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易中天和崔永元談讀書時坦言:讀書,是為了謀心,而非謀生。
? 觀今世讀書風氣:打開電子設備,或把曾國藩作成功學,或把林清玄作雞湯,或在媚俗網文中顛倒歷史,或在八卦閑談中擁抱謊言;人,被亂象叢生的碎片化資訊襲擊,逆來順受,心甘情願。究竟謀生還是謀心?謀心還是誅心?
? 讀書之貴,在明誌知理,在修身養性。書中有山水,可以棲身;書中有草木,可以怡情。落雪天,軒窗下,讀罷壹卷書,再看日影飛去,何懼世間萬般荒蕪?
? 明代陳繼儒有謂:“閉門即是深山,讀書隨處凈土。”深山雖遠,凈土在心。壹顆文心若想求閑,還需放於字裏行間。字入心間,化成骨血,則篤定靜默,可與人為伍,也可遺世獨立,身居塵世,卻又不在塵世。有書,則不輸;有書,則不俗。
? 書道千秋,可以明理。古人雲:“風雷雨露,天之靈;山川民物,地之靈;語言文字,人之靈。”文字是文明的載體,天下有文章而光明也。金玉良言,盡在書中。
? 若能得老莊為師,姬昌為友,莊周在左,楚辭在右,則三千世界不過爾爾。
? 讀書,是壹個見天地,見眾生,也見自己的過程。古今多少風流憾事啼笑皆非,統統壹紙文章書盡。
? 曹洞宗有首頌偈這樣寫:春開見花,子規鳴夏,月當秋夜,隆冬茫茫雪送寒。想來人生四季,也是如此。
? 看過綠肥紅瘦,聽過雨打芭蕉,少時讀“賭命報天子,當斬胡頭衣錦回”,中年讀“我亦飄零久,十年來深恩負盡,死生師友”,老來讀“壹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才覺壹夕忽老,於是或弄扁舟,或采菊東籬,壹生也就這樣過完。
? 喜歡木心的壹首舊詩:妳是從詩三百篇中褰裳涉水而來。髧彼兩髦,壹身古遠的芹香,越陌度阡到我身邊躺下,已是楚辭蒼茫。
? 見字如晤,心字相惜。有誰能像文字這樣懂得妳,或者像妳這樣的懂得它?
? 如果千年以後,我們還是會因為“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這樣的咒語而如鯁在喉、眼鼻發酸,是不是可以證明我們的基因裏睡著古人?
? 古人雲:“饑讀之以當肉,寒讀之以當裘,孤寂而讀之以當友朋,幽憂而讀之以當金石琴瑟也。”
? 酒酬知己,文酬知音。若是能在書中覓得幾位老友,管得他貧富貴賤,長幼高低,且與蒲佬說說鬼神,和孫武鬥鬥兵法,跟老莊聊聊道家,縱使人生苦短相見恨晚也是快哉。
《清靜經》道: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 文人多雅事,四行詩,兩盞茶,壹書讀罷,兩袖清風,哪有什麽黃金屋和顏如玉?
? 倦了就枕書而眠,醒來又讀,興起時再胡謅幾句,揮就的那幾行字,全當是靈光乍現的妙筆生花。如果可以這樣老去,也是無怨無悔。
? 爐火升,茶煙起,墨香溢,松風停雲處,有幽蘭菖蒲為伴,是崢嶸寂寞,也是風雅清閑。
? 落雪天讀書,有我與梅花白頭;風雨夜讀書,有鐵馬冰河入夢。
? 待妳看罷滿紙荒唐言,擡眼四顧,茶未老,香未斷,卻恍覺世間光陰已謝,心中諸般皆無,真真是人生如夢,夢如人生。
? 三毛說過: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裏都是在流浪。
? 當下之世,紙張不足貴,文字漫天飛,肉身跨越千山萬水,心卻孑然飄零。
? 謝肇淛那“讀未曾見之書,歷未曾到之山水,如獲至寶,嘗異味”的快樂,淵明兄“好讀書,不求甚解;每有會意,便欣然忘食”的執著,早就如同那逝去的壹紙風雅,蒙上了厚厚風塵。
? 風蕭蕭,路漫漫,情不知所起,壹往而深。冬日兀坐,茶煙裊裊,卷冊在案,既讀之,則安之;心可宿,則不俗。
? 嗟乎!閱盡千千字,終是為拾掇渺渺心。字裏行間,移步換景,縱使有書無房,道的也是“此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