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詩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壹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文學賞析
全詩緊扣住壹“憤”字,可分為兩部分。前半敘述早年決心收復失地的壯誌雄心,後半感嘆時不再來,壯誌難酬。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當時他親臨抗金戰爭的第壹線,北望中原,收復故土的豪情壯誌,堅定如山。當英雄無用武之地時,他會回到金戈鐵馬的記憶裏去的。想當年,詩人北望中原,收復失地的壯心豪氣,有如山湧,大有氣魄。詩人未曾想過殺敵報國之路竟會如此艱難。以為“我本無私,傾力報國,那麽國必成全於我,孰料竟有奸人作梗、破壞以至於屢遭罷黜?”詩人開篇壹自問,問出幾多郁憤。
“樓船”二句,寫宋兵在東南和西北抗擊金兵進犯事,也概括詩人過去遊蹤所至——作者三十七歲在鎮江府任通判和乾道八年他四十八歲在南鄭任王炎幕僚。陸遊在軍中時,曾有壹次在夜間騎馬過渭水,後來追憶此事,寫下了“念昔少年時,從戎何壯哉!獨騎洮河馬,涉渭夜銜枚”(《歲暮風雨》)的詩句。他曾幾次親臨大散關前線,後來也有“我曾從戎清渭側,散關嵯峨下臨賊。鐵衣上馬蹴堅冰,有時三日不火食”(《江北莊取米到作飯香甚有感》)的詩句,追寫這段戰鬥生活。當時北望中原,也是浩氣如山的。但是這年九月,王炎被調回臨安,他的宣撫使府中幕僚也隨之星散,北征又壹次成了泡影。這兩句概括的輝煌的過去恰與“有心殺賊,無力回天”的眼前形成鮮明對比。“良時恐作他年恨,大散關頭又壹秋。”想今日恢復中原之機不再,詩人之心如泣血。從詩藝角度看,這兩句詩也足見陸遊浩蕩詩才。“樓船”與“夜雪”,“鐵馬”與“秋風”,意象兩兩相合,便有兩幅開闊、壯盛的戰場畫卷。意象選取甚為幹凈、典型。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歲月不居,壯歲已逝,誌未酬而鬢先斑,這在赤心為國的詩人是日夜為之痛心疾首的。陸遊不但是詩人,他還是以戰略家自負的。可惜畢生未能壹層長材。“切勿輕書生,上馬能擊賊”(《太息》)、“平生萬裏心,執戈王前驅”(《夜讀兵書》)是他念念不忘的心願。“塞上長城”句,詩人用劉宋名將檀道濟典明誌。以此自許,可見其少時之磅礴大氣,捍衛國家,揚威邊地,舍我其誰。然而,如今詩人壯誌未酬的苦悶全懸於壹個“空”字。大誌落空,奮鬥落空,壹切落空,而攬鏡自照,卻是衰鬢先斑,皓首皤皤。兩相比照,滿是悲愴。這壹結局,非詩人不盡誌所致,非詩人不盡力所致,而是小人誤人,世事磨人。作者有心而天不予。悲愴便為郁憤。
“出師壹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尾聯亦用典明誌。諸葛堅持北伐,雖“出師壹表真名世”,但終歸名滿天宇,“千載誰堪伯仲間”。千載而下,無人可與相提並論。很明顯,詩人用典意在貶斥那朝野上下主降的碌碌小人,表明自己恢復中原之誌亦將“名世”。詩人在現實裏找不到安慰,便只好將渴求慰藉的靈魂放到未來,這自然是無奈之舉。而詩人壹腔郁憤也就只好傾泄於這無奈了。 通過諸葛亮的典故,追慕先賢的業績,表明自己的愛國熱情至老不移,渴望效法諸葛亮,施展抱負。回看整首詩歌,可見句句是憤,字字是憤。以憤而為詩,詩便盡是憤。
《書憤》是陸遊的七律名篇之壹,全詩感情沈郁,氣韻渾厚,顯然得力於杜甫。中兩聯屬對工穩,尤以頷聯“樓船”、“鐵馬”兩句,雄放豪邁,為人們廣泛傳誦。這樣的詩句出自他親身的經歷,飽含著他的政治生活感受,是那些逞才摛藻的作品所無法比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