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蘇軾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壹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生如夢,壹尊還酹江月。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宋?辛棄疾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裏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贏得倉皇北顧。四十三年,望中猶記,烽火揚州路。可堪回首,佛貍祠下,壹片神鴉社鼓。憑誰問,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思想內容包括兩個方面:
壹、寫作者抗敵救國的雄圖大誌
二、寫作者對恢復大業的深謀遠慮和為國效勞的忠心
宋寧宗嘉泰三年(1203),辛棄疾六十四歲時,被召起知紹興府兼浙東安撫使。這以前,辛棄疾被迫退居江西鄉間已有十多年了。起用他的是執掌大權的韓侂胄。因為那時蒙古已經崛起在金政權的後方,金政權日益衰敗,並且起了內亂。韓侂胄要立壹場伐金的大功,以鞏固自己的地位,於是起用了辛棄疾作為號召北伐的旗幟。
第二年(1204),任他作鎮江知府。鎮江在那時瀕臨抗戰前線。辛棄疾初到鎮江,努力作北伐的準備。他明確斷言金政權必亂必亡。他又認為:南宋要取得對金作戰的勝利,必須作好充分的準備工作。他曾對宋寧宗和韓侂胄提出了這些意見,並建議應把對金用兵這件大事委托給元老重臣。這無疑是包括辛棄疾在內的。可是韓侂胄壹夥人不但不能采納,反而有所疑忌不滿,他們借口壹件小事故,給他壹個降官的處分。開禧元年(1205)索性把他調離鎮江,不許他參加北伐大計。辛棄疾二十三歲從山東起義南來,懷著壹腔報國熱情,在南方呆了四十三年,開始遭到投降派的排擠,現在又遭到韓侂胄壹夥人的打擊,他那施展雄才大略來為恢復大業出力的願望又落空了。這就是辛棄疾寫這首詞的時代背景。
這首詞題為“京口北固亭懷古”,所以壹開頭就從鎮江的歷史人物──孫權和劉裕說起。孫權是三國時吳國的皇帝,他在南京建立吳國的首都,並且能夠打垮來自北方的侵犯者曹操的軍隊,保衛了國家。辛棄疾登上京口北固亭懷古,第壹個想到的就是在三國時期的英雄人物孫仲謀(即孫權),只是現在已無處可尋了。“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謂孫仲謀英雄事業的風流余韻,現已無存。“寄奴”,是南朝宋武帝劉裕的小字。劉裕在京口起兵討伐桓玄,平定叛亂。“想當年”三句,頌劉裕率領兵強馬壯的北伐軍,馳騁中原,氣吞胡虜。作者借這些京口當地的歷史人物的英雄業績,隱約地表達自己的抗敵救國的心情。
下片“元嘉草草,封狼居胥”幾句也是用歷史事實。“元嘉”是南朝宋文帝的年號。宋文帝劉義隆是劉裕的兒子。他不能繼承父業,好大喜功,聽信王玄謨的北伐之策,打無準備之仗,結果壹敗塗地。封狼居胥是用漢朝霍去病戰勝匈奴,在狼居胥山(今屬內蒙古自治區)舉行祭天大禮的故事。宋文帝聽了王玄謨的大話,對臣下說:“聞王玄謨陳說,使人有封狼居胥意”。辛棄疾用宋文帝“草草”(草率的意思)北伐終於慘敗的歷史事實,來作為對當時伐金須做好充分準備、不能草率從事的深切鑒戒。“倉皇北顧”,是看到北方追來的敵人張皇失色的意思,宋文帝戰敗時有“北顧涕交流”的詩句。韓侂胄於開禧二年北伐戰敗,次年被誅,正中了辛棄疾的“贏得倉皇北顧”的預言。
“四十三年”三句,由今憶昔,有屈賦的“美人遲暮”的感慨。辛棄疾於紹興三十二年(1162)率眾南歸,至開禧元年在京口任上寫這首《永遇樂》詞,正好是四十三年。“望中猶記”兩句,是說在京口北固亭北望,記得四十三年前自己正在戰火彌漫的揚州以北地區參加抗金鬥爭。(“路”是宋朝的行政區域名,揚州屬淮南東路。)後來渡淮南歸,原想憑借國力,恢復中原,不期南宋朝廷昏聵無能,使他英雄無用武之地。如今過了四十三年,自己已成了老人,而壯誌依然難酬。辛棄疾追思往事,不勝身世之感!
“佛貍祠下”三句,從上文緬懷往事回到眼前現實,使辛棄疾感到驚心,長江北岸瓜步山上有個佛貍祠,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留下的歷史遺跡。拓跋燾小字佛貍,屬鮮卑族。他擊敗王玄謨的軍隊後,率追兵直達長江北岸的瓜步山,在山上建立行宮,這就是後來的佛貍祠。當地老百姓年年在佛貍祠下迎神賽會,“神鴉”是吃祭品的烏鴉,“社鼓”是祭神的鼓聲。辛棄疾寫“佛貍祠下”三句,表示自己的隱憂:如今江北各地淪陷已久,不迅速謀求恢復的話,民俗安於異族的統治,忘記了自己是宋室的臣民。這正和陸遊的《北望》詩所謂:“中原墮胡塵,北望但榛莽。耆年死已盡,童稚日夜長。羊裘左其衽,寧復記疇曩。”彼此意思相同。
辛棄疾這首詞最後用廉頗事作結,是作者到老而愛國之心不衰的明證。廉頗雖老,還想為趙王所用。他在趙王使者面前壹頓飯就吃了壹鬥米作的飯、十斤肉、又披甲上馬,表示自己尚有余勇。辛棄疾在這詞末了以廉頗自比,也正表示自己不服老、還希望能為國效力的耿耿忠心。
辛棄疾詞多用典故——“掉書袋”。嶽飛的孫子嶽珂著《桯史》,就說“用事多”是這首詞的毛病,這是不確當的批評。我們應該作具體的分析:辛棄疾原有許多詞是不免過度貪用典故的,但這首詞卻並不如此。它所用的故事,除末了廉頗壹事以外,都是有關鎮江的史實,眼前風光,是“京口懷古”這個題目應有的內容,和壹般辭章家用典故不同。況且他用這些故事,都和這詞的思想感情緊密相聯,就藝術手法論,環繞作品的思想內容而使用許多史事,以加強作品的說服力和感染力,在宋詞裏是不多見的,這正是這首詞的長處。楊慎《詞品》謂辛詞當以京口北固亭懷古《永遇樂》為第壹。這是壹句頗有見地的評語。
桂枝香?金陵懷古
宋﹒王安石
登臨送目,正故國晚秋,天氣初肅。千裏澄江似練,翠峰如簇。征帆去棹殘陽裏,背西風,酒旗斜矗。彩舟雲淡,星河鷺起,畫圖難足。
念往昔,繁華競逐。嘆門外樓頭,悲恨相續。千古憑高對此,漫嗟榮辱。六朝舊事隨流水,但寒煙衰草凝綠。至今商女,時時猶唱,《後庭》遺曲。
寫於作者再次罷相、出知江寧府之時。詞中流露出王安石失意無聊之時頤情自然風光的情懷。
全詞開門見山,寫作者在南朝古都金陵勝地,於壹個深秋的傍晚,臨江攬勝,憑高吊古。他雖以登高望遠為主題,卻是以故國晚秋為眼目。"正"、"初"、"肅"三個字逐步將其主旨點醒。
以下兩句,借六朝謝家名句"解道'澄江凈如練', 令人長憶謝玄暉"之意,點化如同已出。即壹個"似練" ,壹個"如簇" ,形勝已赫然而出。然後專寫江色,縱目壹望,只見斜陽映照之下,數不清的帆風檣影,交錯於閃閃江波之上。細看凝眸處,卻又見西風緊處,那酒肆青旗高高挑起,因風飄拂。帆檣為廣景,酒旗為細景,而詞人之意以風物為導引,而以人事為著落。壹個"背"字,壹個"矗"字,用得極妙,把個江邊景致寫得栩栩如生,似有生命在其中。
寫景至此,全是白描,下面有所變化。"彩舟"、"星河"兩句壹聯,頓增明麗之色。然而詞拍已到上片歇處,故而筆亦就此斂住,以"畫圖難足"壹句,抒贊美嗟賞之懷,頗有大家風範。"彩舟雲淡", 寫日落之江天;"星河鷺起",狀夕夜之洲渚。
下片另換壹幅筆墨,感嘆六朝皆以荒淫而相繼亡覆的史實。寫的是悲恨榮辱,空貽後人憑吊之資;往事無痕,唯見秋草淒碧,觸目驚心而已。"門外樓頭", 用杜牧《臺城曲》句加以點染,亦簡凈有力。
詞至結語,更為奇妙,詞人寫道:時至今日,六朝已遠,但其遺曲,往往猶似可聞。此處用典。"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此唐賢小杜於"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時所吟之名句,詞人復加運用,便覺尺幅千裏,饒有有余不盡之情致,而嗟嘆之意,千古彌永。
七絕?步王安石《題烏江亭》
破釜沈舟氣壯哉,虞騅死別意依徊。
包羞忍恥常人願,項羽本非爭霸才。
《題烏江亭》
王安石
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壹敗勢難回。
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
夏日絕句
李清照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李清照(1084-1155?)號易安居士,齊州章丘(今屬山東濟南)人,以詞著稱,有較高的藝術造詣。 父李格非為當時著名學者,夫趙明誠為金石考據家。早期生活優裕,與明誠***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金兵入據中原,流寓南方,明誠病死,境遇孤苦。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後期多悲嘆身世,情調感傷,有的也流露出對中原的懷念。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協律,崇尚典雅、情致,提出詞“別是壹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並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已散佚。後人有《漱玉詞》輯本。今人有《李清照集校註》。(《辭海》1989年版)
這首詩起調高亢,鮮明地提出了人生的價值取向:人活著就要作人中的豪傑,為國家建功立業;死也要為國捐軀,成為鬼中的英雄。愛國激情,溢於言表,在當時確有振聾發聵的作用。但南宋統治者不管百姓死活,只顧自己逃命;拋棄中原河山,但求茍且偷生。因此,詩人想起了項羽。項羽突圍到烏江,烏江亭長勸他急速渡江,回到江東,重整齊鼓。項羽自己覺得無臉見江東父老,便回身苦戰,殺死敵兵數百,然後自刎。詩人鞭撻南宋當權派的無恥行徑,借古諷今,正氣凜然。全詩僅二十個字,連用了三個典故,但無堆砌之弊,因為這都是詩人的心聲。如此慷慨雄健、擲地有聲的詩篇,出自女性之手,實在是壓倒須眉了。
山坡羊?潼關懷古
元?張養浩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張養浩(1270-1329),字希孟,號雲莊,元代濟南(今屬山東)人。曾任監察禦史,因批評時政為權貴所忌,被罷官。復職後官至禮部尚書,參議中書省事。後因上疏諫元夕內庭張燈得罪,辭官歸隱,屢召不赴。
1329年關中大旱,應召出任陜西行臺中丞,忙於賑災事宜,積勞成疾,任職僅四個月,死於任所。
張養浩能詩,尤長於散曲,是元代著名的散曲家。著有《雲莊休居自適小樂府》壹卷,主要是歸隱期間的作品,反映了樂於隱居思想,有時也流露出對官場的不滿。晚年目擊人民的苦難,寫了壹些揭露社會黑暗、同情民生疾苦的作品,格調較高。這首《山坡羊?潼關懷古》就是其中之壹。
《山坡羊?潼關懷古》是作者路過潼關時寫的。《元史?張養浩傳》說:"天歷二年,關中大旱,饑民相食,特拜張養浩為陜西行臺中丞。登天就道,遇饑者則賑之,死者則葬之。"張養浩在"關中大旱"之際寫下了這首《山坡羊》。
《山坡羊?潼關懷古》從潼關形勝寫起,題為懷古,實為"傷今"。其揭露、批判的鋒亡,指向歷史上歷朝累代的統治者,更指向當時的元朝統治者。
作者先從潼關形勝寫起。第壹句寫山,潼關東有崤山,北有中條,西接華嶽三峰,形勢險要,詩人只用"峰巒如聚"作形象的描繪。壹個"聚"字,不僅寫出"峰巒"的眾多,而且賦予眾多的峰巒以生命和意誌,從而表現出它們向潼關聚集的動勢。那許多峰巒,仿佛為了同壹目的,從不同的方向奔來,拱衛潼關。
第二句寫河。潼關所"俯視"的"洪流",就是黃河。黃河從龍門直瀉而來,洶湧澎湃,奔赴關下,詩人所見的就是這種情景;但他也未用紀實的表達形式,而只用"波濤如怒"作形象的描繪。壹個"怒"字,不僅概括了黃河波翻浪湧、奔騰咆哮的氣勢,而且賦予它以生命和感情。它為什麽發"怒"呢?這就給讀者打開了馳騁想象的廣闊天地。
第三句"山河表裏潼關路",便總括山、河,歸到"潼關"。這壹"路"字,表明詩人此時正行進在"潼關路"上,那"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裏"的景象,都是他親眼看見的,因而都塗上了他的感情色彩。他在"潼關路"上行進,其目的地,就是用潼關作東方屏障的"西都"。因此,在看清了眼前的潼關形勝之後,自然要遙望"西都"了,"潼關路"三字,既收束上文,又為向"望西都"過渡架好了橋梁。
《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表裏山河,必無害裏。"註雲:"晉國外河有內山。"表,外也;裏,內也。這裏以"山河表裏"形容潼關,極言潼關內有高山,外有大河,形勢險要,為兵家所必爭,關系著在關中建都的那些封建王朝的興亡。因此,當詩人在"潼關路"上"望西都"的時候,自然就想到歷代的興亡了。
關中,曾經有四周、秦、西漢、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隋、唐等十個王朝那裏建都,歷時達千年之久。那些都城,可以統稱"西都"。在本曲中,張養浩僅舉"秦漢",以代表在那裏建都的所有王朝。當他"望西都"之時,由於想到了那許多王朝的興亡帶給老百姓的苦難,心情很沈重,所以接著說"意躊躕"。這裏在前面加壹"意"字,形象地表現了心潮起伏,思想上找不到出路的苦悶。
下面寫"意躊躕"的原因和內容。"傷心秦漢經行處"壹句,上承"望西都",下啟"宮闕萬間都做成了土"。所謂"處",指的正是"西都"。詩人在"潼關路"上遙"望西都",想到了秦人在那裏"經行",看見的是"宮闕萬間";漢人在那裏"經行",看見的是"宮闕萬間";隋人唐人在那裏"經行,"看見的是"宮闕萬間"。可現在呢?"宮闕萬間都做成了土"啊!此所以望之"傷心"也。
當然,作者並不是說漢人"經行"時所見的"宮闕萬間",也就是秦人"經行"所見的"宮闕萬間"。凡讀過秦漢史的人,都知道秦都鹹陽的"宮闕萬間",已隨著秦朝的滅亡化為焦土;漢都長安的"宮闕萬間",是漢朝興起後修建的。此後,王朝有興有亡,宮闕又有成有毀。在張養浩的時代,"西都"的"宮闕萬間",早已"都做了土";而元朝的京城大都,又修起了"宮闕萬間"。
"宮闕萬間"修了又毀,毀了又修,剝奪了大量民脂民膏,給"百姓"帶來無窮無盡的"苦"。住在"宮闕萬間"裏的窮奢極欲、作威作福的達官貴人,更給"百姓"造成了無窮無盡的"苦"。詩人從"望西都"所激起的情感波濤中理出了這樣的思路,並循著這樣的思路,傾吐出驚心動魄的詩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無數個王朝興替,妳方唱罷我登場,而"百姓"之"苦"依然如故,甚至有增無已。那麽,怎樣才能挖掉"百姓"的"苦"根呢?詩人當然還找不到答案,卻已經壹針見血地指出封建統治階級與勞動人民的根本對立,敢於為百姓的苦難大聲疾呼,這是非常難能可貴的。
這首小令遣詞精辟,形象鮮明,於濃烈的抒情色彩中迸發出先進思想的光輝,在元散曲,乃至整個古典詩歌中,都是難得的優秀作品。
《山坡羊?驪山懷古》[中呂]
(元)張養浩
驪山四顧,阿房壹炬,當時奢侈今何處? 只見草蕭疏,水縈紆,至今遺恨迷煙樹。 列國周齊秦漢楚, 贏,都變了做了土;輸,都變做了土。
註釋:
驪山在今陜西臨潼縣東南。杜牧《阿宮殿》:“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
阿房壹炬:阿房宮,秦宮殿名,故址在今陜西西安市西南阿房村。《三輔黃圖》:“阿房宮,亦曰阿城,惠文王造宮未而亡,始皇廣其宮,規恢三百余裏,離宮別館,彌山跨谷,輦道兩屬,閣道通驪山八百余裏。”又《史記?秦始皇本紀》:“先作前殿阿房,東西五十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萬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後項羽引兵屠鹹陽,“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見《史記?項羽本紀》。故杜牧有“楚人壹炬,可憐焦土。”(《阿房宮賦》)之嘆。
縈紆:形容水流回旋迂曲。
列國:各國,即周、齊、秦、漢、楚。
賞析:
此曲揭示封建統治者因荒淫奢侈和爭權奪位而導致滅亡的歷史教訓。觸目傷懷,引史為證,感情痛切,風格沈郁。
結論
古代詠史詩文化內涵淺談
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豐厚的文化底蘊,孕育出古代詩歌輝煌的成就。在詩歌的海洋中,詩歌與歷史事件、歷史人物相結合,又形成了壹個獨立的詩歌流派——詠史詩。
應該說,有了詩歌的出現,詠史詩也就相伴而生了,《詩經》中的許多篇目已初具詠史詩的規模與氣象,如我們熟知的《王風?黍離》,是詩人路過宗周故都,看見黍(谷子)稷(高粱)都很茂盛,引起無限感慨、憂思之詩。《詩序》說:“黍離,閔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於宗周,過故宗廟宮室,盡為禾黍。閔周室之顛覆,仿徨不忍去,而作是詩也。”“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反復詠嘆,蓋“追怨之深也”。據考證,最早以“詠史”為詩命題的當屬東漢班固。他的《詠史》詩以西漢時少女緹縈上書救父為題材。“百男何憒憒,不如壹緹縈。”通過對比,熱情歌頌了不畏皇權、勇於救父的少女形象。到了唐代,既是古代詩歌發展的黃金時代,也是詠史詩的豐收季節。值得壹提的是,到了中、晚唐時期,因其特定的歷史階段和文化背景,詠史詩的創作在選材、立意和寫作技巧上都呈現出新的風貌,產生了眾多的詠史傑作。唐以後,詩人們繼承發揚了這壹詩歌傳統,歷代都有名家佳詩出現,成為詩壇上壹道亮麗的風景。
詠史詩在行文上大都包括述史和詠懷兩部分,多以簡潔的文字、精選的意象,融合對自然、社會、歷史的感觸。立意上主要有以下幾類:壹是作者閱盡滄桑之後的沈思,蘊涵了深沈的昔盛今衰、懷古傷今的憂患意識。如李白的《越中覽古》,通過勾踐滅吳後“戰士還家盡錦衣”,“宮女如花滿春殿”與“只今惟有鷓鴣飛”的鮮明對比,將昔日繁盛與今日淒涼的強烈反差呈現在讀者面前。身處盛世的詩人能寫出抒發黍離之悲的文字,足見詩人對國運的深深關切。二是諷刺當政者的荒淫無道,以資政道。李商隱《北齊二首》(其壹):“壹笑相傾國便亡,何勞荊棘始堪傷。小憐玉體橫陳夜,已報周師入晉陽。”詩人用“超前誇張”的手法,把“玉體橫陳夜”與“周師入晉陽”兩件事扯到壹時,著眼於荒淫失政與失國的必然聯系,自然引人深思。三是表現作者懷才不遇、壯誌難酬的寂寞、苦悶情懷。 “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陳子昂《登幽州臺歌》)壹個具有政治見識和政治才能的詩人,不得遇如燕昭王壹樣禮賢下士的賢明君主,登幽州臺時不禁產生“懷古之幽情”。失意悵惘之情,抑郁不平之氣,噴湧而出,讀後自有廣泛的***鳴。
清人吳喬在《圍爐詩話》中指出,詠史詩的寫作在思想內容上要“出己意”,即言他人所未言,翻新求異。因此,這壹類文字以其獨到的視角和睿智的見解,給讀者以更強烈的感染力和震撼力。楚霸王項羽兵敗之事,杜牧言道:“勝敗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辱是男兒。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題烏江亭》)在此詩中,杜牧否定其兵敗自殺,與壹般人贊賞其“無顏見江東父老”而毅然自刎是截然相反的。而王安石卻又在杜牧翻案文章的基礎上,又加以翻案,“百戰疲勞壯士哀,中原壹敗勢不回。江東子弟今雖在,肯與君王卷土來。”(《烏江亭》)杜詩力主“包羞忍辱”,而王詩則力主“審時度勢”。
從寫法上看,詠史詩也有壹些鮮明的藝術特征與風格。其壹,敘議結合。這類詩歌,壹般都是先對歷史事件進行高度的概括與提煉,再加以議論點評,闡發歷史觀和抒發情懷。杜牧的《赤壁》是其典型之作,“折戟沈沙鐵未銷,自將磨洗認前朝。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前兩句煞有介事地說自己在水底沙中發現了壹支折斷的鐵戟,後兩句在此基礎上生發議論,故作偏激之語,把周郎勝利的原因歸到東風之上。此中真味,無非是借史事傾吐懷才不遇的不平,抒胸中塊壘。羅隱的《西施》主要是通過精辟的議論,壹反歷來將國家衰亡歸罪於“女禍”論調,具有鮮明的進步歷史觀。“越國亡來又是誰?” 可謂是壹語中的,振聾發聵。其二,情景交融。以景顯情,寓情於景,使詠史之作收到很好的藝術效果。劉禹錫的《石頭城》:“山圍故國周遭在,潮打空城寂寞回。淮水東邊舊時月,夜深還過女墻來。”此詩沒有直接涉及人事的文字,而是置讀者於蒼莽悲涼的氛圍之中。寂寞的潮水,多情的明月,伴著曾經繁華豪奢的壹座“空城”。句句景語即情語,雖無議論,但無景不融合著詩人故國簫條、人生淒涼的深沈感情。杜甫《蜀相》的前四句描繪了壹幅芳草自綠、黃鸝空啼的淒清冷落之景,後四句借歌頌諸葛亮的才智、功業、德操,表達壯誌難酬的自傷之情,“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其三,對比婉諷。我們知道,對比的恰當運用,會使人們的認識更加深刻。在詠史詩中,對比是多方面的。宋代李覯在《讀長恨辭》中,把唐玄宗對楊貴妃與將士之死的不同態度對比,“當時更有軍中死,自是君王不動心”,諷刺其荒淫誤國,不恤民命。劉禹錫筆下的“萬戶千門成野草”(《臺城》),是樓臺“萬戶千門”與“成野草”的昔盛今衰的對比,從而引發了對失國因由的思考,“只緣壹曲後庭花”。李商隱《賈生》中將“重賢”、“求賢”與“問鬼神”的人事對比,抒發自己遭衰世、沈下僚的深沈感慨。杜牧在《題桃花夫人廟》)壹詩中,將桃花夫人(息夫人)忍辱茍活與綠珠剛烈就死的人物命運遭際兩相對照,“至竟息亡緣底事?可憐金谷墜樓人”不著壹字褒貶,“高下自見而詞語蘊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