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星辰昨夜風,
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
心有靈犀壹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
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官去,
走馬蘭臺類轉蓬。
解釋:身上沒有彩鳳那雙可以飛翔的翅膀,心靈卻像犀牛角壹樣,有壹點白線可以相通。
賞析:詩人這兩句詩顯然是在寫自己的愛情遭遇。他同自己的愛人分處兩地,不能相見,所以說“身無彩鳳雙飛翼”。盡管不能相通,但兩人在思想感情上卻早已契合、溝通,“心有靈犀壹點通”即指此而言。下句常為後人所借用,但已不限於指愛情。古書記載,有壹種犀牛角名通天犀,有白色如線貫通首尾,被看作為靈異之物,故稱靈犀,“壹點通”的想象也由此而來。清人馮舒說:“次聯襯貼流麗圓美,‘西昆’壹世所效。”(見《瀛奎律髓匯評》),可見其影響之深。李商隱《無題二首》(之壹)賞析
昨夜星辰昨夜風,畫樓西畔桂堂東②。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壹點通③。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④。
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臺類轉蓬⑤。
註解:
1、畫樓、桂堂:都是比喻富貴人家的屋舍。
2、靈犀:舊說犀牛有神異,角中有白紋如線,直通兩頭。
3、送鉤:也稱藏鉤。古代臘日的壹種遊戲,分二曹以較勝負。把鉤互相傳送後,藏於壹人手中,令人猜。
4、分曹:分組。
5、射覆:在覆器下放著東西令人猜。分曹、射覆未必是實指,只是借喻宴會時的熱鬧。
6、鼓:指更鼓。
7、應官:猶上班。
8、蘭臺:即秘書省,掌管圖書秘籍。李商隱曾任秘書省正字。這句從字面看,是參加宴會後,隨即騎馬到蘭臺,類似蓬草之飛轉,實則也隱含自傷飄零意。
韻譯:
昨夜星光燦爛,夜半卻有習習涼風;
我們酒筵設在畫樓西畔、桂堂之東。
身上無彩鳳的雙翼,不能比翼齊飛;
內心卻象靈犀壹樣,感情息息相通。
互相猜鉤嬉戲,隔座對飲春酒暖心;
分組來行酒令,決壹勝負燭光泛紅。
可嘆呵,聽到五更鼓應該上朝點卯;
策馬趕到蘭臺,象隨風飄轉的蓬蒿。
① 詩當作於唐文宗開成四年(839),詩人時在京城任秘書省校書郎。這是壹個“方階九品,微俸五鬥”的小官,詩人在政
治上仍然是沈淪下僚。原題***兩首,另壹首是七絕,其中有“豈知壹夜秦樓客,偷看吳王苑內花”之句,可知詩人懷想
的當是席間的壹位貴家女子。清代查為仁以為是指“王茂元家妓”(《蓮坡詩話》),趙臣瑗以為是指“其閨人”(《山滿樓
箋釋唐人七言律》),可供參考。
② 畫樓、桂堂,指貴家華麗的樓宇居室。
③ 靈犀,有靈性的犀牛角。相傳犀角上有壹道白紋,由角端直通大腦,感應異常靈敏,此喻相愛雙方心靈的感應與暗通。
④ 送鉤,古代宴席間的遊戲,又稱藏鉤,以猜中此鉤藏於何人手中為勝。分曹,分組。射覆,亦宴席間的遊戲,將物品放
在巾盂等的下面讓人猜,猜不中者罰酒。
⑤ 聽鼓,唐時五更二點則鼓自內發,諸街鼓承振,坊市門皆啟,鼓響天明,即須上班應差。蘭臺,漢代藏圖書秘籍的宮觀,
唐高宗時曾改秘書省為蘭臺。轉蓬,蓬草無根,隨風飄轉,喻身不由己的處境。
這是壹首戀情詩。詩人追憶昨夜參與的壹次貴家後堂之宴,表達了與意中人席間相遇、旋成間阻的懷想和惆悵。
首聯由今宵之景觸發對昨夜席間歡聚時光的美好回憶。在這個星光閃爍、和風習習的春夜裏,空氣中彌漫著令人沈醉的幽香,壹切似乎都與昨晚在貴家後堂宴飲時的景況相同,而席間與意中人相遇的那壹幕卻只能成為難以重現的回憶了。詩人並未直接敘寫昨夜的情事,而是借助於星辰好風、畫樓桂堂等外部景物的映襯,烘托出昨夜柔美旖旎的環境氣氛,語句華美流轉,富於唱嘆的情致,將讀者帶入溫馨浪漫的回憶中。頷聯抒寫今夕對意中人的思念。自己此刻雖然沒有彩鳳般的雙翅,得以飛越重重阻礙與意中人相會,但相信彼此的眷戀之心當如靈異的犀角暗中相通。“身無”、“心有”,壹退壹進,相互映照,是間隔中的契合與溝通,悵惘中的喜悅與慰藉,表現了詩人對這段美好情緣的珍視和自信。兩句比喻新奇貼切,剖劃深刻細致,展示了詩人抒寫微妙矛盾的心理感受的高超才力。
頸聯具體追憶昨夜與意中人***預盛會的場景,而詩人此際落寞抑郁情懷自在言外矣。詩人回想昨晚宴席之間,燈紅酒暖,觥籌交錯,藏鉤射覆,笑語喧闐,場面是何等熱烈醉人啊!“春酒暖”和“蠟燈紅”,不但傳神地刻畫出宴會間熱烈融洽的歡樂氣氛,也使讀者聯想到燭光掩映下女子的紅暈面頰,彼此的目成心會已不言自明,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尾聯回憶今晨離席應差時的情景和感慨。昨夕的歡宴徹夜到曉,樓內笙歌未歇,樓外鼓聲已響,詩人自嘆像隨風飄轉的蓬草,身不由己,不得不去秘書省應差,開始了又壹天寂寞無聊的校書生涯,而與席上的意中人則後會難期了。豈獨相思苦,長嘆業未成。戀情阻隔的悵惘與身世沈淪的感嘆交匯於詩人胸中,使此詩的內涵和意蘊得到了擴大和深化,在綺麗流動的風格中有著沈郁悲慨的自傷意味。
全詩感情深摯纏綿,煉句設色,流麗圓美。詩人將身世之感打並入艷情,以華艷詞章反襯困頓失意情懷,營造出情采並茂、婉曲幽約的藝術境界。詩中意象的錯綜跳躍,又使其主旨帶有多義性和歧義性,詩人對心靈世界開掘的深度和廣度,確實是遠邁前人的,其在文學史上的地位,很大程度上便取決於這類無題詩所產生的巨大而持久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