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相逢,是壹種痛。壹種難以名狀的痛。壹種永遠也無法痊愈的痛。因為相逢,因為相知。妳必能感知,妳必有同心。天意如此,安復強求?然既相逢,卻緣何遲到?
壹遍壹遍,仰天而問。
於千千萬萬人之間,於千千萬萬年之後,於千千萬萬之來世,與妳相逢。相逢已是上天的恩賜。
前生相約奈何橋邊,柳絮漫天輕舞。細雨如絲,酒旗迎風。依稀可以看見,那彎彎的石拱橋頭,妳隨風而立,長發飄飄,明眸皓齒,嫣然壹笑,風情萬種。
少年俠氣,青衫磊落,長發披肩,桀驁不羈。春風成劍,劍做龍吟。為壹個遙遠的夢想而去奈何橋邊,為壹句鮮亮的詩句而去尋梅踏雪,為壹朵伊人的輕笑而去鮮衣揚眉,為壹個快意恩仇的江湖而去輕蔑生命。
酒是是竹葉青的青,醉是女兒紅的紅。明月小樓,好風如水,清景無限,相思如夢,壹室琴聲,寂寞無人見。
煙波裊裊,長琴滴淚。幽咽的琴聲中,壹曲壹調演繹著那古老的歌謠。
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美人吹簫花動容,少年如玉劍如虹。
妳可知道,我已在佛前跪求了整整五百年。五百年的青燈古佛,五百年的晨鐘暮鼓,為的,只是今日。為的,只是相逢壹笑。
盡管我如這片伶仃飄落的葉或那形單影只的鳥;盡管我要為壹輪明月而問酒或為壹壺愁酒而問月;盡管我時常為過往的夢而悔或為枉過的悔而夢;盡管我留壹盞燈而靜聽風夜,盡管……
那麽,就采那朵最美的花送妳吧,這樣才好在我遠去後彈琴揚歌;才好在天涯明月下思念妳獨挹清秀的容顏,才好在綠肥紅瘦的風雨飄搖中斟滿人比黃花瘦。
匆匆壹見,匆匆壹別,後來在壹場國破山河民亂江湖存的戰爭中,我被壹枚流矢射死。臨死的時候我明白萬古長存的山嶺並不勝於生命短促的玫瑰。於是笑了……
再壹次擡起頭,迎面而來的是燦爛的陽光,讓我,恍若隔世。依稀中有誰在吹壹首曾經熟悉的曲子我卻想不起,可惜我忘了它的名字。揀到壹個關於記憶的瓶子,聞到裏面有不同時期的氣息,也許是漂流了太久,幹冷又陰暗。那是壹場失速的流離,那是壹場仿徨的關註,那是壹場風花的悲哀,那是壹場美麗的邂逅。曾經激情的眼神,曾經浪漫的心語,曾經的心電感應,曾經的琴聲滄桑。終於豁然開朗,哈哈壹笑,立地成僧。
為誰青杏煮酒?為誰舉杯邀月?為誰把酒臨風?為誰梅子雨冷?
不要說今生無緣,只待來世,不要。不是不相信妳,不是不相信我。不相信的,也許只是那難以預測的明天,那無法抗拒的命運,無法預知的期待。明白,命運或許只能是壹種悲哀。期待,或許真的太奢侈。
前世已遠。
今生,莫非又要重現這同樣的輪回?今生,莫非我真的只能隔著遙遠的時空重復前世的等待?其實,我不是不願意,不是不願意再久久的跪於佛前,用五百年的的光陰,再求壹次來生的相逢。
今生將只求化身為花,於妳必經的路旁,為妳綻放壹季的美麗。然而,怕時間經不起太長太久的等待,怕壹次次的錯過會演繹成永恒。
而妳今生必定是壹幅畫,敦煌的石窟中絕世的壁畫。飛舞流溢的靈魂,在笑著,沒有任何的言語,只是在舞著,在笑著。任風中的時光,流轉了壹個輪回,又壹個輪回。
聽說那面壁的高僧已望了千年,只為了能參悟這飛舞著靈魂的笑。殿前的那壹炷香,也焚燒著,陪伴了這位高僧千年靜穆的時光。
而我必定是聾啞癡顛的僧人。
在佛前求了又求。佛微笑無語,仍用手指,點了壹點,於是,流星滿天,六月飛雪。
生生世世,都是相似的故事。當妳來了,我卻走了。當我從花樹下走過,妳的花卻落了,漫天花雨撲向我的背影,當我回首,卻只看到了春的憔悴。當我用壹生的血舞成壹抹夕陽,妳卻在山的那邊水的那邊吟唱。繁星出來了,才發現最後的壹抹雲彩,是我今生的守候。當我策馬馳過草原,妳是我蹄下的紅塵,徒勞地用藏了壹生的芬芳點染我的行塵。當妳在江南采蓮,我是妳腕下無奈的水波,空留下妳容顏如雪。
時光流轉了壹個輪回,又壹個輪回。只是在錯過的相逢中詮釋,在牽掛中默默回憶。天地為之動容,天女散下了漫天的鮮花。佛動了動手指說,不可以,天地尚有遺憾,妳們怎可如此完美。
我終於開口,終於聆聽,終於感悟,拈花壹笑,離開塵世。
佛也笑了,有晶瑩的淚花從斑駁陸離的泥塑流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