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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寫的有關“孫悟空”的詩句有哪些?

1.壹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2.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域必成災。

3.金猴奮起千釣棒,王宇澄清萬裏埃。

4.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霧又重來。

毛澤東與郭沫若多有詩詞唱和,其中最耐人尋味的是他們關於《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壹劇的詩作。

1961年10月18日,郭沫若在北京民族文化宮第壹次觀看浙江省紹興劇團演出的《孫悟空三打白骨精》,於10月25日寫了《七律·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

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

咒念金箍聞萬遍,精逃白骨累三遭。

千刀當剮唐僧肉,壹拔何虧大聖毛。

教育及時堪贊賞,豬猶智慧勝愚曹。

郭沫若並以他與毛澤東特殊的文字交情,將此詩呈獻給了毛澤東。

這時,毛澤東也觀看了《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壹劇,見到郭氏的七律後,他也詩興大發,於1961年11月17日揮毫寫下《七律·和郭沫若同誌》:

壹從大地起風雷,便有精生白骨堆。

僧是愚氓猶可訓,妖為鬼域必成災。

金猴奮起千釣棒,王宇澄清萬裏埃。

今日歡呼孫大聖,只緣妖霧又重來。

毛澤東的這首和詩,據郭氏說:“我在1962年1月6日在廣州看到,是康生同誌抄示給我的。”[1]讀了毛澤東的和詩後,郭沫若當天即用毛詩的原韻,又和了壹首十律:

賴有睛空霹靂雷,不教白骨聚成堆。

九天四海澄迷霧,八十壹番弭大災。

僧受折磨知悔恨,豬期振奮報涓埃。

金睛火眼無容赦,哪怕妖精億度來。

郭氏此詩,也經康生轉給了毛澤東。毛澤東回信說:

和詩好,不要“千刀當剮唐僧肉”了。對中間派采取了統壹戰線政策,這就好了。

郭沫若又在《“玉宇澄清萬裏埃”——讀毛主席有關〈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壹首七律》壹文中說:

看到舞臺上的唐僧形象實在使人憎恨,覺得也其是值得千刀萬剮。這種感情,我是如實地寫在詩裏面了。 “千刀當剮唐僧肉,壹拔何虧大聖毛”,這就是我對於把“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的“唐僧”的判狀。

但對戲裏的唐僧這樣批判是不大妥當的。戲裏的唐僧是受了白骨精的欺騙,因而把人妖顛倒了,把敵友混淆了。他是蠢人做出了蠢事。在戲的後半,白骨精的欺騙當場揭穿時,唐僧也就醒悟過來,知道悔恨,並思念孫悟空。……假如顛倒黑白,淆亂是非,以敵為友,以友為敵,不是像唐僧那樣受了敵人的欺騙,而是投降了敵人,和敵人壹個鼻孔出氣,那就完全不同了。像這樣有意地顛倒黑白、淆亂是非的人,他本身就是白骨精,或者是替白骨精服務的變相妖怪。我們就不應該把對於這種人的看法,和戲裏的唐僧形象等同起來。主席的和詩,便是從事物的本質上,深壹層地有分析地來看問題的。主席的和詩,事實上是改正了我的對於唐僧的偏激的看法。

總之,在對待戲裏的唐僧問題上,郭沫若的第壹首七律認為唐僧 “真是值得千刀萬剮”;在讀了毛澤東的和詩之後,他才深受教育,改變了對唐僧的偏激看法,懂得“僧是愚氓猶可訓”。三十年來,各種各樣的毛澤東詩詞註釋,於此和詩下都是按照郭氏此說來解釋的,以突出郭沫若的偏激而勇於改過,毛澤東的英明而善於誘導。

但是,認真地分析郭沫若的《七律·看〈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原詩,人們就會發現上文所引郭沫若對自己詩作的解釋是有問題的,毛澤東的和詩實質是誤解了郭沫若的詩句,而

郭氏對自己詩作加以曲解實在是有其苦心。以下就此試為論證。

毛澤東對郭詩的批評,主要是針對“千刀當剮唐僧肉”壹句而來。“當”,人們都理解為應當,認為唐僧 “人妖顛倒是非淆,對敵慈悲對友刁”,所以 “真是值得千刀萬剮”。下句“壹拔何虧大聖毛”,人們都解“何虧”為“何損”,認為是說拔壹根毫毛對孫大聖來說也沒有甚麼損失。這樣理解,就每壹句來看,是可以成立的。但將這壹聯的兩句按此義聯系起來看,就很費解。上句說唐僧應當千刀萬剮,下句就應該贊揚孫大聖,為什麽卻說“壹拔何虧大聖毛”?倘若“壹拔何虧大聖毛”是說孫大聖打敗了妖精,救出了唐僧等人,並沒有遭受多大的損失,只不過是拔壹毛之勞,則這與上句“千刀當剮唐僧肉”的意思實在距離太遠,與劇情也不類。所以,以上對這兩句的解釋是不合理的,我們應該另求別解。

筆者認為,“千刀當剮唐僧肉”的 “當”應解為“正要”、“將”,用以表示時間。王引之《經傳釋詞》卷六雲:“當,猶‘將’也。”《儀禮·特牲饋食禮》:“佐食當事,則戶外南面。”鄭《註》曰:“當事,將有事而未至。”《孟子·離婁》曰:“言人之不善,當如後患何?”《韓非子·外儲說右》:“大公望曰:‘且先王之所以使其臣民吉,非爵祿,則刑罰也。今四者不足以使之,則望當誰為君乎?’”《史記·魏公子傳》曰:“公子當何面目立天下乎?”又《留侯世家》曰:“橫絕四海,當可奈何?”以上“當”字均與“將”同義。

“當”不但可以壹般性地表示未來時間,還可表示現在即將發生之事的時間,如《太平廣記》卷三二壹《司馬義》雲:

義以大元中病篤,謂碧玉曰:“吾死,汝不得別嫁,當殺汝!”曰:“謹奉教。”葬後,其鄰家欲娶之。碧玉當去,見義乘馬入門,引弓射之,正中其喉。

同書卷壹二九《王範妻》又雲:

晉富陽縣今王範妾桃英,殊有姿色,遂與閣下丁豐、史華期二人奸通。範當出行不還,帳內督孫元弼聞丁豐戶中有環佩聲。

這裏的 “當”皆作“正要”解。“當去”猶言“正要離家”,“當出”亦同。郭詩中的“當”亦應取此義。

“壹拔何虧大聖毛”的“何虧”,人們皆解作“何損”,這也是錯誤的。 “何”可表感嘆,可解為“多麼”。《樂府詩集·相和歌辭十六·白頭吟》“竹竿何裊裊,魚尾何離蓰!”李白《古風》之三:“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這裏的“何”皆當解為“多麼”。韓愈《孟生詩》:“顧我多慷慨。”即顧我何慷慨。杜甫《光祿阪行》:“安得更似開元中?道路即今多擁隔。”“多”壹本作“何”,“何”、“多”義近,故可代用。“虧”,僥幸之辭,表示藉以免除困難。《西遊記》第十四回:”當年大反天宮,甚是虧他。”《儒林外史》第三十回:“如今虧我留神打聽,打聽得這位姑娘,在花牌樓住,家裏開著機房,姓王。”李漁《奈何天·敕誆》:

“虧得妳度量寬宏能受;我設身處地,委實難留。”“何虧” 即“多虧” 、“幸虧”,表示由於別人的幫助或某種有利因素,避免了不幸或得到了好處。

由此,我們可知,郭詩所謂“千刀當剮唐僧肉,壹拔何虧大聖毛”,就是說唐僧正要遭受妖怪們千刀剮肉之厄時,多虧孫大聖不計前嫌,施展神威拯救了他。只要我們將這壹解釋放到詩中,結合上下文來理解,便可驗證其是否正確。

詩的第壹聯“人妖顛倒是非淆,封敵慈悲對友刁”是說唐僧的糊塗態度。第二聯“咒念金箍聞萬遍,精逃白骨累三遭”是稅唐僧的糊塗行為深深地傷害了孫大聖,致使白骨精三次脫逃。唐僧傷害了朋友放跑了敵人,得到的結果是什麽呢?第三聯告訴我們,盡管他“對敵慈悲”、 “精逃白骨累三遭”,但妖精並沒有放過他,反而使他面臨千刀剮肉之厄;而孫大聖並沒有因為唐僧“對友刁”,及“咒念金箍聞萬遍”而棄其危而不顧,反而在唐僧將被“千刀”剮肉之時,大展神威拯救了他。道壹聯上句寫出了唐僧 “人妖顛倒是非淆,封敵慈悲封友刁”的惡果,下句突出了孫大聖救唐僧於滅頂之時的深明大義,並進壹步反襯出唐憎的糊塗。第四聯兩句直接對上三聯的敘述進行評論,所謂“教育”是對今天的觀眾而言,也是對唐僧本人而言。如果第三聯上句真的是認為唐僧“值得千刀寓剮”,那麽這裏還談什麽對“愚曹”“教育及時”呢?所以,從詩的上下文來看,我們的解釋更符合詩的原意,傳統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毛澤東1961年11月17日的和詩雲 “僧是愚氓猶可訓”,說唐僧雖是愚蠢之人但還可以批評教育,這顯然是針對郭沫若詩“千刀當剮唐僧肉”壹句而來。毛澤東將唐僧正要被妖精千刀剮肉當成唐僧真值得千刀萬剮,因而批評郭氏的態度過於偏激,把“猶可訓”的“愚氓”當成“必成災”的妖精、鬼域。然而,根據上文對郭詩的分析,毛澤東的這壹和詩實際是誤解了郭詩之意而引出的。

如果毛澤東只是壹般的人,當郭沫若讀到其和詩後,大可做些解釋以說明自己的本意。但毛澤東實非壹般人,60年代初期毛澤東與郭沫若的關系也實非壹般人之間的平等關系,

而毛澤東的和詩也並非用正常方式直接寄給郭沫若,卻是在廣州由康生抄示的。在這種情況下讀到毛澤東的和詩,郭沫若又怎能為自己辯解,說主席理解錯了呢?因此,他只有將錯就

錯,順著“僧是愚氓猶可訓”說“僧受折磨知悔恨”,借唐僧這壹角色向毛澤東作檢討。毛澤東看到康生送來郭氏的和詩後,自是非常滿意,回答說 “和詩好,不要‘千刀當剮唐僧肉’了。對中間派采取了統壹戰線政策,這就好了”雲雲,直接點出了“僧是愚氓猶可訓”的本意。以政治智慧高屋建瓴地折服學術權威,是毛澤東壹貫引以為豪的。

說毛澤東誤解了郭沫苦詩的本意,最大的反證是郭沫若在其《“玉宇澄清萬裏埃”——讀毛主席有關〈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壹首詩》壹文中的現身說法。郭沫若明明說“看到舞臺上的唐僧形象實在使人憎恨,覺得他真是值得千刀萬剮。這種感情,我是如實地寫在詩裏面了”,“主席的和詩,事實上改正了我的對於唐僧的偏激的看法”,這怎麽解釋呢?筆者認為,郭沫若的這些話很有可能是言不由衷的。為了維護毛澤東壹貫的權威,為了突出領袖的英明,郭沫若在當時的情勢上,說壹些違心的話,是完全可能的。為了“革命”的需要,毛澤東的許多同誌,就是連劉少奇、周恩來在內,也都認過許多違心的錯。而在”四人幫」被打倒後,臨死還留下遺囑,要將骨灰撒在大寨虎頭山上的郭沫若,其對毛澤東的馴服,是不亞於任何人的。因此,他不辯釋毛澤東誤解他的詩作而自認有錯,這其實是在那個特定時代裏的壹種必然態度。經過“文革”之厄的人,對此都是深有體會的。

假如郭沫若當時有日記留下;假如郭沫若在當時的環境下敢於在自己的日記裏寫真話;又假如這種日記日後會公諸於世,那麽,筆者的這壹分析也許會有可能得到驗證。但是,就

是沒有這些,我們從郭沫若的原詩裏也還是能看出隱情來的。

如果筆者的分析是可倍的話,毛澤東和郭沫若關於《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唱和詩作就確實在詩壇上留下壹段“佳話”。弄清了這壹段詩中的隱情,我們便更能體會在那個特定時代中特定人物之間的復雜關系,對毛澤東、郭沫若這兩個著名人物的認識也就更深。

註:最先提出對“千刀當剮唐僧肉”應作別解的是吾友李申博士,本文系受他的啟示而作。特誌於此,以示不敢掠美。

[1] 見郭沫若:《“玉宇澄清萬裏埃”——讀毛主席有關〈孫悟空三打白骨精〉的壹首七律》,《人民日報》, 1964年5月30日,第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