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夢雷:天柱衡雲
在謫居盛京的流宦中還有壹位對發展遼沈文化作出卓越貢獻的人,他也是戴梓的好友,即被稱為“松鶴老人”的陳夢雷。
陳夢雷是福建侯官人,出生於書香門第,自幼聰穎的陳夢雷十二歲考中秀才,十九歲鄉試中舉,第二年進京會試得中二甲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讀書中秘。由於他還能通曉“國語”,即當時的滿文,這在漢官中頗為少見,康熙十二年(1673年),他被授翰林院編修職,可以說是少年得誌。
以吳三桂為首的“三藩”發動叛亂,反對朝廷撤藩決定時,陳夢雷恰因伴母返鄉,被滯留在侯官。據福建的靖南王耿精忠呼應吳三桂樹旗反叛,俘獲了陳夢雷和他的父親,脅迫陳夢雷接受戶部員外郎的偽職。陳夢雷稱病不出,後又剃發遁入空門。康熙十六年(1677年)清軍收復福建,耿精忠投降,陳夢雷受誣授偽職險遭不幸,是同鄉、大學士徐乾學鼎力救援,才使他由死刑改判流刑,發配盛京,赴尚陽堡為奴。從此,陳夢雷走入人生的低谷。
康熙二十壹年(1682年) 正月,陳夢雷被流放抵盛京。事有偶然,當時奉天府府尹高爾位,及繼任者董束忠正在編修《盛京通誌》,聽說陳夢雷是翰林院編修,便留住了陳夢雷,待之禮遇,邀他主持修纂其書。這樣,陳夢雷不僅免去了到戍所為奴受辱之苦,生活也得以安定下來,全心投入《盛京通誌》的編輯工作。這是清朝第壹部有關盛京的大型地方誌,由於陳夢雷的加入,得以圓滿完成。與此同時,他還受命指導和審定《海城縣誌》《承德縣誌》《蓋平縣誌》等,為清代初期盛京地區地方誌的編纂作出很大貢獻。
陳夢雷留居盛京後,還“構‘雲思草堂’,花石絹秀,日以著述為樂,從遊者甚眾”。為了傳播傳統文化,他開門授徒,解經講史,壹時盛京“諸公卿子弟執經問學者踵接”,陳家門庭若市,這位被流放來的文人受到了人們的尊敬。
有了這樣壹個新環境,陳夢雷與盛京文人、流宦交往也多了起來,互相唱和,寫下了許多吟詠遼沈的詩作。《癸亥春日即事》,記述他在盛京設館授徒的情況。《取道雙峰回沈》,記述他到千山雙峰寺拜謁剩人和尚(函可) 靈塔後返回盛京的情景與感懷。《丁卯孟夏雲思草堂落成步黃叔威原韻》(四首) 描述他在盛京構思雲草堂的情景,《遼河即事限韻》,描繪了秋末遼河的晚景,都打上了清晰的盛京烙印。
雖然是被流放,雖然是在遠離北京皇宮的塞外,有了府尹的關照,有了相對安定的生活和著書吟詩的環境,陳夢雷的寫作興趣壹直很旺,出於對盛京人物風情,山川美景的喜愛,壹段時間他曾遍遊沈陽內外,以極其細膩的觀察,為盛京風光擬出十六景觀,每景均作詩壹首。其所擬十六景依次為——
十六景之壹:天柱衡雲;
十六景之二:開城霽雪;
十六景之三:東園泛菊;
十六景之四:龍石觀蓮;
十六景之五:實勝斜暉;
十六景之六:渾河晚渡;
十六景之七:禦園春望;
十六景之八:黃山秋獵;
十六景之九:沈水春遊;
十六景之十:永安秋水;
十六景之十壹:大堤踏月;
十六景之十二:塔灣落雁;
十六景之十三:景祐曉鐘;
十六景之十四:天壇松月;
十六景之十五:南塔柳蔭;
十六景之十六:望雲列障。
其《留都十六景》之壹《天柱衡雲》詩雲——
壹柱開天秀,居然嶽鎮宗。
如何有佳氣,五色盡從龍。
功德千秋盛,蒸嘗萬國恭。
岐豐荒作後,蔥郁至今濃。
天柱山,原名東牟山,在盛京城東四十裏渾河北岸,由於山勢聳峻,蒼松如海,白雲繚繞,別具壹番景致,後金天命十壹年八月,清太祖努爾哈赤病死,清太宗皇太極繼汗位後於十壹月選此山建山陵葬努爾哈赤,定為福陵,俗稱東陵,“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東牟山從此稱為天柱山。其後,自康熙帝將東巡福陵祭祖規定為例行祭祀盛典,福陵更因葬有清太祖而備受尊崇,所以陳夢雷選“天柱衡雲”為留都十六景之壹。“衡雲”,白雲繚繞之狀也。“天柱衡雲”,是壹幅天柱山被白雲繚繞的壯麗圖卷。
天柱山福陵神道
詩的前四句寫天柱山山勢秀美,清先帝創業非凡。“壹柱開天”,起勢雄渾,“開天”喻埋葬在天柱山的努爾哈赤開天辟地,開創了前所未有的事業,埋下了先帝,天柱山當可謂遼東壹方的嶽鎮之山了。這裏又氤氳著吉祥之氣,聚籠著各方英豪跟隨帝王***同創業。詩中“五色”,據《禮記·禮運篇》孔穎達疏:“五色,謂青、赤、黃、白、黑,據五方也。”這裏以五色指各方各處。“從龍”,指隨帝王創業。詩的後四句是詩人對清先帝功德和埋葬先帝的天柱山的贊譽。“蒸嘗”,本指秋冬二祭,此處泛指對先人的祭祀。頸聯兩句說,清代先帝的功德千秋傳頌,對先帝的祭奠得到四面八方的崇敬。尾聯寫正因為此,盛京成為帝京或陪都後,這裏蒼松如海四季常青。“岐豐”,古地名。
“岐”指岐山,在今陜西岐山縣東北,為周族先人古公亶父所居之地。
“豐”,在今陜西長安縣西北,為周朝國都。“岐豐”,即指周朝發祥地,詩中代指強盛王朝的發祥地。
陳夢雷:實勝斜暉
陳夢雷吟詠之《留都十六景》之五,為《實勝斜暉》,其詩雲——
金碧莊嚴地,清陰映夕陽。世皆傳大乘,曾說是四方。
歸鳥投林樂,羈人望遠傷。那堪驪唱後,風送梵音長。
崇德三年(1638年),在皇太極敕命下達後三年,實勝寺在沈陽外攘門(小西門) 外西北五裏處建成,由於是蒙古族和藏族等民族信奉的密宗喇嘛教寺院,皇太極曾在這裏多次接蒙古王公。
寺廟的主要建築有大殿(供邁達裏佛)、瑪哈噶拉樓(供金質瑪哈噶拉佛像,是蒙古墨爾根喇嘛於天聰八年即1634年送至盛京) 和四體文碑(滿、漢、蒙、藏即圖白忒文)。殿樓均為黃琉璃瓦綠剪邊,金碧輝煌,巍峨壯觀。寺院內又遍植蒼松翠柳,景物宜人。人們又把它稱為皇寺或黃寺,除進行宗教瞻禮外又常做人們送別之地,所以,也被陳夢雷選為留都十六景之壹。
實勝寺
詩的前四句也是寫景誦勝。首聯勾描寺院環境之美,殿樓金碧輝煌,院內的青松翠柳輝映夕陽,很是壯觀。頷聯贊皇寺是四方頂禮膜拜的佛教聖地。“大乘”,是佛教的派別名,這裏指北傳佛教,即藏傳佛教,亦稱喇嘛教。詩的後四句,寫在皇寺的活動與感受。由於這裏已兼有宗教與送別的兩重功能,所以詩人寫這裏既有“歸鳥投林樂”,也有“羈人望遠傷”。“羈人”,即羈留他鄉的人,自然包括陳夢雷這些流宦。尾聯中“驪唱”,指告別之歌,典出《漢書·王式傳》:“謂歌吹諸王曰:‘歌《驪駒》’。”此《驪駒》逸《詩經》篇名,其辭雲:“驪駒在門,仆夫具存,驪駒在路,仆夫整駕。”《驪駒》又作驪唱、驪歌。“梵音”,泛指寺廟中的音響,包括誦經、念咒、擊鐘磬等。兩句寫皇寺中的驪唱、梵音在人們送別後遠離皇寺時,猶在耳邊回響,不絕如縷,把在皇寺的送別寫得情意綿長。
陳夢雷:黃山秋獵
陳夢雷《留都十六景》之八《黃山秋獵》詩雲——
黃山秋氣好,較獵喜新晴。
鐵騎追星疾,蒼鷹逐電輕。
千騎朝列隊,萬火夜連營。
自是英雄事,應慚白面生。
黃山,在盛京城南三十裏,俗稱“荒山子”,當年有皇家狩獵場,清代皇家宗室、八旗官兵在此狩獵、較獵。“較獵”,指較量射獵,比賽射獵。
這首《黃山秋獵》所描繪的是當年盛京的壹處人文景觀,展現了皇家獵場上秋獵的壯闊圖景及八旗官兵的尚武精神。按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對世界遺產的劃分,有自然文化遺產、物質文化遺產和非物質文化遺產。“黃山秋獵”屬非自然遺產,也非依托建築的物質遺產,而是以展示人類活動為主體的人文景觀中的非物質景觀。詩人抓住了黃山景觀的這壹特點,著力描寫了秋獵的精彩與壯觀、激動人心。在首聯交代了“較獵”時遇到了壹個晴好天氣後,“頷”“頸”兩聯集中了獵場上“較獵”時扣人心弦的鏡頭和場面:“鐵騎追星疾,蒼鷹逐電輕”,對仗工穩的地上與天上的壹組鏡頭,把“較獵”的緊張氣氛與精彩壯觀凸顯出來,將士的坐騎較獵時“疾”(快) 似追星,獵鷹在天下捕捉獵物,“輕”若電閃,畫面的動感逗引讀者如臨秋獵現場壹樣。
“千旗朝列隊,萬火夜連營”兩句,更把八旗官兵秋獵期間的浩大的氣勢與場面的壯闊作了更上層次的呈現。“千旗”“萬火”,不僅有數量,更有誘人的動勢,千旗在朝暉中招展,萬火在夜空中閃耀,何等瑰美!何等富於魅力!正是這壯景的感染與震撼,作為學者的陳夢雷感慨萬千地說:這真是英雄的壯舉,我這白面書生自慚莫及啊!
黃山狩獵場早已不復存在,但透過陳夢雷這首五律,我們耳際猶能響起當年那令人心動的歌吟。
陳夢雷:大堤踏月
陳夢雷《留都十六景》之十壹《大堤踏月》詩雲——
周道通京國,偏宜踏月行。
更闌萬戶靜,星曉壹天清。
棲鵲驚歸思,啼鳥愴旅情。
嘯歌不覺曙,茅店已雞聲。
大堤,此處非指河堤,而是指當時盛京通往廣寧(今遼寧北鎮)的大路,是連接關內外交通的重要路段。陳夢雷參修的《盛京通誌》卷十五,乾隆帝詩《題永安橋》註雲:“盛京西至廣寧多沮洳,行旅多艱。太祖初定沈陽,命修築,疊道百二十裏。”皇太極崇德三年(1638年) 五月,再次“修治盛京至遼河大路,兩旁浚壕,中間增土高三尺,廣十丈”(《清太宗實錄》卷四十壹)。這條“廣十丈”的大路,兩邊挖出壕溝,中間又增高了三尺,不是有大堤的形狀了嗎?故此路又被稱為“大堤”。在三百年前的沈陽與北鎮間有這樣壹條大路,恰似今天在沈陽北京間有了壹條沈京高速公路壹樣,既壯闊又實實在在的方便交通,漫步在上面怎能不平添幾分自豪!所以陳夢雷把“大堤踏月”也選為“留都十六景”之壹。
這首詩寫得樸實自然。首聯寫“周道”(大路) 通向大清首都,踏月在上面漫步會有種特別的感受,頷頸兩聯則展開地寫了這種感受。
頷聯寫“更闌”“星曉”時,萬戶之“靜”與長天之“清”,把“大堤”上月夜的幽美清靜盡呈於水墨畫面之上。頸聯寫內心的感受,“棲鵲”驚了詩人的“歸思”,“啼鳥”讓旅途立增愴然之感。尾句寫在這樣如詩如畫的“大堤”上放天長嘯著前行,不知不覺竟已天之將曙,茅店雞鳴。我猜想,或許三百多年前陳夢雷真有在這“大堤”上趕夜路的體驗吧?不然,他這首《大堤踏月》,為什麽會寫得這麽真切動人,這麽幽美如歌!陳夢雷:南塔柳蔭
《留都十六景》之十五是《南塔柳蔭》,其詩雲——
何處輕蔭好,城南十裏青。迎春枝裊裊,入夏影冥冥。
雅愛微風舞,偏宜細雨零。不堪頻折取,離恨滿長亭。
南塔,在盛京城南五裏之廣慈寺內,是當時盛京京郊四塔之壹,崇德八年(1643年) 壹月起始建,順治元年(1644年) 六月建成。盛京城南至五裏河(又稱沈水、沈河、渾河) 壹帶,當時河流水泊交錯,遍植柳樹,春夏柳蔭連片,如蓋如雲,景色宜人,是清初盛京的遊覽勝地,每年春夏迄初秋都吸引著大量遊人,所以陳夢雷也把目光投向這裏。
這首詩寫於乾隆乙亥(1695年) 孟秋。詩中的開頭詩人自己設問,自己作答,托出城南南塔下的“輕蔭好”,延綿十裏壹片柳色。頷聯寫春夏時節柳蔭美貌。迎春時纖長柔美的柳枝在輕風吹拂下飄飄蕩蕩,入夏後,柳葉茂盛織成幽暗的蔭涼。好壹幅水墨丹青。頸聯中詩人抒發說,“雅愛微風舞,偏宜細雨零”,壹副巧對,把對柳蔭的喜愛充分表達出來。在尾聯中,詩人出人意料地用詩句表示,在南塔柳蔭下,也有不高興的時候,壹是不忍心看那漂亮的柳枝被頻頻折取,二是在長亭內與友人話別,離恨揣胸悵然難受。
這首詩情隨境出,結尾吟出新意,值得細品。
這十六首詩,是清代初期盛京風物名勝的首次概括。此前雖有沈仕臨、潘扶雲等吟哦“萬泉八景”,但那是對城市局部景點的概括。
此次陳夢雷把視野放寬,細致考察過盛京眾多景觀後才選出他最為鐘情的十六處景觀以詩詠之。這十六首詩,使當時人們對所居住的城市有了更好的認識,也使今天的讀者能從中領略清初盛京的不凡風貌,具有較好的史料價值。尤其是陳夢雷的這壹創舉加深了幾百年來人們對沈陽景觀的印象,煥發出對城市的熱愛之情,產生了頗好的影響。
自然,由於這“留都十六景”是陳夢雷個人的選擇,難免有所偏愛,而對當時即已被人們所公認的遊覽勝地也有所疏失,如已被繆公恩、沈仕臨等反復吟詠的萬泉諸景、萬柳塘以及昭陵等處,都是值得作為留都勝景吟詠的。就是陳夢雷在完成《留都十六景》之後,也在詩集中增添著對“留都十六景”之外的名勝的吟唱,豐富了他對盛京勝景的描寫天地。
陳夢雷:留都北郊白塔
百尺浮屠接塞煙,曾聞古剎自唐傳。
雕欄映月澄空界,寶鐸隨風韻遠天。
歷歷亭臺斜照外,蒼蒼陵闕暮雲邊。
滄桑幾閱人世間,梵唱依稀似昔年。
北郊白塔,在盛京地載門外崇壽寺內,《盛京通誌》卷二十九載:
“崇壽寺內有塔壹座,明萬歷中重修。碑記稱此塔創於唐,尉遲恭監造。康熙三年(1664年),僧綱丁、祖惠等重修。”這座白塔,20世紀50年代初,我在大東區橫街小學讀書時,還與同學到塔下玩耍,後隨沈陽城墻被扒掉,塔在50年代末期也被拆除。而從陳夢雷詩中所描繪,當年寺院盛況令人神往。
詩的首聯突兀而起寫白塔巍峨聳峙之貌:“百尺浮屠接塞煙”,“浮屠”,又作“浮圖”,梵語“窣(sū) 堵波”(音譯),即“塔”。全句說高聳的白塔繚繞著塞上烽煙。接下來說建塔歷史悠久:“古剎自唐傳”。頷頸兩聯描繪崇壽寺內外景物,渲染出壹幅古寺風光圖。先寫寺院裏雕欄映月碧空澄明,塔上的懸鈴(寶鐸) 隨風搖響悠悠飄向遠天。再寫古寺外亭臺座座沐斜陽,被蒼松翠柏擁裹的昭陵浴暮雲。尾聯中感嘆人生幾閱滄桑之變,唯有寺院中聲聲梵唱還和當年差不多。
修史吟詩,建館授徒,陳夢雷被流放十六年後,康熙三十七年(1698年),康熙帝第三次東巡,使他得到了壹個改變命運的機會,謁陵祭祖後,康熙帝幸臨城中,讀百官獻詩,讀到陳夢雷獻詩後,不僅十分滿意,還昭令赦免歸京,讓他陪侍皇三子誠親王胤祉讀書。
《古今圖書集成》書影
陳夢雷回京後,教授皇子讀書悉心敬業,為此受到皇上恩典, 皇子禮遇。課余, 他利用胤祉的“ 協壹堂”中藏書和自藏的約壹萬五千卷圖書。編纂成《匯編》。這項工作他從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 開始,直至康熙四十五年方才完成。
並寫成《進匯編後》上呈胤祉,得到高度贊許。在胤祉支持下,陳夢雷又經過十年的修改完善,到康熙五十壹年時得以呈給康熙帝。康熙帝看後非常高興,特賜名《古今圖書集成》。同時,命設“古今圖書集成”館,由胤祉、陳夢雷率壹批官員繼續進行增補,準其脫稿後刻印。
陳夢雷的才華得到康熙帝的賞識,特賜陳夢雷宅第壹所於城北,並親到其書齋,為其題寫了聯語:“松高枝葉茂,鶴老羽毛新”,賜於陳夢雷,陳夢雷受此殊榮,特將書齋命名為“松鶴山房”。
但好景不長,命運多舛,噩運再次降臨到他頭上。康熙六十壹年(1722年) 十壹月,康熙帝玄燁病逝,皇四子胤禛繼位,改元雍正。
胤禛登基後,便對昔日與他爭位的兄弟進行報復。首先對他三哥胤祉身邊的重要臣子開刀,壹壹排除。十二月十二日,雍正帝下旨,追究陳夢雷舊賬,結果七十三歲的陳夢雷被流放到黑龍江蔔奎(今齊齊哈爾),十九年後,即乾隆六年(1741年),九十二歲的陳夢雷客死蔔奎戍所,魂斷塞外。
陳夢雷前後花費二十二年心血編纂的《古今圖書集成》被雍正帝奪了過去,改派蔣廷錫到館,由陳邦彥主持其事。待《古今圖書集成》刻印完成時,在體例中只是將“誌”改為“典”,其他均未改動,卻把胤祉、陳夢雷兩位真正功臣從編纂名單中刪除,換上了蔣廷錫等人的名字, 真是天下之大, 無奇不有。
乾隆皇帝大閱圖
歷史記下了陳夢雷這位清初大學者的悲劇,也記下了他為發展清代文化的卓著功績,包括在遼沈文壇所留下的美好的歌吟。陳夢雷壹生著述收入《松鶴山房文集》和《松鶴山房詩集》傳世。
在清代東北流人中,還有壹些詩人寫下許多吟詠盛京的詩詞,如董國祥,是明崇禎十三年進士,入清後官至刑部、吏部右侍郎。順治十七年(1600年) 初,因為貪官盧慎言寄收金銀而被流放盛京尚陽堡。他博學多才,到尚陽堡後,曾主持纂修了清初東北第壹部縣誌《鐵嶺縣誌》,他來往於尚陽堡與盛京城之間,曾寫下《盛京紀述》《贈苗焦冥煉師(即景佑宮道士詩人苗君稷)》等。再如方式濟,為桐城名家流人方登嶧之子,康熙四十八年(1709年) 進士,官內閣中書。康熙五十年(1711年) 因《南山集》文字獄案之株連,與父親方登嶧壹起被舉家流放蔔奎。雖身處逆境,仍吟詩著書不輟,其中紀行詩尤為出色。康熙五十六年年僅四十歲即卒於戍所。著作有《陸塘初稿》《出關詩》及《龍沙紀略》等行世,其中《出關詩》中收入許多吟詠遼沈的詩作。如《至廣寧同年鐵五顯祖來迎》《盛京》等,他在北上蔔奎時,所經孤家子、鎮北堡等小鎮、關口等處,也留有詩作,有興趣者找來讀讀,可大增眼界,重溫歷史之壹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