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年官至太子少傅,謚號“文”,世稱白傅、白文公。在文學上積極倡導新樂府運動,主張文章合為時而著,詩歌合為事而作,寫下了不少感嘆時世、反映人民疾苦的詩篇,對後世頗有影響。是我國文學史上相當重要的詩人。
壹生以44歲被貶江州司馬為界,可分為前後兩期。前期是兼濟天下時期,後期是獨善其身時期。白居易貞元二十六年(800)29歲時中進士,先後任秘書省校書郎、盩至尉、翰林學士,元和年間任左拾遺,寫了大量諷喻詩,代表作是《秦中吟》十首和《新樂府》五十首,這些詩使權貴切齒、扼腕、變色。元和六年,白居易母親因患神經失常病死在長安,白居易按當時的規矩,回故鄉守孝三年,服孝結束後回到長安,皇帝安排他做了左贊善大夫。元和十年六月,白居易44歲時,宰相武元衡和禦史中丞裴度遭人暗殺,武元衡當場身死,裴度受了重傷。對如此大事,當時掌權的宦官集團和舊官僚集團居然保持鎮靜,不急於處理。白居易十分氣憤,便上疏力主嚴緝兇手,以肅法紀。可是那些掌權者非但不褒獎他熱心國事,反而說他是東宮官,搶在諫官之前議論朝政是壹種僭越行為;還說他母親是看花時掉到井裏死的,他寫賞花的詩和關於井的詩,有傷孝道,這樣的人不配做左贊善大夫陪太子讀書,應驅逐出京。於是他被貶為江州司馬。實際上他得罪的原因還是那些諷諭詩。
貶官江州給白居易以沈重打擊,他說自己是 “面上滅除憂喜色,胸中消盡是非心”,早年的佛道思想滋長。三年後他升任忠州刺史。元和十五年,唐憲宗暴死在長安,唐穆宗繼位,穆宗愛他的才華,把他召回了長安,先後做司門員外郎、主客郎中知制誥、中書舍人等。但當時朝中很亂,大臣間爭權奪利,明爭暗鬥;穆宗政治荒怠,不聽勸諫。於是他極力請求外放,穆宗長慶二年出任杭州刺史,杭州任滿後任蘇州刺史。晚年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七十歲致仕。比起前期來,他消極多了,但他畢竟是壹個曾經有所作為的、積極為民請命的詩人,此時的壹些詩,仍然流露了他憂國憂民之心。他仍然勤於政事,作了不少好事, 如他曾經疏浚李泌所鑿的六井,解決人民的飲水問題;他在西湖上築了壹道長堤,蓄水灌田,並寫了壹篇通俗易懂的《錢塘湖石記》,刻在石上,告訴人們如何蓄水泄水,認為只要“堤防如法,蓄泄及時”, 就不會受旱災之苦了。這就是有名的“白堤”。
白居易的祖父白湟、父親白季庚及外祖父都是詩人,在這種家庭背景下,白居易讀書十分刻苦,終成詩人。但白居易和李白、杜甫壹樣,也嗜酒成性。 張文潛在《苕溪魚隱叢話》中說:陶淵明雖然愛好喝酒,但由於家境貧困,不能經常喝美酒,與他喝酒的都是打柴、捉魚、耕田的鄉下人,地點也在樹林田野間,而白居易家釀美酒,每次喝酒時必有絲竹伴奏,僮妓侍奉。與他喝酒的都是社會上的名流,如裴度、劉禹錫等。
他在67歲時,寫了壹篇《醉吟先生傳》。這個醉吟先生,就是他自己。他在《傳》中說,有個叫醉吟先生的, 不知道姓名、籍貫、官職,只知道他做了30年官,退居到洛城。他的居處有個池塘、竹竿、喬木、臺榭、舟橋等。他愛好喝酒、吟詩、彈琴,與酒徒、詩宇航局、琴侶壹起遊樂。事實也是如此,洛陽城內外的寺廟、山丘、泉石,白居易都去漫遊過。
每當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他邀客來家,先拂酒壇,次開詩篋,後捧絲竹。於是壹面喝酒,壹面吟詩,壹面操琴。旁邊有家僮奏《霓裳羽衣》,小妓歌《楊柳枝》,真是不亦樂乎。直到大家酩酊大醉後才停止。白居易有時乘興到野外遊玩,車中放壹琴壹枕,車兩邊的竹竿懸兩只酒壺,抱琴引酌,興盡而返。
又據《窮幽記》記載,白居易家有池塘,可泛舟。他宴請賓客,有時在船上,他命人在船旁吊百余只空囊,裏面裝有美酒佳肴,隨船而行,要吃喝時,就拉起,吃喝完壹只再拉起壹只,直至吃喝完為止。
如此說來,與陶淵明的苦況,當然不同。
方勺《泊宅編》卷上說:白樂天多樂詩,二千八百首中,飲酒者八百首。這個數字不算小。
他喝酒時,有時是獨酌。如在蘇州當刺史時,因公務繁忙,用酒來排遣,他是以壹天酒醉來解除九天辛勞的。他說:不要輕視壹天的酒醉,這是為消除九天的疲勞。如果沒有九天的疲勞,怎麽能治好州裏的人民。如果沒有壹天的酒醉,怎麽能娛樂的的身心。他是用酒來進行勞逸結合的。
更多的是同朋友合飲。他在《同李十壹醉憶元九》壹詩中說;花時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當酒籌。在《贈元稹》壹詩中說:花下鞍馬遊,雪中杯酒歡。在《與夢得沽酒閑飲且約後期》壹詩中說;***把十千沽壹鬥,相看七十欠三年。在《同李十壹醉憶元九》壹詩中說: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壹杯無?如此等等,不壹而足。
河南尹盧貞刻《醉吟先生傳》於石,立於墓側。傳說洛陽人和四方遊客,知白居易生平嗜酒,所以前來拜墓,都用杯酒祭奠,墓前方丈寬的土地上常是濕漉漉的,沒有幹燥的時候.
白居易是中唐時期極可註意的大詩人,他的詩歌主張和詩歌創作,以其對通俗性、寫實性的突出強調和全力表現,在中國詩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在《與元九書》中,他明確說:“仆誌在兼濟,行在獨善。奉而始終之則為道,言而發明之則為詩。謂之諷諭詩,兼濟之誌也;謂之閑適詩,獨善之義也。”由此可以看出,在白居易自己所分的諷諭、閑適、感傷、雜律四類詩中,前二類體現著他 “奉而始終之”的兼濟、獨善之道,所以最受重視。而他的詩歌主張,也主要是就早期的諷諭詩的創作而發的。
早在元和初所作《策林》中,白居易就表現出重寫實、尚通俗、強調諷諭的傾向:“今褒貶之文無核實,則懲勸之道缺矣;美刺之詩不稽政,則補察之義廢矣。……俾辭賦合炯戒諷諭者,雖質雖野,采而獎之。”(六十八《議文章》)詩的功能是懲惡勸善,補察時政,詩的手段是美刺褒貶,炯戒諷諭,所以他主張: “立采詩之官,開諷刺之道,察其得失之政,通其上下之情。”(六十九《采詩》)他反對離開內容單純地追求“宮律高”、“文字奇”,更反對齊梁以來“嘲風月、弄花草”的艷麗詩風。在《新樂府序》中,他明確指出作詩的標準是:“其辭質而徑,欲見之者易諭也;其言直而切,欲聞之者深誡也;其事核而實,使采之者傳信也;其體順而肆,可以播於樂章歌曲也。”這裏的“質而徑”、“直而切”、 “核而實”、“順而肆”,分別強調了語言須質樸通俗,議論須直白顯露,寫事須絕假純真,形式須流利暢達,具有歌謠色彩。也就是說,詩歌必須既寫得真實可信,又淺顯易懂,還便於入樂歌唱,才算達到了極致。
白居易對詩歌提出的上述要求,全部目的只有壹個,那就是補察時政。所以他緊接著說:“總而言之,為君、為臣、為民、為物、為事而作,不為文而作也。” (《新樂府序》)在《與元九書》中,他回顧早年的創作情形說:“自登朝來,年齒漸長,閱事漸多,每與人言,多詢時務;每讀書史,多求理道,始知文章合為時而著,歌詩合為事而作。”為時為事而作,首要的還是“為君”而作。他也說:“但傷民病痛,不識時忌諱”(《傷唐衢二首》其二),並創作了大量反映民生疾苦的諷諭詩,但總體指向卻是“唯歌生民病,願得天子知”(《寄唐生》)。因為只有將民情上達天聽,皇帝開壅蔽、達人情,政治才會趨向休明。
《琵琶行》與《長恨歌》是白居易寫得最成功的作品,其藝術表現上的突出特點是抒情因素的強化。與此前的敘事詩相比,這兩篇作品雖也用敘述、描寫來表現事件,但卻把事件簡到不能再簡,只用壹個中心事件和兩三個主要人物來結構全篇,諸如頗具戲劇性的馬嵬事變,作者寥寥數筆即將之帶過,而在最便於抒情的人物心理描寫和環境氣氛渲染上,則潑墨如雨,務求盡情,即使《琵琶行》這種在樂聲摹寫和人物遭遇敘述上著墨較多的作品,也是用情把聲和事緊緊聯結在壹起,聲隨情起,情隨事遷,使詩的進程始終伴隨著動人的情感力量。除此之外,這兩篇作品的抒情性還表現在以精選的意象來營造恰當的氛圍、烘托詩歌的意境上。如《長恨歌》中“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琵琶行》中 “楓葉荻花秋瑟瑟”、“別時茫茫江浸月”等類詩句,或將淒冷的月色、淅瀝的夜雨、斷腸的鈴聲組合成令人銷魂的場景,或以瑟瑟作響的楓葉、荻花和茫茫江月構成哀涼孤寂的畫面,其中透露的淒楚、感傷、悵惘意緒為詩中人物、事件統統染色,也使讀者面對如此意境、氛圍而心靈搖蕩,不能自己。
閑適詩和諷諭詩是白居易特別看重的兩類詩作,二者都具有尚實、尚俗、務盡的特點,但在內容和情調上卻很不相同。諷諭詩誌在“兼濟”,與社會政治緊相關聯,多寫得意激氣烈;閑適詩則意在“獨善”,“知足保和,吟玩性情” (《與元九書》),從而表現出淡泊平和、閑逸悠然的情調。
白居易的閑適詩在後代有很大影響,其淺切平易的語言風格、淡泊悠閑的意緒情調,都曾屢屢為人稱道,但相比之下,這些詩中所表現的那種退避政治、知足保和的“閑適”思想,以及歸趨佛老、效法陶淵明的生活態度,因與後世文人的心理較為吻合,所以影響更為深遠。如白居易有“相爭兩蝸角,所得壹牛毛” (《不如來飲酒七首》其七)、“蝸牛角上爭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對酒五首》其二)的詩句,而“後之使蝸角事悉稽之”(吳曾《能改齋漫錄》卷八)。即以宋人所取名號論,“醉翁、迂叟、東坡之名,皆出於白樂天詩雲”(龔頤正《芥隱筆記》)。宋人周必大指出:“本朝蘇文忠公不輕許可,獨敬愛樂天,屢形詩篇。蓋其文章皆主辭達,而忠厚好施,剛直盡言,與人有情,於物無著,大略相似。謫居黃州,始號東坡,其原必起於樂天忠州之作也。”(《二老堂詩話》)凡此種種,都展示出白居易及其詩的影響軌跡。
(自無常冥使吧)關盼盼原是徐州名妓,後被徐州守帥張愔納為妾室。白居易遠遊徐州,張愔設宴款待他,席間,還讓寵妾關盼盼歌舞助興,白居易大為贊賞關盼盼才藝,寫下了“醉嬌勝不得,風裊牡丹花”壹詩。兩年後張愔病逝,姬妾們作猢猻散,只有關盼盼難忘恩情,移居舊宅燕子樓,矢誌守節,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壹晃,十年過去了。白居易聽聞了關盼盼守節壹事,認為她既已堅持這麽久,何不索性以死殉夫,留下貞節烈婦的名聲,成就千古美談呢。於是提筆作詩,托人轉交關盼盼只見上書:
黃金不惜買娥眉,
揀得如花四五枚,
歌舞教成心力盡,
壹朝身去不相隨。
關盼盼看到這首詩,立刻大哭壹場。她之所以不死,是唯恐別人誤會張愔自私,讓愛妾殉身,反辱沒了張愔名聲,所以苛延殘喘,偷生了這些年,而白居易竟以詩作諷,逼她殉夫,怎不悲憤?性情貞烈的關盼盼在十天後絕食身亡。壹個出身風塵的女子,本來就無法以忠誠貞潔來要求她,就算良家婦女為亡夫守節,也只是個人選擇,或取決於夫妻感情。
像關盼盼這樣癡情重義的,只能說是張愔的福分,遇上壹個知恩圖報情深意切的女子。註意,關盼盼守了十年,而不是壹年半載地擺擺姿勢,沽名釣譽。
慘淡哀戚地活十年,不是更難於壹死了之嗎?但是,向來都很悲天憫人的白居易不僅不同情她的境遇,還狠推壹把,認為她應該自殺殉情,用粗暴的男權主義給她指出壹條絕路,譯成口語就是,妳怎麽不去死?
殉葬這種事有多麽不人道,已不用再三論證,而殉情,完全要看個人意願,妳死了,我也無法獨活,那我們就壹起去。可白居易作為壹個旁觀者,有什麽資格指手劃腳呢?
吃人的禮教終於生吞了關盼盼,她臨死前念了壹句,兒童不識沖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妳白居易稚若幼童,怎識得我冰清玉潔。
她以自己高貴的死,回敬了大詩人白居易。白居易聽聞死訊也大為後悔。若幹年後,他歸隱洛陽香山,心知時日不多,就遣散了侍姬樊素與小蠻(其實這是白又反下的第二個錯誤,兩個小妾本就命苦,又已是“殘花敗柳”之身卻被老白掃地出門,老白看來是沒想過她們其實也是也自己壹樣的人),不想她們重蹈關盼盼的悲劇。
白居易逝世時,時年75歲。葬於龍門山。他去世後,唐宣宗寫詩悼念他說:"綴玉連珠六十年,誰教冥路作詩仙?浮雲不系名居易,造化無為字樂天。童子解吟《長恨》曲,胡兒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滿行人耳。壹度思卿壹愴然。"
白居易
(772~846)
唐代詩人,字樂天,號香山居士、醉吟先生。原籍山西太原,祖上遷下陜西渭南。晚年官太子少傅,謚號“文”,世稱白傅,白文公。
生平
他生於“世敦儒業”的中小官僚家庭。生地鄭州新鄭(今河南新鄭縣)。11歲起,因戰亂顛沛流離五、六年。少年時讀書刻苦。貞元十六年(800)中進士,十八年,與元稹同舉書判拔萃科。二人訂交。以後詩壇元白齊名。十九年春,授秘書省校書郎。元和元年(806),罷校書郎,撰《策林》75篇,登“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授縣尉。作《觀刈麥》、《長恨歌》。元和二年回朝任職,十壹月授翰林學士,次年任左拾遺。四年,與元稹、李紳等倡導新樂府運動。五年,改京兆府戶曹參軍。他此時仍充翰林學士,草擬詔書,參與國政。他能不畏權貴近,直言上書論事。元和六年,他因母喪居家,服滿,應詔回京任職。十年,因率先上疏請急捕刺殺武元衡兇手,被貶江州(今江西九江)司馬。次年寫下《琵琶行》。開始“吏隱”,在廬山建草堂,思想從“兼濟天下”轉向“獨善其身”,閑適、感傷的詩漸多。元和十三年,改忠州刺史,十五年還京,累遷中書舍人。因朝中朋黨傾軋,於長慶二年(822)請求外放,先後為杭州、蘇州刺史,頗得民心。文宗大和元年(827),拜秘書監,明年轉刑部侍郎,四年,定居洛陽。後歷太子賓客、河南尹、太子少傅等職。會昌二年(842)以刑部尚書致仕。在洛陽以詩、酒、禪、琴及山水自娛,常與劉禹錫唱和,時稱劉白。會昌四年,出資開鑿龍門八節石灘以利舟民。75歲病逝,葬於洛陽龍門香山琵琶峰,李商隱為其撰寫墓誌。
詩歌理論
白居易的思想,綜合儒、釋、道三家。立身行事,以儒家“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為指導思想。其“兼濟”之誌,以儒家仁政為主,也包括黃老之說、管蕭之術和申韓之法;其“獨善”之心,則吸取了老莊的知足、齊物、逍遙觀念和佛家的“解脫”思想。二者大致以白氏被貶江州司馬為界。白居易不僅留下近3000首詩,還提出壹整套詩歌理論。他把詩比作果樹,提出“根情、苗言、華聲、實義”(《與元九書》)的觀點,他認為“情”是詩歌的根本條件,“感人心者莫先乎情”(同上),而情感的產生又是有感於事而系於時政。因此,詩歌創作不能離開現實,必須取材於現實生活中的各種事件,反映壹個時代的社會政治狀況。他繼承了《詩經》以來的比興美刺傳統,重視詩歌的現實內容和社會作用。強調詩歌揭露、批評政治弊端的功能。他在詩歌表現方法上提出壹系列原則:
“辭質而徑”,辭句質樸,表達直率;
“言直而切”,直書其事,切近事理;
“事核而實”,內容真實,有案可稽;
“體順而肆”,文字流暢,易於吟唱(《新樂府序》)。他的這種詩歌理論對於促使詩人正視現實,關心民生疾苦,是有進步意義的。對大歷(766~779)以來逐漸偏重形式的詩風,亦有針砭作用。但過分強調詩歌創作服從於現實政治的需要,則勢必束縛詩歌的藝術創造和風格的多樣化。
文學創作
白居易曾將自己的詩分成諷諭、閑適、感傷和雜律四大類。大體上,前三類為古體,後壹類為近體。前三類大致以內容區分,但有相交。四類詩中,白氏自己比較重視前兩類,認為諷諭詩反映了“兼濟之誌”;閑適詩顯示出“獨善之義”;都是他人生目標的直接體現。感傷詩和雜律詩則“或誘於壹時壹物,發於壹笑壹吟,率然成章,非平生所尚”(《與元九書》)。諷諭詩是白詩中的精華。代表作有《新樂府》50首,《秦中吟》10首。它們廣泛反映了中唐社會生活各方面的重大問題,著重描寫了現實的黑暗和人民的痛苦。這些詩措辭激烈,毫無顧忌,突破了“溫柔敦厚”的詩教傳統,在古代批評時政的詩歌中十分突出。諷諭詩在形式上多直賦其事。敘事完整,情節生動,人物情節細致傳神。另壹部分諷諭詩則采用寓言托物的手法,借自然物象寄托政治感慨。這兩類作品都是概括深廣,主題集中,形象鮮明,語言曉暢明白。部分《新樂府》還采用“三、三、七”言句式,有民間通俗文藝的痕跡。閑適詩多抒寫對歸隱田園的寧靜生活的向往和潔身自好的誌趣。不少詩也宣揚了知足保和、樂天安命的思想。但也有些詩從側面表現對現實的不滿,說明他追求閑適只是無可奈何的解脫。感傷詩以敘事長詩《長恨歌》、《琵琶行》最為著名。《長恨歌》歌詠唐玄宗和楊貴妃的婚姻愛情故事,既有“漢皇重色思傾國”的寄諷,更有“此恨綿綿無絕期”的感傷和同情。《琵琶行》則有“天涯淪落人”的遭際之感,且語言成就突出。此二詩敘事曲折,寫情入微,善於鋪排烘托,聲韻流暢和諧,流傳甚廣。白氏還有不少贈酬親朋篇什,情真意切,摯樸動人。但這類詩中較多嘆老嗟病,傷往悼亡的傷感色彩及度脫塵囂的佛家思想。雜律詩在白詩中最多,以壹些耐人尋味的抒情山水小詩較著名,白描手法,寥寥幾筆,生意盎然。另有壹些鋪陳故實、排比聲律的長篇排律和杯光酒影、艷情風月的小詩,也頗為時人效仿。白詩在當時流傳廣泛,上自宮廷,下至民間,處處皆是,其聲名還遠播新疆和朝鮮、日本。白詩對後世文學影響巨大,晚唐皮日休、陸龜蒙、聶夷中、羅隱、杜荀鶴,宋代王禹偁、梅堯臣、蘇軾、張耒、陸遊及清代吳偉業、黃遵憲等,都受到白詩的啟示。
後代劇作家也多有據白詩故事進行再創作,如白樸、洪據《長恨歌》分別作《梧桐雨》、《長生殿》;馬致遠、蔣士銓據《琵琶行》分別作《青衫淚》、《四弦秋》。白詩詞句,也多為宋、元、明話本所采用。白居易不屬韓柳文學團體,但也是新體古文的倡導者和創作者。其《策林》75篇,識見卓著,議論風發,詞暢意深,是追蹤賈誼《治安策》的政論文;《與元九書》洋洋灑灑,夾敘夾議,是唐代文學批評的重要文獻。《草堂記》、《冷泉亭記》、《三遊洞序》、《荔枝圖序》等文,均文筆簡潔,旨趣雋永。為唐代散文中的優秀之作。白居易還是詞創作的有力推動者,《憶江南》、《浪淘沙》、《花非花》、《長相思》諸小令,為文人詞發展開拓了道路。
本集和研究資料
白居易生前曾自編其集《白氏文集》(初名《白氏長慶集》),收詩文3800多篇,後散亂。現存最早的《白氏文集》是南宋紹興刻本,收詩文3600多篇(羼入幾十篇他人作品)。明馬元調重刻本和日本那波道園1618年本與紹興本基本相同。清初汪立名《白香山詩集》僅收詩。今人顧學頡以紹興本為底本,參校各本而成《白居易集》及《外集》,附白氏傳記、白集重要序跋和簡要年譜。近人陳寅恪有《元白詩箋證稿》,中華書局1962年出版陳友琴編《古典文學研究資料匯編·白居易卷》、日本花房英樹《白居易研究》等,都是較重要的研究參考書籍。
白居易的詩
賀雨
皇帝嗣寶歷,元和三年冬。
自冬及春暮,不雨旱(左火右三蟲)(左火右三蟲)。
上心念下民,懼歲成災兇。
遂下罪己詔,殷勤告萬邦。
帝曰予壹人,繼天承祖宗。
憂勤不遑寧,夙夜心忡忡。
元年誅劉辟,壹舉靖巴邛。
二年戮李(钅奇),不戰安江東。
顧惟眇眇德,遽有巍巍功。
或者天降(珍左換氵),無乃儆予躬?
上思答天戒,下思致時邕。
莫如率其身,慈和與儉恭。
乃命罷進獻,乃命賑饑窮。
宥死降五刑,已責寬三農。
宮女出宣徽,廄馬減飛龍。
庶政靡不舉,皆出自宸衷。
奔騰道路人,傴僂田野翁。
歡呼相告報,感泣涕沾胸。
順人人心悅,先天天意從。
詔下才七日,和氣生沖融。
凝為悠悠雲,散作習習風。
晝夜三日雨,淒淒復蒙蒙。
萬心春熙熙,百谷青(艹凡)(艹凡)。
人變愁為喜,歲易儉為豐。
乃知王者心,憂樂與眾同。
皇天與後土,所感無不通。
冠佩何鏘鏘,將相及王公。
蹈舞呼萬歲,列賀明庭中。
小臣誠愚陋,職忝金鑾宮。
稽首再三拜,壹言獻天聰:
君以明為聖,臣以直為忠;
敢賀有其始,亦願有其終。
讀張籍古樂府
張君何為者?業文三十春。
尤工樂府詩,舉代少其倫。
為詩意如何?六義互鋪陳。
風雅比興外,未嘗著空文。
讀君學仙詩,可諷放佚君。
讀君董公詩,可誨貪暴臣。
讀君商女詩,可感悍婦仁。
讀君勤齊詩,可勸薄夫敦。
上可裨教化,舒之濟萬民。
下可理情性,卷之善壹身。
始從青衿歲,迨此白發新。
日夜秉筆吟,心苦力亦勤。
時無采詩官,委棄如泥塵。
恐君百歲後,滅沒人不聞。
願藏中秘書,百代不湮淪。
願播內樂府,時得聞至尊。
言者誌之苗,行者文之根。
所以讀君詩,亦知君為人。
如何欲五十,官小身賤貧。
病眼街西住,無人行到門。
哭孔戡
洛陽誰不死?戡死聞長安。
我是知戡者,聞之涕泫然。
戡佐山東軍,非義不可幹。
拂衣向西來,其道直如弦。
從事得如此,人人以為難。
人言明明代,合置在朝端。
或望居諫司,有事戡必言。
或望居憲府,有邪戡必彈。
惜哉兩不諧,沒齒為閑官。
竟不得壹日,謇謇立君前。
形骸隨眾人,斂葬北邙山。
平生剛腸內,直氣歸其間。
賢者為生民,生死懸在天。
謂天不愛人,胡為生其賢?
謂天果愛民,胡為奪其年?
茫茫元化中,誰執如此權?
兇宅
長安多大宅,列在街西東。
往往朱門內,房廊相對空。
梟鳴松桂枝,狐藏蘭菊叢。
蒼苔黃葉地,日暮多旋風。
前主為將相,得罪竄巴庸。
後主為公卿,寢疾歿其中。
連延四五主,殃禍繼相鐘。
自從十年來,不利主人翁。
風雨壞檐隙,蛇鼠穿墻墉。
人疑不敢買,日毀土木功。
嗟嗟俗人心,甚矣其愚蒙。
旦恐災將至,不思禍所從。
我今題此詩,欲悟迷者胸。
凡為大官人,年祿多高崇。
權重持難久,位高勢易窮。
驕者物之盈,老者數之終。
四者如寇盜,日夜來相攻。
假使居吉土,孰能保其躬?
因小以明大,借家可喻邦。
周秦宅崤函,其宅非不同。
壹興八百年;壹死望夷宮。
寄語家與國,人兇非宅兇。
夢仙
人有夢仙者,夢身升上清。
坐乘壹白鶴,前引雙紅旌。
羽衣忽飄飄,玉鸞俄錚錚。
半空直下視,人世塵冥冥。
漸失鄉國處,才分山水形。
東海壹片白,列嶽五點青。
須臾群仙來,相引朝玉京。
安期羨門輩,列侍如公卿。
仰謁玉皇帝,稽首前致誠。
帝言汝仙才,努力勿自輕。
卻後十五年,期汝不死庭。
再拜受斯言,既寤喜且驚。
秘之不敢泄,誓誌居巖扃。
恩愛舍骨肉,飲食斷膻腥。
朝餐雲母散,夜吸沆瀣精。
空山三十載,日望輜(車並)迎。
前期過已久,鸞鶴無來聲。
齒發日衰白,耳目減聰明。
壹朝同物化,身與糞壤並。
神仙信有之,俗力非可營。
茍無金骨相,不列丹臺名。
徒傳辟谷法,虛受燒丹經。
只自取勤苦,百年終不成。
悲哉夢仙人,壹夢誤壹生!
觀刈麥 時為周至縣尉。
田家少閑月,五月人倍忙。
夜來南風起,小麥覆隴黃。
婦姑荷簞食,童稚攜壺槳。
相隨餉田去,丁壯在南岡。
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力盡不知熱,但惜夏日長。
復有貧婦人,抱子在其旁。
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
聽其相顧言,聞者為悲傷。
家田輸稅盡,拾此充饑腸。
今我何功德?曾不事農桑。
吏祿三百石,歲晏有余糧。
念此私自愧,盡日不能忘,
題海圖屏風 元和己醜年作。
海水無風時,波濤安悠悠。
鱗介無小大,遂性各沈浮。
突兀海底鰲,首冠三神丘。
鉤網不能制,其來非壹秋。
或者不量力,謂茲鰲可求。
(屍貝)(三貝)牽不動,綸絕沈其鉤。
壹鰲既頓頷,諸鰲齊掉頭。
白濤與黑浪,呼吸繞咽喉。
噴風激飛廉,鼓波怒陽侯。
鯨鯢得其便,張口欲吞舟。
萬裏無活鱗,百川多倒流。
遂使江漢水,朝宗意亦休。
蒼然屏風上,此畫良有由。
羸駿
驊騮失其主,羸餓無人牧。
向風嘶壹聲,莽蒼黃河曲。
踏冰水畔立,臥雪冢間宿。
歲暮田野空,寒草不滿腹。
豈無市駿者,盡是凡人目。
相馬失於瘦,遂遺千裏足。
村中何擾擾,有吏征芻粟。
輸彼軍廄中,化作駑駘肉。
廢琴
絲桐合為琴,中有太古聲。
古聲淡無味,不稱今人情。
玉徽光彩滅,朱弦塵土生。
廢棄來已久,遺音尚泠泠。
不辭為君彈,縱彈人不聽。
何物使之然?羌笛與秦箏。
今人:壹作今日。
李都尉古劍
古劍寒黯黯,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