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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演變軌跡是什麽到什麽?

若要談中國的語言文學,不能不談詩歌。中國被稱為詩國,就歷史而言,甚為悠久,不下三千年,就數量而言,如繁星在目,不計其數,就普及程度而言,唐宋之時,舉國上下,皆若詩人。但中國詩歌是中國語言文學的壹大課題,若非博古通今,學富五車,不可以言。然而淺談中國詩歌語言的演變,拋磚引玉,小子可為,當為然也。

中國詩歌乃言誌,緣情之工具,白居易《致元九書》雲:“詩者,根情,苗言,華聲,實義”。由此可知,中國詩歌語言最富於節奏感和音樂美,而所謂的音樂美,就是通過語言的有秩序的排列形成有規律的抑揚頓挫。“華聲”所包涵的意思不外乎兩層:壹是韻律之美,二是語言之美。當然,這是詩歌最盛的唐代的詩歌語言,是中國詩歌語言發展了很長時間的必然選擇。倘若我們追溯中國詩歌歷史,中國詩歌語言的演變的軌跡就清晰可辨。

中國詩歌歷史有多長,我們未可盡知,而《詩經》是第壹部詩歌選集,至今已有二千六百多年了,我們只能把《詩經》時代當作中國詩歌歷史的開始了,雖不十分妥帖,卻有利於學術的研究。所以,我們不妨從《詩經》時代的詩歌語言開始,研究中國詩歌語言的演變。

《詩經》時代的詩歌與經邦治國有密切聯系,因此詩歌語言就要用本地風土之音,言簡義樸,“風以動之,教以化之”,“正得失,動天地,感鬼神”,還要“發乎情,止乎禮義”。《王風·君子於役》中的詩歌語言為樸實單純:

君子於役,不知其期。

曷至哉?雞棲於塒,

日之夕矣,羊牛下來。

君子於役,不日不月,

曷至有佸?雞棲於桀,

日之夕矣,羊牛下括。

君子於役,茍無饑渴?

此詩的詩歌語言無非就是壹位古代婦女發自內心獨白的質樸語言,富有表達力,用來表達自己思念久役不歸的丈夫,情深語簡,義樸言白,體現了古代詩歌語言純真、質樸之美。我們倘若和講白話(粵語)的老人交談,他們的談話中也會有與此詩同樣質樸的語言。他們與妳交往久,就會說“熟之稔也”,與“日之夕矣”同句式同語氣,他們也會說“無日無夜”,與“不日不月”句式也為相同。《詩經》時代的詩歌語言有可能演變成古代的“普通話”,深深植根中華大地,成為通用幾千年的語言,即“雅言”。

又如《周南·關睢》: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悠哉”或者“樂哉”之語,在白話(粵語)當中,僅是人們的常用語言,但非無表達力,正是“悠哉悠哉,輾轉反側”壹句,將樸實的感情作大膽的表露,真是“動天地,感鬼神”。

再如《秦風·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白話口語中就常有“誰講無衫,***妳齊著”。

當然,沒有優美的聲調韻律成不了詩歌語言。如《周南·關睢》:

關關睢鴆,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又如《秦風·蒹葭》: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壹方。

再如《小雅·采薇》: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用不著多舉例,中國古代有《詩經》留存是我們中華民族的大幸,使我們能大體上了解到當時詩歌語言的準確、質樸、純真、直白、了無斧鑿之痕的特點,而且“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是最健康的詩歌語言。所以後來中國多次的詩歌語言革命,都以此為依據。《詩經》時代的詩歌語言是中國詩歌語言發展演變的壹塊最堅實的基石,是中國古代詩歌輝煌的開始,它對我國文學優良傳統的形成和發展起了重大作用,這是我們中華民族的驕傲,我們沒有理由不對這時代的詩歌語言表示出萬分的尊敬和感恩,它永遠是我們詩歌語言的典範。

《詩經》時代 過後大約三百年是《楚辭》時代,《楚辭》本是楚地的詩歌,其詩歌語言也是采用本地風土之音,但楚地物產豐富,經濟發達,語言也花俏起來了,多用語氣詞“兮”。如《孺子歌》: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

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又如屈原之《懷沙》:

滔滔孟夏兮,草木莽莽。

再如屈原之《離騷》:

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就連漢高祖劉邦的《大風歌》: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兮”是《楚辭》時代詩歌語言的壹大特點,帶有濃厚的地方色彩。尤其是屈原的《離騷》等作品,其語言之華麗,音韻之美,在中國詩歌語言的演變史上也極為重要,對後世的詩歌語言演變有很大的影響。

《楚辭》時代過後是《漢樂府》時代。《漢樂府》與《離騷》的詩歌語言有相同點,但又有不同點,《詩經》是“樂而不淫,哀而不傷”,古風可見,但《漢樂府》卻是“哀而必傷”。如《東門行》:

出東門,不顧歸;來入門,悵欲悲。

盎中無鬥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

拔劍東門去,舍中兒母牽衣啼:

“他家但願寶貴,賤妾與君***哺糜。

上用倉浪無故,下當用此黃口兒。今非!”

“咄,行!吾去為遲!白發時下誰久居。”

悲憤、哀傷、無奈、眷戀的詩歌語言,引發的是天下百姓的***鳴,故而易於在民間流行。

又如《孔雀東南飛》:

十七為君婦,心中常苦悲。

君既為府吏,守節情不移。

雞鳴入機織,夜夜不得息。

三日斷五匹,大人故嫌遲。

非為織作遲,君家婦難為!

哀怨之詩歌語言幽幽生情,動人心弦,感人至深。而這時代的詩歌語言樸實生動,剪裁繁簡得當,結構緊湊,還深深影響到後來的五言詩及其詩歌語言的演變,這不贅述。

至於魏晉及《南北朝樂府》時代也不需贅述,因為這時代的詩歌語言的演變都與前代的詩歌語言為基礎,具有前代各時期的詩歌語言特點,但又不盡完備,也不完美。

到了唐代,中國封建社會進入了頂盛時期,而詩歌語言藝術也達到最高峰。詩歌語言之格:有高卑、遠近、濃淡、淺深、巨細、精粗、巧拙、強弱,應有盡有。詩歌語言之調:有飄逸、渾雄、沈深、博大、綺麗、幽閑、新奇、猥瑣,也應有盡有。由於詩歌語言的自由,還選擇了三、四、五言,六、七言,雜言,樂府,歌行,近體等等體裁,因此詩歌語言的演變達到最完備最完美的階段。詩歌語言的完美發展,唐詩還鎖定了聲律、對偶等詩歌語言藝術的技巧,使格律詩成為唐詩最活躍的詩歌體裁,也造就了詩歌語言演變的全盛時期,中國詩歌走進黃金時代,“華聲”成為了唐代詩歌語言演變到最高峰的壹個標誌。

例如被《詩藪》評為唐詩絕句之冠的《送元二使安西》: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壹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又如杜甫之律詩《登高》: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

無邊落葉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萬裏悲秋長作客,百年多病獨登臺。

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因為唐代詩歌語言的自由,白居易的諷喻詩就能毫不懼憚地對封建統治者進行批評。如:

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又如:

典桑賣地納官租,明年衣食將如何。

剝我身上帛,奪我口中粟。

虐人害物即豺狼,何必鉤爪鋸牙食人肉。

再如:

地不知寒人要暖,少奪人衣作地衣。

還有杜甫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另外著名的諷喻詩人還有劉禹錫、杜牧等。唐代是壹個開放的社會,封建統治者對詩人沒有“文字獄”的迫害,故而唐代詩歌語言得到最大自由的發揮,為唐詩的偉大成就作出貢獻,唐詩就這樣造就了中國最完美、最健康的文學藝術,至今沒有任何壹個時代能與之比肩。

宋、遼、金、元時代詩歌中突出的有宋詞元曲。宋代人生活奢華,詩歌語言不免沾有此風氣,而元代乃蒙古人的天下,漢之文化未能大行其道,所以宋遼金元時代的詩歌語言皆好貴族口語,無意中開創了詩歌語言演變的不良源頭。如李清照的詞:

窗前誰種芭蕉樹?

陰滿中庭。

陽滿中庭,

葉葉心心舒卷有余情。

傷心枕上三更雨,

點滴霖霪,

點滴霖霪,

愁損離人不慣起來聽。

又如柳永的詞:

……

嘆來年蹤跡,

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

妝樓颙望,

誤幾回,

天際識歸舟。

爭知我,

倚欄幹處,

正恁凝愁!

再如白仁甫的曲:

……

兀的不惱殺人也麽哥,

兀的不惱殺人也麽哥。

則被他諸般兒雨聲相聒噪。

中國詩歌在明清兩代遭遇“文字獄”之災,很多詩人因為詩歌中的壹個詞語就丟掉性命,故而此時的詩歌語言在詩歌大道上不能健康發展,文人不敢放心發揮詩歌語言自由,鄉野村夫俚言俗語不能登大雅之堂。明清都有盛時,卻無詩歌語言演變之盛世,此為詩歌語言演變之最大悲哀,為此也不贅述。

民國時期的詩歌語言在混亂局世中演變,搞得詩歌語言也混亂不堪。見洋思齊的思想使中國詩歌語言變了味道,好似是在吃魚生和奶油的口中吟出,腥膻不已。唐詩構建華美詩歌語言殿堂,就這樣被砸碎。閃光的珍珠沒有了,洞簫吹出了吉它的聲音,中不中,洋不洋,既難以體現傳統,也成不了現代,中國詩歌語言在冷宮中哭泣。

當代詩歌語言在現代詩歌語言中汲取的不知是養料還是迷惘,當代詩歌語言或許進入了迷宮,未能找到自已該走的路,正如北島的《迷途》:

沿著鴿子的哨音

我尋找著妳

高高的森林擋住了天空

山路上

壹顆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藍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搖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妳

那深不可測的眼睛

少數民族語言取代了傳統漢語成為了現代漢語,西洋語言又侵襲中華,病句則堂而皇之成為了詩歌語言,中國詩歌語言找不到脊梁,似是風中稻穗,只能隨風擺挜,這是中國詩歌語言演變三千年後的結局,但願不是演變的終點。

綜觀我國詩歌語言演變的軌跡是高開平走,到了唐代達到了“華聲”完美的頂峰,然後微跌以致大跌。時至今日,詩國的隆譽,有待我輩復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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