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采取馬克思列寧主義者年輕的心態
對那些不公平的十字架進行壹次徹底的申辯
比如母親年輕時種下的壹株葡萄樹
壹年生長壹米,而今已漫過兩層樓高的平房
從遠處望去,這棵葡萄的藤細而結實
像年老的思想者駕馭著永恒的權杖
我不忍心看著母親壹天天衰老,身軀彎下
彎下,壹天天往下長,往下長
接近地面,與深愛著的泥層融為壹體
然後梳成清朝的發型,以每分鐘壹千根的速度脫落
疼痛將人窒息,耳聾得聽不見蟲鳥的鳴叫
歷史與黃昏把母親的脊骨壹節節
壹段壹段的拆除,壹直折斷到肝臟
不能這樣,拆除的應當是好吃懶做的葡萄藤
同是壹年,豬都賣過好多次了,它仍無果
仍把腳下的土地吃到貧瘠把鄉村吃到落後
像壹條壹動不動的死蛇,用壹只蜥蜴般恐怖的手
摧殘在土路旁邊新生的草與半夏的花
甚至還要戲弄那些生澀的姑娘的臉頰與發絲
還有聲音,不時敲打我家的房門臨夜的窗
壹點壹點,瘋狂地侵略到藏匿靈魂的地方
白天它把陽光都吸進肚子裏,把
壹天二十四小時的黑暗都塞給過夜的床鋪
不能這樣,借著十壹月的有生命力的文字
我要構思明天希望的藍天與平凡的土地
沒有葡萄樹的遮蔽,鐵屋子的思緒便可以釋放出來
壹些新穎的詞匯也將會長出新綠
如同生活,燈光暗了些但不影響月光的明亮
就像現在,我聽到貧民窟裏黑人兄弟幹杯的嗓音
證明這是壹個需要光陰打磨的世界
我要以壹種特殊的手段來孝敬我的母親
我要借農民伯伯的鐮刀砍下這株無果的葡萄樹
親自為我的母親削成壹只延長生命的拐杖
在美麗的欲望之後我必須保持清醒
所有錯誤的苦難如果得不到合理的解脫
那麽隱藏在苦難中的重復就會保持沈默
就會從過去的另壹端到現在的'這個站點
是結局也是開始,這些都是不能說清的未解之謎
地獄,死後的第壹個夜晚尚且還好受壹些
但是如果所有的刑法都加起來,靈與肉的死亡
便不會那麽如煙的過去,更不會是壹次性
已經五千年了,整個華夏都在作無聲的記載
現在看來,還是少女青春期時代的模樣
偶爾痛經,流出不同性質的愛的液體
像是壹部《詩經》,又像是壹部《孝經》
俗稱血濃於水的不變親情
而現在,壹生受盡苦難的母親老了
她蜷縮在門前葡萄樹無果的陰影裏
只有耕種沒有收獲,只有落葉不見喜訊的秋風
滿足像壹個竹簍,遲遲在門外打盹
我已經不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不習慣大山的縱容
趁著年輕,我要從橫過村莊的土路上出來
我要告別故鄉的壹切靜物,背起行囊
去追尋壹本《飛鳥集》,在第二個富饒的故鄉
在肥沃的田野裏,我要親手為母親栽種壹千株結果的葡萄
夏黑早熟無核;金星中熟無核;早蜜香晚熟無核
這些葡萄都是我母親生前最摯愛的品種
母親壹生只鐘愛葡萄,從不食苦、辣的水果
記得母親說,她生活的時代太苦太辣了
今生,我要接替母親尚未完成的甜蜜夢想
我要親手為天下的母親栽種滿山遍野的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