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暖暖, 山東小雪的節氣,我幻想著與蝴蝶邂逅。緩緩挪步,舉目田野,成片脆嫩的麥苗有壹種淡淡的喜悅,沒有漣漪,沒有矯情,沒有哀傷,安然靜好。如壹位蘇繡女子,把熏香隨微風送遠。大地開始沈睡之時,薺菜卻和麥苗壹樣翠綠,這壹塊地的薺菜著實讓我心動,趕緊回家提來籃子鏟子。薺菜餃子、包子、炒薺菜的香氣在我的思想中疊起。
駐足審視自己,仿佛回到兒時的我。春天父親在田地裏播種,我在樹林裏采野菜。山坡山澗開遍野花,蝴蝶蜜蜂花間嬉鬧,百鳥甩著悠長的尾音,唱著清麗的歌曲。密布的植被青翠欲滴。潺潺的溪水清澈見魚。雲兒飄過雨滴密集,父親喊我塑料棚裏避雨。童年那個小村子呀!是我心底的家園。以至於未來任何壹片田野,壹片葉子,壹株植物,壹叢灌木,都能牽出兒時的我的故鄉、我的父親!偉岸的父親,在我的心底被我深深地懷念著。
摘著薺菜,我們壹起回憶小時候的故鄉,姐姐說她想回那個小村莊住上壹年,我倒是感覺住壹段時間可以,畢竟還在凡塵裏,瑣事成堆。我表示春天去最好,有時間住上兩個月,這也是我已久的心願。
深山裏那幹凈的村莊,我總想把最美好的句子寫給她,把最清涼的雨寫給她。我的心常乘著鴻雁飛去,捧壹捧泥土,采壹抹燦爛的晚霞,在我透明的淚珠裏光華綻放。我把修改壹千遍的詩句在妳的青絲裏誦讀,妳雀羽翩翩,我笑若梅花。我的思念在妳歌舞升平的歲月錦緞般依然。
母親和我們商談,她百年以後要不要把父親的遺骨遷回山東。弟弟是母親唯壹的男孩,許是父親走時他還太小,嚇破了膽,留有陰影太重,他很害怕殯葬之事。弟弟不主張遷墳來山東。大姐說當年給父親去立碑,陰宅先生說父親的墳地位置地理主大姐財運發達,並且延續大姐的兒子也財運旺盛。目前來看還真靈驗,大姐的意思也不希望遷移。我卻在想,回故鄉是父親的心願,他壹定希望自己永久睡在故土裏。媽媽百年能和父親安葬在壹起,子嗣也方便拜祭,離得遠盡孝道也不極致。遊子能回故鄉這也是每個活著的、死去的靈魂的夙願。
天晴了,蝴蝶滿山谷飛舞,父親看著我的神態壹臉慈祥。在未來的日子裏,我常舉起壹種情緒,壹種明亮的情緒,這情緒擦亮天空,如星光閃爍。我相信,在哪個空間,父親壹定在看我,看我遍體鱗傷的笑,看我是否站著走。在艱難坎坷的路上是否也期盼著春暖花開,面朝大海。夢裏我對父親說我去陪妳,在那個美麗的村莊我陪妳,我還告訴他我的廚藝不錯,父親只是微笑,永遠那樣魁梧,那樣祥和的樣子。很多時候不能任性,不能放縱自己,因為妳還活著,要好好的履行妳的責任。父親這樣提醒我的時候,他擡起寬大的手掌摸摸我的頭。
母親養的'雞下蛋了,本來是養著吃肉的。吃著雞蛋,母親開始絮叨父親殺雞有多可笑。父親殺好的雞,本以為死了,拿開水壹燙,公雞咯咯叫喊著,竟然站起來跑到雞窩裏去了。父親驚訝的呆看,母親從此有了笑話父親的理由。父親教過書,寫得壹手好字,盡管為生計做過很多苦力營生,不敢殺生也情有可原。我說我記著高大魁梧的父親被村裏人起綽號二姑娘、二相公。母親驕傲於父親的才華和智慧,快樂的訴說父親的可贊之處。話鋒壹轉,忽然咒罵父親心狠拋下孤兒寡母。我趕緊打岔,真怕母親傷感。活著的人能快樂起來只有放下,路是要往前走的,日子要往前過的。
槐樹開花了,像冰做的美人。槐花香甜,流蘇樣掛滿樹枝。喜鵲窩裏孵出了小喜鵲,樹下的螞蟻忙碌著,為地盤,為食物,為嫁娶,為繁衍後代。烙煎餅的女人爽朗的笑聲飄出籬笆院,山壹樣的玉米大豆堆硌的我的腳底很疼。我叫壹聲娘,母親就應壹聲,叫壹聲爹,父親就應壹聲。夢在土地上蘇醒,生根,成長,結果。我知道,兒時的夢有多長,故鄉的路就有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