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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曉處處聞啼鳥——詠春啼古詩詞賞析(上)

春曉處處聞啼鳥

 ——詠春啼古詩詞賞析(上)

王傳學

 春回大地,春意盎然,在百花盛開的春光裏,有壹種大自然的天籟之音讓我們興奮不已,那就是春鳥的啼鳴之聲。春啼是春天的典型意象之壹,在古詩詞中,春啼意象常在描繪春景的詩句中出現,成為表現詩人情感的點睛之筆。

 在表現春啼之美的古詩詞中,最廣為人知的當屬唐代詩人孟浩然的《春曉》: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這首詩是詩人隱居鹿門山時所作,意境十分優美。詩人抓住春天早晨剛剛醒來時的壹瞬間展開描寫和聯想,生動地表達了對春天的熱愛和憐惜之情。

詩的前兩句寫詩人因春宵夢酣,天已大亮了還不知道,壹覺醒來,聽到的是屋外處處鳥兒的歡鳴。詩人惜墨如金,僅以壹句“處處聞啼鳥”來表現充滿活力的春曉景象。但人們由此可以知道,就是這些鳥兒的歡鳴把懶睡中的詩人喚醒,可以想見此時屋外已是壹片明媚的春光,可以體味到詩人對啼鳥的喜愛。正是這可愛的春曉景象,使詩人很自然的轉入三、四句的聯想:昨夜我在朦朧中曾聽到壹陣風雨聲,現在庭院裏盛開的花兒到底被搖落了多少呢?聯系詩的前兩句,夜裏這壹陣風雨當是輕風細雨,它把詩人送入香甜的夢鄉,把清晨清洗得更加明麗。但它畢竟搖落春花,帶走春光,因此壹句“花落知多少”,又隱含著詩人對春光流逝的淡淡惋惜以及無限遐思。

 在寫景上,詩人只選取了春天的壹個側面。春天,有迷人的色彩,有醉人的芬芳,詩人都不去寫。他只是從聽覺角度著筆,寫春之聲:那處處啼鳥,那瀟瀟風雨。鳥聲婉轉,悅耳動聽,是美的。加上“處處”二字,啁啾起落,遠近應和,就更使人有置身山陰道上、應接不暇之感。春風春雨,紛紛灑灑,但在靜謐的春夜,這沙沙聲響卻也讓人想見那如煙似夢般的迷蒙意境,和微雨後的眾卉新姿。這些都只是詩人在室內的耳聞,然而這陣陣春聲卻現出了無邊春色,把讀者引向了廣闊的大自然,使讀者自己去想象、去體味那鶯囀花香的爛漫春光,這是用春聲來渲染戶外春意鬧的美好景象。這些景物是活潑跳躍的,生機勃勃的。它寫出了詩人的感受,表現了詩人內心的喜悅和對大自然的熱愛。

再看唐代詩人王維的《鳥鳴澗》: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

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

 鳥鳴澗,是壹處風景極其優美的地方。這首詩描寫的是春山夜晚異常幽靜的景象。詩的大意說:在寂靜沒有人聲的環境裏,桂花(四季桂)自開自落,好像可以感覺到桂花落地的聲息。夜靜更深的時候,景色繁多的春山,也好似空無所有。月亮剛出,亮光壹顯露,驚動了樹上宿的小鳥,它們在春澗中不時地鳴叫幾聲。

 在這春山中,萬籟都陶醉在那種夜的色調、夜的寧靜裏了。因此,當月亮升起,給這夜幕籠罩的空谷,帶來皎潔銀輝的時候,竟使山鳥驚覺起來。鳥驚,當然是由於它們已習慣於山谷的靜默,似乎連月出也帶有新的刺激。但月光之明亮,使幽谷前後景象頓時發生變化,亦可想見所謂“月明星稀,烏鵲南飛”(三國?曹操《短歌行》)的情景。但王維所處的是盛唐時期,不同於兵荒馬亂、連鳥獸也不免惶惶不安的建安時代。王維的“月出驚山鳥”,大背景是安定統壹的盛唐社會,鳥雖驚,但絕不是“繞樹三匝,無枝可依”。它們並不飛離春澗,甚至根本沒有起飛,只是在林木間偶爾發出叫聲。“時鳴春澗中”,它們與其說是“驚”,不如說是對月出感到新鮮。因而,如果對照曹操的《短歌行》,在王維這首詩中,倒不僅可以看到春山由明月、落花、鳥鳴所點綴的那樣壹種迷人的環境,而且還能感受到盛唐時代和平安定的社會氣氛。王維在他的山水詩裏,喜歡創造靜謐的意境,該詩也是這樣。而“人閑”二字說明周圍沒有人事的煩擾,說明詩人內心的嫻靜,更突出了人與自然的融合。但是添加了花落、月出、鳥鳴這些動的景物,使詩顯得富有生機而不枯寂,同時又通過動,更加突出地顯示了春澗的幽靜。“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南朝?王籍《入若耶溪》),這裏面是包含著藝術辯證法的。

?  ? 唐代大詩人杜甫《江畔獨步尋花》中的鶯啼,很有情意:

黃四娘家花滿蹊,

 千朵萬朵壓枝低。 ?

 留連戲蝶時時舞,

 自在嬌鶯恰恰啼。

唐肅宗上元元年(公元760年),杜甫在飽經離亂之後,寓居四川成都,在西郊浣花溪畔建成草堂,暫時有了安身的處所,心情比較舒暢。春暖花開時節,他獨自在江畔散步賞花,寫下了《江畔獨步尋花》壹組七首絕句,這是其中的第六首。

 首句“黃四娘家花滿蹊”,點明尋花的地點。“蹊”是小路。“花滿蹊”是說繁花將小路都蓋住了,連成片了。次句“千朵萬朵壓枝低”,“千朵萬朵”形容數量之多。“壓枝低”中的“壓”和“低”兩個字用得十分貼切、生動,形象地描繪了春花密密層層,又大又多,沈甸甸地把枝條都壓彎了。這句是上句“滿”字的具體化。第三句“留連戲蝶時時舞”,“留連”是形容蝴蝶飛來飛去舍不得離開的樣子。這句從側面寫出春花的鮮艷芬芳,其實詩人也被萬紫千紅的春花所吸引而留連忘返。第四句“自在嬌鶯恰恰啼”,“嬌”是形容鶯歌柔美圓潤。“恰恰啼”是說正當詩人前來賞花時,黃鶯也在鳴叫。只因為詩人內心歡愉,所以想當然地認為黃鶯特意為自己歌唱。這與上句說彩蝶留連春花壹樣,都是移情於物的手法。由於詩人成功地運用了這壹手法,使物我交融,情景相生,這首小詩讀起來就更親切有味。

 同期杜甫還寫有《絕句四首》,其中也寫到春啼:

兩個黃鸝鳴翠柳,

 壹行白鷺上青天。

窗含西嶺千秋雪,

 門泊東吳萬裏船。

 此詩以壹副富有生機的自然美景切入,仿佛給人營造出壹個清新輕松的情調氛圍。前兩句,詩人從不同的角度對這副美景進行了細微的刻畫。翠是新綠,是初春時節萬物復蘇、萌發生機時的顏色。黃鸝的啼叫,給人壹種清脆、悅耳之感。早春時節嫩芽初發的柳枝上,成雙成對的黃鸝在歡唱,好壹片具有喜慶氣味的生機!而黃鸝居柳上而鳴,這是在靜中寓動的生機;下句則以更明顯的動勢寫大自然的生氣:晴空萬裏,壹碧如洗,白鷺在此清新的天際中飛翔,這不僅是壹種自由自在的舒適,還有壹種向上的奮發,此著壹“上”字之妙。此兩句,以“黃”襯“翠”,以“白”襯“青”,色彩鮮明,更托出早春生機勃發的氣息。首句還寫到黃鸝的啼鳴,對這幅生機盎然、絢麗多彩的早春圖像就分別從視覺和聽覺兩個角度進行刻畫,而這種有聲有色的手法,就增加了生機之盎然。再者,首句的寫黃鸝居柳上而鳴,與次句寫白鷺的飛翔上天,其間的空間開闊了不少,由下而上,由近而遠,使詩人所能看到的能感受到的生機充盈著整個環境,這樣就再從另壹角度顯出早春生機之盛。

後兩句有山有水,還有固定的草堂和行走的船只,這是壹幅山水畫,把自然美與生活美和諧地表現出來。由於白鷺的振翅高飛,才使詩人憑窗遠眺到有“千秋雪”的“西嶺”。嶺上積雪陳年不化,所以稱之為“千秋”。壹個“含”字,把西嶺恰到好處地嵌鑲在窗框之中,成為壹幅永恒的風景畫。由於“黃鸝鳴翠柳”這壹聽覺形象的引發,使詩人瞥見了“門泊東吳萬裏船”的風景畫。西嶺之雪雖說極遠,但從窗中望去,給人壹種雖遠實近的感覺;東吳的船雖說很近,但因其沿江過峽來自萬裏之遙的東吳,就給人雖近實遠的感受。白色的“雪”與絳紫色的“船”、黃鸝的“黃”與翠柳的“綠”、青天的“青”與白鷺的“白”相互搭配,濃淡各宜,冷暖相間,色彩斑斕,繽紛多姿。

 這首詩句句寫景,句句含情,詩人寓情於景,感情基調相同,使不同色彩、不同氣氛的兩種畫面構成壹個完整的境界,不僅在藝術上顯示出巨大的魅力,在美感上也給人壹種享受。

 唐代詩人孟浩然在《春中喜王九相尋》寫春景:

 二月湖水清,家家春鳥鳴。

林花掃更落,徑草踏還生。

?  ? 寫湖水清澈,林花飄落,徑草叢生,家家春鳥啼鳴,好壹幅春意盎然、充滿勃勃生機的仲春美景圖!

 再看唐代詩人元稹的《晚春》:

 晝靜簾疏燕語頻,

 雙雙鬥雀動階塵。

 柴扉日暮隨風掩,

 落盡閑花不見人。

 寫燕子頻語,麻雀鬧鬥,風掩柴扉,閑花飄落,壹派暮春景象。燕雀的語鬥,給冷落的春景增添了生機活力。

以春啼現春景,在詩中隨處可見。如南朝詩人謝朓《晚登三山還望京邑》的“喧鳥覆春洲,雜英滿芳甸”,寫喧鬧的鳥兒落滿了春天的沙洲,各種各樣的花開滿了郊外的原野,展現了生機盎然的春景。唐代大詩人白居易《錢塘湖春行》中寫早春:“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鶯在歌,燕在舞,顯示出春天的勃勃生機。黃鶯和燕子都是春天的使者,黃鶯用它婉轉流利的歌喉向人間傳播春回大地的喜訊;燕子穿花貼水,銜泥築巢,又啟迪人們開始春日的勞作。

春鳥本無情,啼鳴純自然。但在不同經歷的詩人聽來,似乎有著不同的情感色彩。唐代詩人李商隱《天涯》中的鶯啼,被詩人寄予殷切期望:

春日在天涯,天涯日又斜。

鶯啼如有淚,為濕最高花。

 日暮西斜,詩人身在天涯,聽見了春鶯啼叫,感到聲聲啼鳴裏隱隱含淚。詩人不由得說:黃鶯啊,請妳幫我做壹件事情吧:趁著春花未雕,如果妳真的有淚,就替我去潤濕春日枝頭最高的那壹朵花吧——替我去訴說,去感動遙不可及的那壹個人。此詩寫天涯淪落,又值春殘日暮,人有情而鳥無意,傷春傷時又自傷身世。內心的意緒如此悲涼,說出來的詞句卻如此明艷,寥寥二十個字,意味無窮盡。有人評道,妳看《天涯》這樣的詩,“不必有所指,不必無所指,言外只覺有壹種深情。”(清?屈復《玉溪生詩意》)他有所指,無所謂,妳不必知道;他無所指,無所謂,不壹定非有寄托。妳只要讀完這二十個字,心中感受到那種深情就夠了。

唐代詩人李華《春行即興》中的鳥啼,有著深沈的時代之感:

宜陽城下草萋萋,

 澗水東流復向西。

芳樹無人花自落,

 春山壹路鳥空啼。

 這是壹首寫景小詩。詩人春天經由宜陽時,因對眼前景物有所感觸,即興抒發了國破山河在、花落鳥空啼的愁緒。

 宜陽,縣名,在今河南省西部,洛河中遊,即唐代福昌縣城。唐代最大的行宮之壹─連昌宮就坐落在這裏。境內女兒山是著名的風景區,山上有蘭香神女廟,山中古木流泉,鳥語花香,景色妍麗,是壹座天然的大花園。它年年都吸引著皇室、貴族、墨客、遊人前來觀賞。然而,在安史之亂中,這裏遭到嚴重破壞,景象荒涼。此詩寫於安史之亂平息後不久。

 “宜陽城下草萋萋”,詩人站立城頭觀賞景致,只見大片土地荒蕪,處處長滿了茂盛的野草。接著,壹筆便把人們的視野帶到了連昌宮和女兒山壹帶:“澗水東流復向西。”太平時期,登上那武後、玄宗曾走過的“玉真路”,不僅可以觀看“鳴流走響韻,含笑樹頭花”的美景,而且也會看到農民利用澗水灌溉的萬頃良田。但現在,這裏清冷冷的山泉卻再沒人汲引灌溉,而是任其“東流復向西”了。昔日這裏的香竹、古柳、怪柏、蒼松,無處不吸引著眾多的遊客;而今,且莫說那些,就是紅顏吐芳的春花,也早已無人欣賞了。“芳樹無人花自落”,這裏強調“無人”二字,便道出了詩人對時代的感慨,說明經過安史之亂,再也無人來此觀賞,只好任其自開自落罷了!“春山壹路鳥空啼”,春山壹路,不禁使人想象到山花爛漫、鳥語宛轉的佳境,但著以“空啼”二字,卻成了以樂寫哀,以鬧襯寂,充分顯示了山路的荒涼;這裏不僅再也見不到那麽多的遊人墨客,而且連耕農、樵夫、村姑都不見了。“自落”、“空啼”相照應,寫出了詩人面對大好山河的多少寂寞之感啊!

 詩中雖然寫的是綠草、芳樹、山泉、鳥語,都是壹些宜人之景,但是這些景色都是為襯托詩人淒涼的心境服務的,它充分顯示了詩人對時代的深沈嘆惋。

 同樣的深沈嘆惋,也出現在晚唐詩人韋莊的《臺城》中:

江雨霏霏江草齊,

 六朝如夢鳥空啼。

無情最是臺城柳,

 依舊煙籠十裏堤。

這是壹首憑吊六朝古跡的詩。前兩句寫臺城春雨蒙蒙,春草茂盛,六朝的事跡已如夢幻,只有鳥兒啼鳴,好像在憑吊興亡。“六朝”指吳、東晉、宋、齊、梁、陳,都建都金陵。六朝統治時間短暫,政治混亂,使人感傷。後二句用柳樹的蓬勃茂密,反襯臺城的壹片荒蕪,用柳樹的無情,反襯詩人的傷感。

 詩人在憑吊古跡時流露出濃重的對時事的感傷情緒。詩人身處晚唐,此時的唐王朝全面走向衰落,昔日的繁華已蕩然無存,如夢壹場,取而代之的是兵荒馬亂民不聊生。詩人憑吊臺城古跡,回顧六朝舊事,今之視昔如來者視今,六朝先盛後衰的命運使詩人聯想到唐王朝,懷古傷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