾滴溫柔的淚來。這時,不用慌張,撐開小傘來,在雨中仔細欣賞。雨從高空扯下來,絲絲縷縷,交織在天與地之間;像牛毛,像細絲,像花針,沾在秀木花草上,掛在山川石壁邊,鉆進松軟的泥土裏。
當然,隨處可遇的巖穴也是極好的避雨場所,但窩在那裏卻體驗不到冒雨行走的樂趣。路邊叢叢的蝴蝶蘭,似蝴蝶翩然起舞,又似伸出了無數只小手,輕輕揮動。我的心也被振奮了,濕漉漉的草叢中便印下了壹行清晰的腳印。忽然又覺得有什麽東西在我胳臂間滑動,我仔細尋找,原來是絲絲滑滑、飄忽不見的霧氣。
剛才還是雨簾飄拂,這會兒倒成了霧紗輕掩,這裏的山,這裏的樹,這裏的草,壹下子都躲進白紗帳中去了。我揉壹揉眼,忽然在那石崖邊的白霧中點燃了壹支火焰般的山丹丹花,亭亭玉立,鮮艷欲滴,欲采不忍,欲去不舍。
(六)
白雲山在等妳。等妳來牧雲,等妳來采露,那是壹件極其浪漫的事情,不會勞累,也不會倦怠。
或者,妳就坐在綠樹青藤織就的綠蔭下,朗誦我的詩篇。我會采壹朵山丹花,輕輕插入妳的發髻,壹絲白雲從指縫間溜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