⒈生平:
高適[shì適](702-765)是盛唐邊塞詩的主要創作者,這和他的邊塞經歷有密切的關系。高適在人生的早年,就渴望從軍,建立邊功。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北上登薊門,茫茫見沙漠。倚劍對風塵,慨然思衛霍。…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大笑向文士,壹經何足窮。”自天寶十二年(753)開始,高適長期從軍,三度出塞,軍旅生活體驗豐富。高適每次出塞都寫了大量的詩或紀行,或抒懷。
高適邊塞詩題材選取角度的特點是:以政治家的眼光來觀察、分析邊塞的現狀,把戰爭和國家的安危、人民的苦樂聯系在壹起考慮,因此題材廣泛,思想深刻。譬如,他對邊塞的紛擾不寧表示憂慮:“壹到征戰處,每愁胡虜翻。”;“惆悵孫吳事,歸來獨閉門”(《薊中作》)。他對戰士的勇往無前,作熱烈的歌頌:“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燕歌行》)。他對戰爭的ìì意義也有深刻的思索:“青海只今將飲馬,黃河不用更防秋”(《九曲詞》)。角度全面是高適詩歌的獨到之處。
⒉詩作風格:風骨凜然
前人評價高適的詩“讀之使人感慨”(嚴羽《滄浪詩話》)“適詩多胸臆語,兼有氣骨”(殷璠《河嶽英靈集》)概括起來就是風骨凜然。“風骨凜然”即突出雄渾悲壯的精神意緒,無畏無懼的英雄氣概 ,因而有氣魄,有境界的詩風。他的詩繼承漢魏古詩的遒勁風格,常用的表現方式是鋪排對比,直抒胸臆。詩作帶著強烈的感情。譬如表明功名欲望的“萬裏不惜死,壹朝得成功。畫圖麒麟閣,入朝明光宮。”高適在詩中常常抒發議論,穿插在敘事和抒情當中,使作品更深厚老成。高詩以七古見長。詩歌容量大,情感跌宕起伏,意象色彩鮮明而又簡潔。故胡應麟《詩藪》稱“音節鮮明,情致委折,濃纖修短,得衷合度”。
⒊《燕歌行》賞析:
漢家煙塵在東北, 漢將辭家破殘賊。
男兒本自重橫行, 天子非常賜顏色。
摐金伐鼓下榆關, 旌旆逶迤碣石間。
校尉羽書飛瀚海, 單於獵火照狼山。
山川蕭條極邊土, 胡騎憑陵雜風雨。
戰士軍前半死生, 美人帳下猶歌舞!
大漠窮秋塞草腓, 孤城落日鬥兵稀。
身當恩遇恒輕敵, 力盡關山未解圍。
鐵衣遠戍辛勤久,玉箸應啼別離後。
少婦城南欲斷腸, 征人薊北空回首。
邊庭飄飖那可度, 絕域蒼茫更何有!
殺氣三時作陣雲, 寒聲壹夜傳刁鬥。
相看白刃血紛紛, 死節從來豈顧勛?
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
⑴詩題及創作背景:《燕歌行》是盛唐邊塞詩的代表作之壹,也是高適的“第壹大篇”。《燕歌行》本是樂府的體裁,魏文帝曹丕最早以這個題目寫詩。此後這個題目常用來歌詠東北邊地(燕地)的征戍之苦和思婦相思之情。本詩對舊有的題材進行了開拓。對於詩歌的創作意圖,歷來眾說紛紜,壹說是:以幽州節度使張守珪平定了契丹叛亂的幾次戰爭為事由,歌頌守邊戰士排除萬難,克敵制勝的愛國精神;另壹說是揭露張守珪戰敗還妄請戰功的問題,譴責將領驕傲輕敵,造成戰爭失敗,使廣大兵士受大極大痛苦和犧牲。到底是歌頌還是諷刺?依據《中國文學史》(人民文學出版社)的觀點,並考慮到詩的前序,我們認為,這首詩和張守珪的事有壹定關系,但詩中所寫並非完全是這次戰役,而是融合他在薊門的見聞,以更高的藝術概括,表現了他對戰士們的深刻同情。
⑵以下講習詩歌的內容:詩序說明了創作的事由,“開元二十六年,壹位跟隨元帥出征的朋友回來,寫了壹首《燕歌行》詩給我看。我深感當今征戰戍守的事情,於是和了壹首。”開元二十六年,張守珪的部將在和叛變的奚族人作戰中打了壹次敗仗,“守珪隱其敗狀,而妄奏克獲之功”(見《舊唐書·張守珪傳》)
前八句詩概括了將士們出征的過程。詩的發端“漢家煙塵在東北”兩句指明了戰爭的方位和性質。詩中的“漢家煙塵”和“漢將辭家”指當朝將士。“男兒本自重橫行”中的橫行,是橫行敵境,壹往無前的意思。“摐軍伐鼓下榆關”兩句寫出征的軍容。“校蔚羽書飛翰海”中壹個“飛”字傳神地說明軍情緊急,戰局危險。氣氛由此逐漸推進,趨於緊張。次八句寫戰鬥危急而失利。落筆便是“山川蕭條極邊土”,這個開闊而無險可平的地帶,帶出壹片肅殺的氣氛。胡騎迅猛剽悍,如狂風暴雨,卷地而來。漢軍奮力迎敵,殺得昏天暗地,不辨死生。“戰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對比了將軍和士兵苦樂懸殊的生活,隱約地道出了失利的必然結果。緊接著寫戰爭失利,力竭兵稀,重圍難解,孤城落日,衰草連天,這些邊塞特有的陰慘景色,烘托出殘兵敗卒心境的淒涼。緊接下來的八句寫戰爭帶給士兵的痛苦,這正是被圍困在險境中的士兵心情的寫照。“鐵衣遠戍辛勤久”寫征戰在外的將士,“玉箸應啼別離後”寫戰士想象當中的獨守在家的婦人。婦人日夜悲愁,但“邊庭飄飖哪可度”?戰士徒然回首,畢竟“絕域蒼茫更何有”。殺氣久久縈繞,籠罩在戰士的周圍,夜巡的刁鬥聲聲聲緊急,敲碎了他思鄉的心。這原本是《燕歌行》這個詩題舊有的內容。但本詩的渲染較前人更甚。士兵復雜的內心活動,無疑深化了主題。是誰讓他們身陷絕境? 最後四句收束全篇,感慨無窮,淋漓悲壯。“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勛?”戰士們浴血奮戰,視死如歸,又豈是為了討得個人的功勛。這句飽含著詩人的禮贊。由此諷刺了冒進貪功的漢將。末二句詩人感慨“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將軍。”八九百年前威鎮北邊的飛將軍李廣處處愛護士卒的形象,和如今驕橫的將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詩人提出李將軍,意義深廣。從漢到唐,悠悠千載,邊塞戰爭不計其數,但像李廣那樣即愛護士卒又能鎮守邊疆的將帥真是難求啊。以李廣終篇,意境更為雄渾深遠。
⑶評價:
A、從思想內容來看,《燕歌行》的同題詩作,大多寫征夫思婦的纏綿相思,本詩打破了這壹題材格局,突出表現英勇的氣概和悲壯的情緒。以錯綜交織的詩筆,把荒涼絕漠的自然環境,如火如荼的戰爭氣氛,士兵在戰鬥中的復雜變化的內心活動融合到壹起,形成了全詩雄厚深廣悲壯淋漓的藝術風格。
B、從表現技巧來看,詩中多處運用了對比手法。從大段落來看,出兵時的金鼓震天和戰敗後的困苦淒涼形成鮮明的對比。從貫穿全篇的描寫來看,士兵的效命死節和將軍的怙寵貪功形成對比。士兵的辛苦作戰和將軍的縱情聲色形成對比。結尾提出李廣,又是古今對比。對比手法的運用,使詩歌寓意深刻。此外,詩歌用韻四句壹轉,顯出跳躍奔放的氣勢。 ⒈作者生平:
岑參(715-769)是盛唐邊塞詩的的主要創作者,這和他的經歷有密切關系。他向往從軍立功,把它當作求取功名的壹條主要途徑。從軍前,他曾寫下這樣的詩句:“終日不得意,出門何所之。從人覓顏色,自嘆是男兒。”(《江上春嘆》);“蓋將軍,真丈夫,行年三十執金吾。”(《玉門關蓋將軍歌》);“功名只應馬上取,真是英雄壹丈夫。”自從天寶八年(749)開始,岑參兩度出塞,先赴安西任掌書記,後赴北庭任節度判官,經歷了長達八年的邊塞生活,歷練成為壹個邊塞詩人。
⒉詩風:奇情壯采
杜甫曾說“岑參兄弟皆好奇”。岑參的邊塞詩句有濃郁的浪漫主義氣息,感情熱烈,氣勢雄渾,場景壯闊,色彩瑰麗,想象豐富,句式跳躍,語言奔放。他的作品寫奇景,抒奇情,有奇采。
⑴奇景:邊塞奇異壯麗的風光
如寫火山:“火山突兀赤亭口,火山五月火雲厚。火雲滿山凝未開,飛鳥千裏不敢來。…”又如寫熱海:“側聞陰山胡兒語,西頭熱海水如煮。海上眾鳥不敢飛,中有鯉魚長且肥。岸旁青草常不歇,空中白雪遙旋滅。燕砂礫石燃虜雲,沸浪炎波煎漢月。…”
下文以《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為例分析詩人所擅長的奇景刻畫。白雪點明寫詩的背景。歌,點明詩歌的體裁是樂府。送武判官歸京是寫作的事由。詩是詠雪送人之作。“北風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飛雪。”開篇奇突,未及白雪而先傳風聲,由風而見雪,因鋪墊而富有氣勢。八月秋高,而北地已滿天飛雪。壹個“即”字,傳出驚喜好奇的詩情。“忽如壹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北方飛雪,卻用南國的春風和梨花作喻。把蕭索酷寒轉化為絢麗爛漫,花團錦簇的景象傳達出大雪紛飛的姿態。“忽如”顯出雪來得急猛緊。接著四句以奇寒中將士的感受寫雪的威力。“散入珠簾濕羅幕,虎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著。”詩人對奇寒津津樂道,也是詩人“好奇”的表現。緊接著鋪敘送別的場景,帳外“翰海闌幹百丈冰,愁雲慘淡萬裏凝。”這兩句以誇張筆墨勾畫塞外雪景,氣勢逼人。“慘淡”二字又為送別定下基調。帳內置酒送別,“中軍置酒飲歸客,胡琴琵琶與羌笛”。送客出軍門,只見“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這也是壹處奇景,鮮艷的紅旗在寒風中凍結,於是冷色調的白和暖色調的紅形成了鮮明的反襯,凍結的旗和漫天的飛雪形成反襯。在色彩鮮麗的畫面中,突出了奇寒的感覺。“輪臺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結尾雪上的馬蹄印跡,伴隨著詩人深情的目光,漸行漸遠,闡說著悠悠不盡的離情。在這首詩中,詩人對詩歌意象“雪”表現出敏銳的觀察力和感受力,筆力矯健,既有大筆揮灑,又有細節勾勒,既有真實摹寫,又有浪漫想象,意象鮮明,意境獨特,再現了邊地瑰麗的自然風光。
⑵奇情:艱苦的軍旅生活中,滲透著激昂慷慨的情感。
以《走馬川》為例,《走馬川》寫在詩人任安西北庭節度判官期間。走馬川為唐輪臺西邊的白楊河(輪臺在今天烏魯木齊的西邊)。行,是樂府詩體的標誌。封大夫為即將出征的禦史大夫封常青,本詩是為他壯行而作,這首詩集中描寫了在走馬川中頂風冒雪夜行軍的緊張場面。詩歌的第壹部分,“君不見,走馬川行雪海邊,平沙茫茫黃入天。輪臺九月風夜吼,壹川碎石大如鬥,隨風滿地石亂走。” 平沙莽莽,狂風夜吼,碎石亂飛,這是出兵的環境。詩歌的第二部分,“匈奴草黃馬正肥,金山西見煙塵飛,漢家大將西出師。將軍金甲夜不脫,半夜軍行戈相撥,風頭如刀面如割。”頂風冒雪夜行軍的邊防戰士鬥誌昂揚,和環境形成反襯。詩的最後部分,“馬毛帶血汗氣蒸,五花連餞旋作冰,幕中草檄硯水凝。虜騎聞之應膽懾,料之短兵不敢接,東師西門佇獻捷。”行軍生活艱苦,而唐軍士氣昂揚,有必勝信念,形成反襯。該詩極力誇張渲染環境和氣候的惡劣,反襯出全軍上下的高昂士氣和不畏艱險的精神。詩歌當中的場景如:黃沙漫天、風吹石走、風刀割面,馬汗成水,硯水凍凝,獨特且洋溢著豪壯之情。
⒊《 走馬川行》詩歌藝術簡析:
A、在寫作技巧方面,詩人抓住了典型環境和細節。
《走馬川》首先圍繞“風”字落筆,描寫出征的險惡環境。“平沙莽莽黃入天”,這是典型的白日絕域風沙景色,開頭三句無壹個風字,但捕捉到了風色,刻繪了風的猛烈。“輪臺九月風夜吼”,由暗寫封轉為明寫,由白天的風色轉為夜晚的風聲,狂風咆哮。緊接著以石頭來側面描寫風,大如鬥的石頭隨風亂走,勾勒出風的狂暴。這種惡劣環境中,頂風冒寒前進的唐軍將士出現了,“將軍金甲夜不脫”以夜不脫甲寫重任在肩,“半夜軍行戈相撥”,以戈相撥寫軍容整肅,“風頭如刀面如割”,以面如割寫行軍感受。連戰馬都感受到了臨戰的緊張氣氛,“汗氣蒸”,“旋作 冰”對戰馬凝而又化,化而又凝的汗水的刻畫,是詩人細致觀察的結果。經過這樣充分的烘托鋪墊後,讀者自然會聯想到:這樣的軍隊,又有誰能敵呢?
B、詩歌還擅長用反襯和誇張手法。
極力渲染環境的艱苦,天氣的惡劣,從而反襯出將士的不畏艱難和高昂的愛國熱情。
C、句式多變。
押奇韻,每三句壹換韻,三句之中句句押韻,形成拗峭勁折的音節。似緊鑼密鼓,形成緊張急促的節奏,猶如戰鬥進行曲。 生平簡介
王昌齡 (698— 756),字少伯,山西太原人。盛唐著名邊塞詩人,後人譽為“七絕聖手”。早年貧賤,困於農耕,年近不惑,始中進士。初任秘書省校書郎,又中博學宏辭,授汜水尉,因事貶嶺南。與李白、高適、王維、王之渙、岑參等交厚。開元末返長安,改授江寧丞。被謗謫龍標尉。安史亂起,為刺史閭丘所殺。其詩以七絕見長,尤以登第之前赴西北邊塞所作邊塞詩最著,有“詩家夫子王江寧”之譽。
代表作品
出塞(其壹)秦時明月漢時關,萬裏長征人未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從軍行(七首)(其壹)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裏愁。
從軍行(其二)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
從軍行(其三)關城榆葉早疏黃,日暮雲沙古戰場。表請回軍掩塵骨,莫教兵士哭龍荒。
從軍行(其四)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生平簡介:盧綸(約737-約799),字允言,唐代詩人,大歷十才子之壹,漢族,河中蒲(今山西省永濟縣)人。天寶末舉進士,遇亂不第;代宗朝又應舉, 屢試不第。大歷六年,宰相元載舉薦,授閿鄉尉;後由王縉薦為集賢學士,秘書省校書郎,升監察禦史。出為陜府戶曹、河南密縣令。後元載、王縉獲罪,遭到牽連。德宗朝復為昭應令,又任河中渾瑊元帥府判官,官至檢校戶部郎中。有《盧戶部詩集》。
代表作品: 《塞下曲四首》(即“和張仆射塞下曲”)
其壹鷲翎金仆姑,燕尾繡蝥弧。 獨立揚新令,千營***壹呼。
其二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其三月黑雁飛高,單於夜遁逃。 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其四野幕敞瓊筵,羌戎賀勞旋。 醉和金甲舞,雷鼓動山川。
盧綸《塞下曲》***六首壹組,分別寫發號施令、射獵破敵、奏凱慶功等等軍營生活。因為是和張仆射之作(詩題壹作“和張仆射塞下曲”),語多贊美之意。
第二首,寫將軍夜獵,見林深處風吹草動,以為是虎,便彎弓猛射。天亮壹看,箭竟然射進壹塊石頭中去了。通過這壹典型情節,表現了將軍的勇武。詩的取材,出自《史記。李將軍列傳》。據載,漢代名將李廣猿臂善射,在任右北平太守時,就有這樣壹次富於戲劇性的經歷:“廣出獵,見草中石,以為虎而射之。中石沒鏃,視之石也。因復更射之,終不能復入石矣。”
首句寫將軍夜獵場所是幽暗的深林;當時天色已晚,壹陣陣疾風刮來,草木為之紛披。這不但交代了具體的時間、地點,而且制造了壹種氣氛。右北平是多虎地區,深山密林是百獸之王的猛虎藏身之所,而虎又多在黃昏夜分出山,“林暗草驚風”,著壹“驚”字,就不僅令人自然聯想到其中有虎,呼之欲出,渲染出壹片緊張異常的氣氛,而且也暗示將軍是何等警惕,為下文“引弓”作了鋪墊。次句即續寫射。但不言“射”而言“引弓”,這不僅是因為詩要押韻的緣故,而且因為 “引”是“發”的準備動作,這樣寫能啟示讀者從中想象、體味將軍臨險是何等鎮定自若,從容不迫。在壹“驚”之後,將軍隨即搭箭開弓,動作敏捷有力而不倉皇,既具氣勢,而形象也益鮮明。
後二句寫“沒石飲羽”的奇跡,把時間推遲到翌日清晨(“平明”),將軍搜尋獵物,發現中箭者並非猛虎,而是蹲石,令人讀之,始而驚異,既而嗟嘆,原來箭桿尾部裝置著白色羽毛的箭,竟“沒在石棱中”,入石三分。這樣寫不僅更為曲折,有時間、場景變化,而且富於戲劇性。“石棱”為石的突起部分,箭頭要鉆入殊不可想象。神話般的誇張,為詩歌形象塗上壹層浪漫色彩,讀來特別盡情夠味,只覺其妙,不以為非。 生平簡介:
李益(746-829), 唐代詩人,字君虞,陜西姑臧(今甘肅武威)人,後遷河南鄭州。大歷四年(769)進士,初任鄭縣尉,久不得升遷,建中四年(783)登書被判,仕途失意後開始隱於山水。
賞析:
李益《塞下曲》
塞下曲四首(其壹)
蕃州部落能結束, 朝暮馳獵黃河曲。
燕歌未斷塞鴻飛, 牧馬群嘶邊草綠。
唐代邊塞詩不乏雄渾之作,然而畢竟以表現征戍生活的艱險和將士思鄉的哀怨為多。即使壹些著名的豪唱,也不免夾雜危苦之詞或悲涼的情緒。當讀者翻到李益這篇塞上之作,感覺便很不同,壹下子就會被那天地空闊、人歡馬叫的壯麗圖景吸引住。它在表現將士生活的滿懷豪情和反映西北風光的壯麗動人方面,是比較突出的。詩中“蕃州”乃泛指西北邊地(唐時另有蕃州,治所在今廣西宜山縣西,與黃河不屬),“蕃州部落”則指駐守在黃河河套(“黃河曲”)壹帶的邊防部隊。軍中將士過著“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的生活,十分艱苦,但又被磨煉得十分堅強驍勇。首句只誇他們“能結束”,即善於戎裝打扮。作者通過對將士們英姿颯爽的外形描寫,示意讀者其善戰已不言而喻,所以下句寫“馳獵”,不復言“能”而讀者自可神會了。
軍中馳獵,不比王公們佚遊田樂,乃是壹種常規的軍事訓練。健兒們樂此不疲,早晚都在操練,作好隨時迎敵的準備。正是“為報如今都護雄,匈奴且莫下雲中”(同組詩其四)。“朝暮馳獵黃河曲”的行動,表現出健兒們慷慨激昂、為國獻身的精神和決勝信念,句中飽含作者對他們的贊美。
這兩句著重刻畫人物和人物的精神風貌,後兩句則展現人物活動的遼闊背景。西北高原的景色是這樣壯麗:天高雲淡,大雁群飛,歌聲飄蕩在廣袤的原野上,馬群在綠草地撒歡奔跑,是壹片生氣蓬勃的氣象。
征人們唱的“燕歌”,有人說就是《燕歌行》的曲調。目送遠去的飛雁,歌聲裏誠然有北國戰士對家鄉的深切懷念。然而,飛鴻望斷而“燕歌未斷”,這開懷放歌中,也未嘗不包含歌唱者對邊地的熱愛和自豪情懷。如果說這壹點在三句中表現尚不明顯,那麽讀末句就毫無疑義了。
“牧馬群嘶邊草綠”。在贊美西北邊地景色的詩句中,它幾乎可與“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奇句媲美。“風吹草低”句是寫高原秋色,所以更見蒼涼;而“牧馬群嘶”句是寫高原之春,所以有油然生意。
“綠”字下得絕佳。因三、四對結,上曰“塞鴻飛”,下對以“邊草綠”,可見“綠”字是動詞化了。它不盡然是壹片綠油油的草色,而且寫出了“離離原上草”由枯轉榮的變化,暗示春天不知不覺又回到草原上。這與後來膾炙人口的王安石的名句“春風又綠江南岸”,都以用“綠”字見勝。在江南,春回大地,是啼鳥喚來的。而塞北的春天,則由馬群的歡嘶來迎接。“邊草綠”與“牧馬群嘶”連文,意味尤長;似乎由於馬嘶,邊草才綠得更為可愛。詩所表現的壯美豪情是十分可貴的。 生平簡介:
李白(701年2月28日—762),字太白,號青蓮居士。中國唐朝詩人,有“詩仙”之稱,是偉大的浪漫主義詩人。
賞析:
關山月
李 白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
長風幾萬裏,吹度玉門關。
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
戍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
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
《塞下曲》(唐) 李白
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
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現存李白詩集中有《塞下曲》六首,都是借用唐代流行的樂府題目而寫時事與心聲的。其中第四首寫思婦懷念遠行的征人,當屬閨怨之類。另外五首都表述詩人“橫行負勇氣,壹戰靜妖氛”的慷慨從戎的理想。疏宕放逸,豪氣充溢,為盛唐邊塞詩中的奇葩之壹。這首詩是組詩的第壹首。
首句言“五月天山雪”,已經扣緊題目。五月,在內地正值盛夏。韓愈說“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間時見子初成”,趙嘏說“和如春色凈如秋,五月商山是勝遊”。但是,李白所寫五月卻在塞下,在天山,自然,所見所感也就迥然有別。天山孤拔,常年被積雪覆蓋。這種內地與塞下在同壹季節的景物上的巨大反差,被詩人敏銳地捕捉,然而,他沒有具體細致地進行客觀描寫,而以輕淡之筆徐徐道出自己內心的感受:“無花只有寒”。“寒”字,隱約透露出詩人心緒的波動,何況寒風之中又傳來《折楊柳》的淒涼曲調呢!春天在邊疆是看不到的,人們只能從笛曲之中去領受,去回味。《折楊柳》為樂府橫吹曲,多寫行客的愁苦。在這裏,詩人寫“聞折柳”,當亦包含著壹層蒼涼寒苦的情調。他是借聽笛來渲染烘托這種氣氛的。沈德潛評論《塞下曲》前四句說:“四語直下,從前未具此格。”又說:“壹氣直下,不就羈縛。”詩為五律,依慣例當於第二聯作意思上的承轉,但是李白卻就首聯順勢而下,不肯把蒼涼情緒稍作收斂,這就突破了格律詩的羈絆,以氣脈直行,豪縱不拘,語淡而雄渾為其特色了。
“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古代出征要敲擊鉦、鼓,用來節制士卒進退,五、六兩句,寫的正是這種情況。語意轉折,已由蒼涼變為雄壯。詩人設想:自己來到邊塞,就在天山腳下,整日過著緊張的戰鬥生活。白天在鉦、鼓聲中行軍作戰,晚上就抱著馬鞍子打盹兒。這裏,“曉戰”與“宵眠”相對應,當是作者有意在概括軍中壹日的生活,其軍情之緊張急迫,躍然紙上。“隨”字,摹狀士卒的令行禁止。“抱”字,描繪士卒夜間警備的情況。二句寫的是士卒的生活場景,而他們守邊備戰,人人奮勇,爭為功先的心態則亦盡情流露出來。
尾聯“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是借用傅介子慷慨復仇的故事,表現詩人甘願赴身疆場,為國殺敵的雄心壯誌。“直”與“願”字呼應,語氣斬截強烈,壹派心聲,噴湧而出,自有奪人心魄的藝術感召力。
註釋:
[1]斬樓蘭:據《漢書·傅介子傳》:“漢代地處西域的樓蘭國經常殺死漢朝使節,傅介子出使西域,樓蘭王貪他所獻金帛,被他誘至帳中殺死,遂持王首而還”。
譯文:
五月的天山雪花仍在飄灑,
看不見花朵開放只有刺骨的嚴寒。
笛子吹著折楊柳的曲調,又何處尋覓楊柳青青的春天。
白天隨金鼓之聲作戰,晚上枕著馬鞍入眠,
只願揮起腰下的寶劍,過關斬將,打敗敵人。 賞析:
《塞下曲》常建
玉帛朝回望帝鄉,烏孫歸去不稱王。
天涯靜處無征戰,兵氣銷為日月光。
邊塞詩大都以詞情慷慨、景物恢奇、充滿報國的忠貞或低徊的鄉思為特點。常建的這首《塞下曲》卻獨辟蹊徑,彈出了不同尋常的異響。
這首詩既未炫耀武力,也不嗟嘆時運,而是立足於民族和睦的高度,謳歌了化幹戈為玉帛的和平友好的主題。中央朝廷與西域諸族的關系,歷史上陰晴不定,時有弛張。作者卻拈出了美好的壹頁加以熱情的贊頌,讓明媚的春風吹散彌漫壹時的滾滾狼煙,賦予邊塞詩壹種全新的意境。
詩的頭兩句,是對西漢朝廷與烏孫民族友好交往的生動概括。“玉帛”,指朝覲時攜帶的禮品。《左傳。哀公七年》有“禹合諸侯幹塗山,執玉帛者萬國”之謂。執玉帛上朝,是壹種賓服和歸順的表示。
“望”字用得筆重情深,烏孫使臣朝罷西歸,而頻頻回望帝京長安,眷戀不忍離去,說明恩重義浹,相結很深。“不稱王”點明烏孫歸順,邊境安定。烏孫是活動在伊犁河谷壹帶的遊牧民族,為西域諸國中的大邦。據《漢書》記載,武帝以來朝廷待烏孫甚厚,雙方聘問不絕。武帝為了撫定西域,遏制匈奴,曾兩次以宗女下嫁,訂立和親之盟。太初間(前104-前101),武帝立楚王劉戊的孫女劉解憂為公主,下嫁烏孫,生了四男二女,兒孫們相繼立為國君,長女也嫁為龜茲王後。從此,烏孫與漢朝長期保持著和平友好的關系,成為千古佳話。常建首先以詩筆來謳歌這段歷史,雖只寥寥數語,卻能以少總多,用筆之妙,識見之精,實屬難能可貴。
壹、二句平述史實,為全詩鋪墊。三、四句順勢騰騫,波湧雲飛,形成高潮。“天涯”上承“歸去”,烏孫朝罷西歸,馬足車輪,邈焉萬裏,這遼闊無垠的空間,便隱隱從此二字中見出。“靜”字下得尤為有力。玉門關外的茫茫大漠,曾經是積骸成陣的兵爭要沖,如今卻享有和平寧靜的生活。這是把今日的和平與昔時的戰亂作明暗交織的兩面關鎖的寫法,於無字處皆有深意,是詩中之眼。詩的結句雄健入神,情緒尤為昂揚。詩人用彩筆繪出壹幅輝煌畫卷:戰爭的陰霾消散凈盡,日月的光華照徹寰宇。這種理想境界,體現了各族人民熱愛和平、反對戰爭的崇高理想,是高響入雲的和平與統壹的頌歌。
“兵氣”,猶言戰象,用語字新意煉。不但扣定“銷”字,直貫句末,且與“靜處”挽合,將上文繳足。環環相扣,愈唱愈高,真有拿雲的氣概。沈德潛詡為“句亦吐光”,可謂當之無愧。
常建的詩作,大多成於開元、天寶年間。他在這首詩裏如此稱頌和親政策與弭兵理想,當是有感於唐玄宗晚年開邊黷武的亂政而發的,可說是壹劑針砭時弊的對癥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