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間,壹道斜陽固執地鋪灑於心,半江瑟瑟半江紅透;晶瑩閃爍的如珍露兒,如那臺上角兒的晶亮雙眸,眨巴忽閃,頑皮機靈,倏爾晃晃,倏爾滾滾;似弓閑掛的清瘦月鉤,則如清純詩意的少女媚眼,投向人間的款款壹瞥,醉了人間幾多詩心!潤了人生幾許詩韻!
壹道斜陽何故如此依依戀戀鋪灑心空,撥動心弦——而心波漾漾,詩心驛動?
那年那月,高考恢復,學校上規,我乘此東風考入高中。那時的高中——可謂“稀有金屬”,絕不為誇!多生年代,戶戶多子,小學初中基本普及,可高中稀缺,尤其正規完中的岔路高中入學比例少之又少!我哥因優已然入讀珍稀的高中,因而稀有的高中入讀名額我本無望。然我慶幸:恰遇那時恢復高考,有如諸葛孔明巧借東風——恰借恢復高考之東風,升學開考首屆考入!然,“自由散漫”“賦閑童年”的印痕則如影隨形,侵入骨髓,怎肯說遣便遣,思勤即勤?再加年紀小於同學且奇懶的我,正處懵懂之際,懵懵然,渾渾然——高中生涯不知珍惜,彈指揮間揮霍已盡,自然難為天之驕子!恢復高考已是幾度春秋的八十年代之初,高考命題已然走入深潭怪區——頻出難題怪題;再則,不少臨時應急院校曇花已謝,故而那些年頭山村小城高考榜上有名者少之又少,尤其女生考入大學的簡直是那鳳毛麟角!那時的世俗與經驗警告:女生考上大學猶如蜀道之難,崎嶇維艱!再則家境的不許:哥上大學,弟妹高中、初中魚貫而入。高中畢業年方二八的我順理成章地“待字家中”。復習再考?免想免談!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往往身在福中不知福,失去方知福之重。有學上時,懵懵然,渾渾然;待至無學可上,才是恨恨然,戚戚然!才知空空落落,淒淒切切!才覺令人生厭的書的親切!此時,這書反而難以斷舍離,尤其哥哥書房的藏書,關乎文學詩詞類的——於是乎,心窩系書,時不時地捧上壹捧,看上壹看。那時那境的些許惜書,或許是為填補失落的空洞吧!
壹日,夕陽西下,瞥見曾經幽禁於我心之冷宮的《唐詩宋詞》,心之壹憫,隨手攜之。悠悠然信馬而行,行至村頭白溪溪畔,信手壹拈,眼簾撲入白居易的《暮江吟》——“壹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壹激靈,啊!俯首瑟紅溫潤的白溪,翹望傾灑緋紅的夕陽——壹道斜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絕配呀,絕妙的詩境! 出神入化的自然造力,天衣無縫的詩境之配!驚訝詩人信手而拈,神乎其神的煉字設句!詫嘆大家鋪設渲染的詩境絢麗靜謐!醉心天地日月——大師,所繪所呈的境界無與倫比!時而吟詩,倏爾觀境,穿梭詩、境之間,移境於詩,賦詩入境,如癡如醉,甸甸沈醉!壹道斜陽鋪心空,“半江瑟瑟半江紅”的白溪汪汪註入心空,淙淙,淙淙------撥動心弦,詩心驛動!不肯離去,醉心其中,貪心再覓令人可憐的“露似珍珠月似弓”!奇也怪哉,膽小怕夜的我,哪來的鬥膽佇立村頭溪畔,佇立良久良久------尋得瑩瑩爍爍的如珍露珠兒,覓見惹人憐惜的似弓月牙兒,心兒酥,意兒醉,詩意恰恰融融,詩心蠢蠢欲動!
此後的日子,詩心的驛動——牽引自己時不時地吟上壹首,誦他壹闋。詩魂的浸潤,詩韻的沐熏,心兒凈化了,濾凈了紛雜的紅塵;情兒柔潤了,柔麗了日月星辰;眼兒多彩了,繽紛了大千世界,潤染了風雲雨雪!躑躅山間竹林,敬仰“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巖中。千磨萬擊還堅韌,任爾東西南北風”的堅韌不拔的竹子君子。觸摸炫白石灰 ,傾慕“ 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閑。粉骨碎身渾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間” 的浩然正氣的高潔石灰。壹睹孤煙落日,逸出“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 壹見黝山彎月,鉤出“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凝眸小荷,冒出“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 仰眺雲月,浮出“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 。 秋風吹臨“ 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 ; 水月映幻“近水樓臺先得月,向陽花木易為春”。品嘗荔枝,馳出“ 壹騎紅塵妃子笑”;品賞雪舞,飛白“ 千樹萬樹梨花開” !“晴空壹鶴排雲上, 便引詩情到碧霄”的詩情乃是鶴的牽引;“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的慨嘆則為惺惺的相惜!讀“黃河”,流出“ 九曲黃河萬裏沙,浪淘風簸自天涯”; 說“滄桑”,冒言“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月兒牽出串串“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的含月詩句。風兒吹響鈴鈴“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解落三秋葉,能開二月花”的詩韻風鈴!
其間的歲月,尤其博客時興之時,擠身博主之機,不乏詩心驛動,詩興雅發,應情即景,賦上壹詩,作上壹詞。如雨後空山,雲絮舒卷,舉目遠眺,心曠神恰,我便擬詩戲吟:“大雨嘈嘈罷,雲絮切切彈。為誰作嫁衿?霓裳舞翩翩!”雪中寒梅,獨自傲放,清香裊裊,自漫乾坤,我亦仰慕賦吟:“淩寒向風自從容, 傲霜鬥雪誌不窮。香自苦寒無怨悔,笑傲風雪賽芙蓉!”醉心皓月,賦詩“碧空如洗月獨步,玉盤水府臥明珠。靜心獨自嚼寧靜,皓月壹輪豈落寞?”心動七夕,作詞“月兒彎彎,天宇浩瀚。銀漢迢迢,何覓——天河橋? 癡情灼灼,天地之約。鵲飛雲霄,飛架——神鵲橋!”……
如此的詩心詩芽,待及2015,觸及詩詞格律,這壹觸及,如春風化雨,絲絲潤化。從而飽脹花蕾,得以綻放;化蛹為蝶,得以放飛!花綻——逸出醉人的襲襲清馧,蝶飛——留下美麗的飛翔弧痕……從而愈加眼漫詩意,詩心盈懷。懷壹詩心,心田猶如沁入汩汩甘泉,清洌瑩潤;生活有如拂熏悠悠絪缊,風雅迷醉。懷壹詩心,每每出遊,遊山——往往見山不僅是山,而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且智且慧的人類:或是生活厚積智慧深蘊的老者,或是偉岸嚴然年屆不惑的男子,抑或冷俊炫酷風華正茂的才俊;而是有氣有息,有動有靜,亦呼亦嘯的動物:有如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有如吼獅飛撲猛虎伏擊,有如雄鷹展翅蒼雁悠蕩……玩水——亦是覽水不僅是水,而是脈脈含情風姿卓約的少婦,或是嫻靜照水清風撫柳的處子,或是情竇初開羞澀靈動的少女。懷壹詩心,每每遇事,不光哲思辯證,亦可將之詩意正化,如此心態,這等詩意,往往可化消極為正向向上,化愁雲為清風朗月。懷壹詩心,與人之交,崇尚淡如水的君子之交——純凈且交心。懷壹詩心,萬景萬物,每每詩化美化,靈化動化……如此,花綻的裊裊清馧,蝶飛的線線弧痕——借以詩文紀之,集合凝為《沐心》!《沐心》——顧名思義,沐人心田,凈人心緒;人如凈玉,心如凈空!
“壹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希冀壹道斜陽斜照彌久,紅紅瑟瑟長鋪心中;如珍露兒瑩瑩爍爍 ,似弓月牙長鉤心空!企盼壹瓣詩心永葆驛動 ,壹悠詩韻裊裊長長,若壹汪靈泉純凈清亮,恰壹泓碧空白鷺排空直上……
這序,曾名《詩心驛動》,是篇故往的應征之文,曾劃下我詩心蝶飛的美麗孤痕,正恰些許應景詩文《沐心》破土而出的因緣——故作改之,即為其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