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代:唐 作者:白居易 體裁:七絕 類別:
紫袖紅弦明月中,自彈自感暗低容。
弦凝指咽聲停處,別有深情壹萬重。
白居易(772年~846年),漢族,字樂天,晚年又號香山居士,河南新鄭(今鄭州新鄭)人,我國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中國文學史上負有盛名且影響深遠的詩人和文學家,他的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有“詩魔”和“詩王”之稱。官至翰林學士、左贊善大夫。有《白氏長慶集》傳世,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白居易故居紀念館座落於洛陽市郊。白園(白居易墓)坐落在洛陽城南琵琶峰。
賞析:
“紫袖”、“紅弦”,分別是彈箏人與箏的代稱。以“紫袖”代彈者,與以“皓齒”代歌者、“細腰”代舞者(李賀《將進酒》:“皓齒歌、細腰舞”)壹樣,選詞造語甚工。“紫袖紅弦”不但暗示出彈箏者的樂妓身分,也描寫出其修飾的美好,女子彈箏的形象宛如畫出。“明月”點“夜”。“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倘如“舉酒欲飲無管弦”,那是不免“醉不成飲”的。讀者可以由此聯想到潯陽江頭那個明月之夜的情景。
次句寫到彈箏。連用了兩個“自”字,這並不等於說獨處(詩題壹作“聽夜箏”,儼然就有聽者在),而是旁若無人的意思。它寫出彈箏者已全神傾註於箏樂的情態。“自彈”,是信手彈來,“低眉信手續續彈”,得心應手;“自感”,則見彈奏者完全沈浸在樂曲之中。唯其“自感”,方能感人。“自彈自感”把演奏者靈感到來的壹種精神狀態寫得維妙維肖。舊時樂妓大抵都有壹本心酸史,詩中的箏人雖未能象琵琶女那樣斂容自陳壹番,僅“暗低容”三字,已能使人想象無窮。
音樂之美本在於聲,可詩中對箏樂除壹個籠統的“彈”字幾乎沒有正面描寫,接下去卻集中筆力,寫出壹個無聲的頃刻。這無聲是“弦凝”,是樂曲的壹個有機組成部分;這無聲是“指咽”,是如泣如訴的情緒上升到頂點所起的突變;這無聲是“聲停”,而不是壹味的沈寂。正因為與聲情攸關,它才不同於真的無聲,因而聽者從這裏獲得的感受是“別有深情壹萬重”。
詩人就是這樣,不僅引導讀者發現了奇妙的無聲之美(“此時無聲勝有聲”),更通過這壹無聲的頃刻去領悟想象那箏曲的全部的美妙。
《夜箏》全力貫註的這壹筆,不就是《琵琶行》“冰泉冷澀弦疑絕,疑絕不通聲暫歇。別有幽情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壹節詩句的化用麽?
但值得註意的是,《琵琶行》得意的筆墨,是對琶樂本身繪聲繪色的鋪陳描寫,而《夜箏》所取的倒是《琵琶行》中用作陪襯的描寫。這又不是偶然的了。清人劉熙載說:“絕句取徑深曲”,“正面不寫寫反面,本面不寫寫背面、旁面,須如睹影知竿乃妙。”(《藝概》)尤其涉及敘事時,絕句不可能象敘事詩那樣把壹個事件展開,來壹個鋪陳始末。因此對素材的剪裁提煉特別重要。詩人在這裏對音樂的描寫只能取壹頃刻,使人從壹斑見全豹。而“弦凝指咽聲停處”的頃刻,就有豐富的暗示性,它類乎樂譜中壹個大有深意的休止符,可以引起讀者對“自彈自感”內容的豐富聯想。詩從側面落筆,的確收到了“睹影知竿”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