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賜浴華清池,溫泉水滑洗凝脂。
---白居易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杜牧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頸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詩經
心儀總是少年意,分飛不緣玉人情。
久別重逢難開口,借來春風送秋波。
---我(雷小營)呵呵~~~
唐五代以來,頗多女性題材,著名的如張籍的《閨怨》劉禹錫的《竹節詞》等,但那是被稱為壹種“男子而作閨音”的文學,男子們通過變位感覺所作出來的“閨音詞”,盡管有“芬芳悱惻”之姿,盡“曲折幽眇”之致,但畢竟出於男性對女性情感的揣測或模仿,且他們的寫作,是以男性的角度來想象的,因此多寫女性的美貌與多情,寫那些具有肉體美和情愛美的年少風流或感傷眺望的女性形象。她們的柔美和寂寞,嬌艷和多情,是他們筆下唯壹出現的內容。李清照的橫空出世,以她特有的女性視角和女性筆觸去感知人生和抒寫感情,她詞中所塑造的女性,具有鮮明的個性意識和豐富的內心世界,其女性的陰柔美在詞中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表現。試看大約她少年時代的《點絳唇》:“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 見有人來,襪鏟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壹位天真活潑,憨態可掬的少女柔美形象,呼之欲出,又揭示了她內心熱愛生活的情愫和精神韻致。整首詞無不表現出詞人純真健康的心態和情感。這首詞意雖淺,卻可見李清照少年才力,以及她未出嫁前無憂無慮的少女生活的壹個側面。
據記載,婚後,李清照與趙明誠雖是琴瑟和鳴,卻也是離多聚少。這使得每壹次夫妻別離給李清照的感情帶來強烈的沖擊。她把這種感情上的體驗,融進了詞作,寫出了壹首首膾炙人口的佳作。如《減字木蘭花?賣花擔上》:“賣花擔上,買得壹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 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雲鬢斜簪,徒要教郎比並看。”作者以活潑、清新的語言、近似白描化地表現了壹個少婦嬌羞動人的姿容。而新婚初期閑適、幸福的生活是短暫的。下面這首《壹剪梅》,據說就是新婚不久趙明誠負笈遠遊時李清照特意書寫在錦帕上贈送給他的:“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 花自飄零水自流。壹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王國維說:“壹切景語皆情語”。在這首詞中所有景物的描寫都包含作者情思,“紅藕”、“玉簟”“蘭舟”、“雁字”、“月”、“花”都融進了作者的相思之情,離別之苦。用話熨貼細膩,坦率深摯;表情熱情、大方、毫無扭捏之態。在此我們可見壹個少婦在真摯地剖白內心純真而又無計排遣的愛情,可知其愛之深,思之切,愁之苦,情之癡,真可謂“情不知所起,壹往而深”。李清照婚後至南渡前這段時期,是其生活最為幸福美滿的時候,夫婦同誌,伉儷情深;也是其藝術創作的成熟期,無論慢詞、小令均達到很深造詣。其學識更為淵博,藝術技巧更加嫻熟,已基本形成獨具特色的“易安體”。而詞中所塑造的抒情主人公形象,很大程度已突破了個人感情世界,具有了對普遍意義的女性柔美的情感世界的抒寫。
靖康之變後,國破家亡後政治上的風險和個人生活的種種悲慘遭遇,使她的詞作壹變早年的清麗、明快,而充滿了淒涼、低沈之音,詞作取材於流亡江南的孤寂生活,主要是抒發傷時念舊和懷鄉悼亡的情感。在流離生活中她常常思念中原故鄉,如《菩薩蠻》寫的"故鄉何處是,忘了除非醉",《蝶戀花》寫的"空夢長安,認取長安道",都流露出她對失陷了的北方的深切懷戀。她更留戀已往的生活,如著名的慢詞《永遇樂》:“落日熔金,暮雲合璧,人在何處?染柳煙濃,吹梅笛怨,春意知幾許?元宵佳節,融和天氣,次第豈無風雨?來相召、香車寶馬,謝他酒朋詩侶。 中州盛日,閨門多暇,記得偏重三五。鋪翠冠兒拈金雪柳,簇帶爭濟楚。如今憔悴,風鬟霜鬢,怕見夜間出去。不如向、簾兒底下,聽人笑語。”中回憶"中州盛日"的京洛舊事; 《鳳凰臺上憶吹簫》:“香冷金猊,被翻紅浪,起來慵自梳頭。任寶奩塵滿,日上簾鉤。生怕離懷別苦,多少事、欲說還休。新來瘦,非幹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這回去也,千萬遍陽關,也則難留。念武陵人遠,煙鎖秦樓。惟有樓前流水,應念我、終日凝眸。凝眸處,從今又添,壹段新愁。”將過去的美好生活和今日的淒涼憔悴作對比,寄托了故國之思。她在詞中充分地表達了自己在孤獨生活中的濃重哀愁,再如她的傑作《聲聲慢》:“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它,曉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這次第,怎壹個、愁字了得!”這首詞被歷代詞論家稱為千古佳作,佳世絕唱。整首詞便是作者晚年淒涼、愁苦境況的藝術寫照:在淒風苦雨的秋日黃昏,乍暖還寒的時節,晚來的寒風中雁兒南歸,黃花憔悴,都深深觸動了詞人的滿懷愁緒。故土的淪落、愛人的病逝,以及世人無聊的誹謗,都是積郁在心頭的創痕。籠罩著她的是無盡的寂寞淒涼。“怎壹個愁字了得”,“愁” 詞眼,在此處可不是以前“無端的愁”,而是刻骨銘心的痛,滲入肺腑的哀愁、悲愁。壹位孤寂淒惶、郁郁寡歡的,懷國運與人間盛衰的憂患的知識女性的細膩、淒美的內心世界,可觸可感。
不論是詩人前期的作品中清純活潑的少女形象,還是後期作品中凝重、傷懷的知識女性形象,亦或是對自然風光及生活場景的描畫,
似乎都被籠罩於月華壹樣輕靈、清幽的陰柔美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