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隱(833~909)字昭諫,錢塘(今杭州)新登人,世稱“江東才俊”。元代辛房文在《唐才子傳》中評論他說:羅隱“少英敏,善屬文,詩筆尤俊拔,養浩然之氣。”壹千多年過去了,他的許多詩篇仍傳誦不衰,有的名聯警句至今還策警著世人。如《蜂》:“不論平地與山尖,無限風光盡被占。采得百花成蜜後,為誰辛苦為誰甜?”;又如《自遣》:“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再如《錢》:“誌士不敢道,貯之成禍胎。小人無事藝,假爾作梯媒。解釋愁腸結,能分睡眼開。朱門狼虎性,壹半逐君回。”至於名聯佳句,如:“時來天地皆同力,運去英雄不自由。”(《籌筆驛》);“芬草有情皆礙馬,好雲無處不遮樓。”(《魏城見故人》);“寒窗呵筆尋詩句,壹片飛來紙上銷。”(《雪》);“只知事逐眼前去,不覺老從頭上來。”(《水邊偶題》);“經雨不隨山鳥散,倚風如***路人言。”(《梅花》)等等,不勝枚舉。但盡管他才華出眾,功名卻不如人意。壹生十次應試,全都名落孫山。直到五十五歲後對科第功名絕望,東歸家鄉,投身吳越王錢镠帳下,才得以壹展身手,有了不少功載史冊的作為。開平三年(909)春,羅隱臥病,錢镠親臨問候,並提寫“黃河信有澄清日,後代應難繼此材。”的詩句誇奨他的才學。羅隱感動之余,拖著病軀補了壹聯,雲:“門外旌旗屯虎豹,壁間章句動風雷。”寫出了錢镠的英雄氣概和文學才華以及對自己的知遇之恩,不久便溘然長逝。
羅隱在世時與貫休、處默在錢塘、九華、廬山、潤州多地多處唱和論道,結為莫逆之交。特別是在羅隱多次應試不第的逆境中,作為已負盛名的貫休給了他多次慰問和鼓勵,使羅隱得到友情的溫暖後重新振作起來。鹹通間他五年六下第,又遭妻歿父亡的家庭變故、酸辛淒苦之際,貫休又給他寄去七言詩,用佛家的經典語言慰籍他。羅隱讀了非常感動,作和詩壹首,詩雲:“高僧惠我七言詩,頓豁塵心展白眉。秀似谷中花媚日,清如潭底月圓時。應觀法界蓮千葉,肯折人間桂壹枝。漂蕩秦吳十餘載,因循猶恨識師遲。”詩中稱貫休為“高僧”,以師禮相待,並回憶在廬山壹起吟唱的情景,說當時就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後來貫休由荊門入蜀,心中還念念不忘這位在杭州落腳的老弟,有《懷錢塘羅隱》五律壹首寄贈,詩雲:“青雲十上苦,白發壹莖無。風澀潮聲惡,天寒角韻孤。別離千萬裏,何以慰榮枯。”譯成白話便是:妳經歷了十次不第的磨難,已經滿頭白發了吧?但西蜀與江浙相隔千裏萬裏,我又何以兌現曾經生死相約、枯榮與***的諾言!表示了對羅隱的真摯思念和別離的無奈。
而羅隱與處默則亦師亦友、情同兄弟。處默在杭州時作了壹首題為《聖果寺》的詩,其中壹聯雲:“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得到了許多詩友的激賞。羅隱見了也大吃壹驚,心想:“這不正是我要寫的句子嗎?”於是兩人壹見如故,從此成了知己。之後壹起上廬山,遊潤州,過楊州,交遊唱和越多,情誼也就越深。羅隱的《江東甲乙集》中就收入了他給處默的多首詩作,如《寄處默師》、《北固亭東望寄默師》、《錢塘遇默師憶潤州舊遊》等等,回憶他們的交往和友誼。其中有雲:“高亭暮色中,往事誰更同”,“石羊妙善街,甘露平泉碑”,“病憐京口酒,老卻海門風”,“香爐煙靄虎溪月,終棹鐵船尋惠休”,“甘露卷簾看雨腳,樟亭倚柱望潮頭。十年顧我醉中過,兩地與師方外遊。”潤州北固亭、廬山香爐峰、九江虎溪月、甘露妙善街、京口海門風,數十年過去了,當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還有壹首過貫休、處默家鄉蘭溪的詩,雲:“瀫江東下幾多程,每泊孤舟即有情。山色已隨遊子遠,水紋猶認主人情。”可謂觸景生情之作。是啊,壹千多年過去了,悠悠的蘭江水仍映見了蘭溪高僧貫休、處默與江東才俊羅隱的深情厚誼。
(註:此文的貢獻在於不僅鉤沈出羅隱與貫休、處默的友誼,而且考證出處默的行蹤和生卒年。故抄錄重發,以期引起史學界註意。)
2019年1月10日施福山於黃龍洞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