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二兩段,作者在“清鳳徐來,水波不興”的秋江上,“舉酒屬客”。“月出幹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問”、“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等展現的是空闊、瑰奇、壯美的景色。蕭瑟冬景中,仰望明月,俯看人影,觸景生情,由樂而歌,有明月,有佳客,有美酒、有珍肴,為再遊赤壁提供最好的興致與條件。置身如此境界,作者任壹葉扁舟在茫無邊際的江面上飄蕩,俗慮盡除,獨占風月無邊,身心與自然相融,於是“飲酒樂甚”,情不自禁地“扣舷而歌”。接下來幾句是“飲酒樂甚”時即興而作的歌詞,模擬屈原《湘君》、《思美人》中詩句的騷體形式,抒發了詩入對天各壹方的“美人”不絕如縷的情思。
二、歷史中的“水月”——蒼涼之意
面對月夜山河的蒼茫景色,不禁憂從中來,將郁抑之情凝聚於長嘯之中,感情由樂轉悲。長嘯之後的寂靜悲傷,使蘇軾不敢久留,重新回到船上,放任壹葉扁舟從流飄蕩,表現出隨遇而安的態度,感情又轉為平靜。此時壹只孤鶴畫空而來,對孤鶴的描寫,讓人有壹種空靈虛幻難以言喻的感覺,想象當時之景,仿佛身處其中,似乎可以感受到那震撼,不禁贊嘆蘇軾善於把握事物的特征與效果,竟能夠達到如此的境界。篇中主客對話,實際上代表了作者思想中兩個相互矛盾的側面。“客”在吊古傷今之余,喟嘆人生短促且變動不居,從而陷入痛苦,這裏把個體的人與浩渺的時空放在壹起,突出了“吾生之須臾”與“長江之無窮”的巨大矛盾。“蘇子”則試圖去消解這壹矛盾。他以水月為喻,說長江水奔流不息,但長江始終未曾消失;月亮時圓時缺,但它畢竟沒有增減。推而廣之,如果從變化的角度看,天地萬物壹瞬都不能保持原來的樣子;如果從不變的角度看,天地萬物又都是無窮無盡的。這樣,人也就“同於萬物”,到達永恒的境界了。這種宇宙觀雖不夠科學,但它既表現了作者對政治迫害的蔑視,對所追求理想的執著,以致身處逆境卻依然豁達開朗,同時,也流露出隨緣自適、隨遇而安的生活態度。最後作者思想中的積極壹面戰勝了消極的壹面而占了上風。
三、哲理中的“水月”——人生須臾
作者借用江水、明月、清風這些自然意象,闡述事物皆具“變”與“不變”的二重性。問題的關鍵在於,自“變者”觀之還是自“不變者”觀之。作者由此得出結論:水月是不值得人類羨慕的。他辯證地認識萬物,找到了克服中個體生命短暫而引起的恐懼心理的靈丹妙藥。由此,主客二人回歸到歡快的情境,“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他從宇宙的變化說到人生的哲理。認為從變化的角度看,天地壹刻也不會不變,人生短暫,自然可悲;但從不變的角度看,那就是天地與我同生,萬物與我為壹,都會無窮無盡。況且天地間物各有主,“茍非吾之所有,雖壹毫而莫取”。如此,人世間的榮辱、得失、憂樂便不足為念了。最後他為“客人”指出出路:到大自然中去尋求精神上的寄托。顯然,賦中客人和蘇子的話都反映了作者的思想意識。他所談的人生哲理,有合理的積極的壹面,但也含有佛老思想中隨遇而安、惟與自然相適的消極因素。因而“客人”的話卻很真實地反映了作者內心的痛苦,所以當他把手書的《前赤壁賦》寄給好友欽之時,特地寫信叮囑道:“多難畏事,欽之愛我,必深藏之不出也。”
這種“水月”的意象,是蘇軾情感哲理的依托,無論現實的,歷史的,還是哲理的,跌宕變化,熔寫景、抒情、議論於壹爐。景則水月流光,情則哀樂相生,理則物我相適,雜以嗚嗚簫音,悠悠古事。兩兩相觸,縹緲多姿,創造出美妙的神話般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