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長安道”是三百宋詞之中我最愛的壹句。長安紅瓦晧雪,浮生皭皭白頭。真是想想都要好看死了。這首《虞美人》第壹句“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也很精致。
「吾聞馬周昔作新豐客,天荒地老無人識」
這首詩的“雄雞壹聲天下白”最為有名,可是“天荒地老無人識”這種頹廢的夐遠蒼涼真是太迷人了。
《板橋雜記》寫到,壹位叫張魁的公子哥年輕時十分風流,喜歡流連歡場,簫聲是秦淮壹絕。後來家道中落卻不改奢侈習性,幾乎無以為繼。張魁年近七十時路過秦淮,看到曾經的舞榭歌臺已變成瓦礫場,心裏難過,就坐在河邊破爛的板橋上吹洞簫。忽然旁邊壹扇矮屋的門打開,壹位老婦出來看著他說,“此張魁官簫聲也。”
天荒地老,有人識得。當浮壹大白。
「君不見外州客,長安道,壹回來,壹回老。」
其實我是特別喜歡長安道這三個字吧哈哈哈。“壹回來,壹回老”,長安千載,而旅人就像麥茬壹樣被歲月和死亡收割。人自老,春長好,郎能憶花,花復認郎否?
「契闊阻風期,荏苒成雨別」
從這裏知道別離也可稱作“雨別”,覺得十分動人。荏苒二字,我覺得可以當得起“羚羊掛角,無跡可求”“透徹玲瓏,不可湊泊”。也就是說,有些詩句就是因為其含義不可明說只能意會才愈發玲瓏寶貴,在這方面私以為無出李商隱《錦瑟》之右者。
「繡衣春當霄漢立」
這句話是在“春風得意馬蹄疾”之後看過的最為春風得意的壹句詩啦。此詩裏還有壹句要擊節贊嘆的就是“炯如壹段清冰出萬壑,置在迎風寒露之玉壺。”
「滿載十萬亡魂,含恨蜿蜒登高」
其實是《巷說百物語》裏用來說靄船林藏的,也並不是詩,但是總覺得有壹種東方死亡美學的哥特之美(什麽鬼)。想想秋分子夜天地間霧氣正濃的時候,只有路燈沿著城市的脊柱壹路昏暗地燃燒下去,然後高樓黑影之間出現壹艘巨大的船,黑白無常長身立於船首之上,面無表情地漂浮又消失……臥槽我不行了,這個腦洞簡直太帥太少女漫了。
「坐覺蒼茫萬古意,遠自荒煙落日之中來」
和這首詩裏的“前三國,後六朝,草生宮闕何蕭蕭!”,兩句珠聯璧合,荒到人心裏去。歷史是無數時間的堆疊,故而每次去故宮的時候都會想起這首詩。《末代皇帝》的導演十幾年前說,“故宮裏面的中國遊客,他們的臉上都寫著壹種麻木不仁的東西,仿佛這壹切都和自己無關,仿佛他們完全就是在看壹個程式化的旅遊景點。而這壹切,距離這個國家的皇帝在位的日子不超過70年。”
「平生塞北江南,歸來華發蒼顏。布被秋宵夢覺,眼前萬裏江山。」
有人問為什麽答主知道這麽多奇怪的句子,因為答主有壹個隨手本,上面經常做壹些零碎摘抄,從高中以來也有六七年(暴露年齡)。這闋詞,我在不同的本子上抄了三遍,每壹遍都替人悲愴。每壹句之中的前後小句對比已然悲苦,想想這樣的人還寫過“男兒到死心如鐵,看試手,補天裂!”這樣的句子,就覺觸目驚心。造物心腸別,老卻英雄似等閑。
「凍騎驢野店溪橋」
驢是鄉野,是俗且雅,是顫顫巍巍,是尋梅路上晃晃悠悠的輕塵。薛昂夫寫文人風雅有兩類:“壹個是飲羊羔烘爐暖閣,壹個是凍騎驢野店溪橋。”似乎誰都是清高,似乎誰也都是粗豪。“凍騎驢”這裏指的可能“詩思在灞橋風雪中驢背上”的孟浩然。大好河山可騎驢。
「手倦拋書午夢長」
這還用解釋嗎!這不就是完美的暑假狀態嗎!(葛優癱著說)
PS 這首詩的後兩句“睡起莞然成獨笑,數聲漁笛在滄浪”也算精致。
「銀碗盛雪,明月藏鷺,白馬入蘆花。」
這是答主自己說著順口的壹個句子,更多的版本是“銀碗裏盛雪,白馬入蘆花。”不是詩,是佛教用語,形容有、無壹體的至高境界。不言“白”字而天下皆白,這畫面感美得不能抗拒啊。對壹個下聯就是,晦日潑墨,發間芝麻,烏鴉偷煤球。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