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出自宋代女詞人李清照的《夏日絕句》,全詩如下:
《夏日絕句》
李清照〔宋代〕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白話譯文:
活著就要當人中的俊傑,死了也要做鬼中的英雄。
人們到現在還思念項羽,只因他不肯偷生回江東。
詞句註釋:
夏日絕句:此題見《繡水詩鈔》。《詩女史》卷十壹、《彤管遺編續集》卷十七、《名媛詩歸》卷十八、《歷朝名媛詩詞》卷七、《乾隆章丘縣誌》卷十二題作“烏江”。
人傑:人中的豪傑,才智特出的人物。漢高祖劉邦曾稱贊開國功臣張良、蕭何、韓信是“人傑”。
鬼雄:鬼中的英雄。屈原《九歌·國殤》:“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
項羽:秦末農民起義軍領袖,自立為西楚霸王,與秦軍九戰皆敗之。後來和劉邦爭奪天下,被困於垓下,突圍至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因無顏見江東父老,自刎而死。
江東:即江南。長江在蕪湖、南京間作東北流向,隋唐以前,是南北往來的主要渡口所在,習慣上稱自此以下的長江南岸地區為江東。項羽當初隨叔父項梁在會稽郡吳中起兵,秦會稽郡治所在吳縣(今江蘇蘇州)。
創作背景:
公元1127年(靖康二年),金兵入侵中原,擄走徽、欽二帝,趙宋王朝被迫南逃。李清照之夫趙明誠出任建康知府。後城中爆發叛亂,趙明誠不思平叛,反而臨陣脫逃。李清照為國為夫感到恥辱,在路過烏江時,有感於項羽的悲壯,創作此詩。
作品賞析:
詩的前兩句發調驚挺,擲地有聲。“人傑”出自《史記·高祖本紀》,指張良、蕭何和韓信等賢臣良將;“鬼雄”出自屈原《九歌·國殤》:“身既死兮神以靈,魂魄毅兮為鬼雄。”高度凝練的詩句鮮明而響亮地唱出了李清照的人生價值觀:為國捐軀,生死何懼!自先秦以來,這種愛國主義精神壹直是中華文化的主流,李清照的人生價值觀正是這種文化精神在個人身上的體現。但是如果把這兩句詩放置在女性文學的視野中,卻具有更為深刻的意義。戰爭對於女性而言,其殘酷之處在於她們無法像男性壹樣投筆從戎,保家衛國,只能是鐵蹄下哀嘆呻吟的承受者。然而在李清照的筆下,她所顯現的自我形象卻並不是壹個等待挽救的弱者。她雖然不能親臨沙場,但也從未置身事外,她關心著時局,為深受壓抑的抗金誌士扼腕不平,又毫不掩飾對惜命逃跑的南宋君臣的輕蔑和憤怒。
詩的後兩句即借詠史而諷世。項羽兵敗,退至烏江,烏江亭長艤船相待,勸他暫避江東,重振旗鼓,項羽卻拒絕東渡,自認為無顏見江東父老,自刎江邊。在楚漢相爭的過程中,項羽暴露了作為軍事領袖的諸多缺點,然而在其生命的最後關頭,卻顯示了壹個英雄的凜然無畏。在李清照看來,他無愧“人傑”“鬼雄”之稱。而在當時金兵鐵蹄長驅南下,宋朝君臣望風而逃的大背景下,項羽之“不肯過江東”更具有鮮明的批判性。以當時的形勢而言,金兵是孤軍深入,黃河南北的許多州郡有的尚在宋人之手,有的雖已被占,但金兵數量不多,立足未穩;在金兵的進攻下,太行山壹帶抗金的義軍蜂起,威脅著金兵的後方;如果趙構能蓄誌抗金,中原事是大有可為的。但趙構壹開始就沒有恢復國土保衛人民的願望,帶著臣僚倉皇南逃,喘息剛定,就在臨安定都。舉出項羽的不肯東渡,正是對怯懦畏葸、只顧逃命茍安的南宋君臣的辛辣諷刺。而對於趙明誠臨危而遁的行為,壹向光明磊落的李清照內心是有著諸多失望的,“人傑”“鬼雄”之語也當包含著對丈夫的勸誡和勉勵。
這是壹首借古諷今、發抒悲憤的懷古詩,又是以詩歌形式寫出的時事評論。全詩在字面上只是對千年前的英雄抒發感慨,但對時事沈痛悲憤的譴責之情卻溢於言表。她正是在朝廷敗逃的情勢下被弄得家破人亡,更因此顛沛流離,嘗盡人間艱辛。面對時局,她不得不興起“汝為誤國賊,我作破家人”(呂本中《兵亂後雜詩》)的怨憤。這種怨憤也正是當時千萬蒙難人民***同的怨憤。因此,此詩不僅抒發了個人的悲憤,還是廣大百姓的心聲。這樣壹首詩出自壹位封建時代的女子之手是難能可貴的。
作者簡介:
李清照(1084年3月13日~1155年5月12日)號易安居士,漢族,山東省濟南章丘人。宋代(南北宋之交)詞人,婉約詞派代表,有“千古第壹才女”之稱。所作詞,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後期多悲嘆身世,情調感傷。形式上善用白描手法,自辟途徑,語言清麗。論詞強調協律,崇尚典雅,提出詞“別是壹家”之說,反對以作詩文之法作詞。能詩,留存不多,部分篇章感時詠史,情辭慷慨,與其詞風不同。有《易安居士文集》《易安詞》,已散佚。後人有《漱玉詞》輯本。今有《李清照集校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