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梅》
唐代:柳宗元
早梅發高樹,迥映楚天碧。
朔吹飄夜香,繁霜滋曉白。
欲為萬裏贈,杳杳山水隔。
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
譯文
早梅在高高的枝頭綻放,遠遠映照著廣闊的碧藍天空。
夜晚北風吹來陣陣花香,在濃霜中增添著潔白的光澤。
想折壹枝寄贈萬裏之外,無奈千裏迢迢,山水阻隔。
眼看寒梅即將零落雕謝,我將用什麽去慰問遠方的友人呢?
賞析
在歷代的詩詞中,有不少詠梅之作。前半盛贊梅花傲霜鬥雪,淩寒獨開,芳香四溢,暗喻詩人堅貞不屈、不與流俗合汙的高潔品格;後半寫詩人懷念遠方友人,要折梅相贈而不能的神傷之情。全詩簡樸、疏淡,含韻慰藉,表現了詩人對理想的追求。
“早梅發高樹”,起句直寫梅花,筆姿飛揚,醒人耳目。壹個“發”字極富於神韻,不僅寫出梅花綻開的形象,而且予人壹種“能開天地春”(清人沈欽圻詠梅詩句)的生機蓬勃的感受,把早梅昂首怒放、生機盎然的形象逼真地展現在讀者的眼前。其背景高遠廣闊的碧藍的天空,不僅映襯著梅花的色澤,更突出了它的雅潔,不同凡俗。高樹,既是實寫,又是詩人心中意象的再現,自喻行高於時人,並與下旬“迥映楚天碧"緊相粘連,構成壹幅情景融和的意境。避望楚天,遼闊無際,明凈的碧空映照著早梅發出的光澤,使人感到梅花分外嫻靜高潔。這兩句詩,言辭簡潔,而情波蕩漾,深寓著詩人對早梅的贊嘆之意。誠如王國維所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第壹、二兩句是描寫梅花的外在之形,“朔吹飄夜香,繁霜滋曉白。”兩句進壹層刻畫早梅內在的氣質。盡管北風吹打,嚴霜相逼,而梅花仍然在寒風中散發著縷縷芬芳,在濃霜中增添著潔白的光澤。這兩句詩壹寫“香”,壹寫“色”,集中地寫出早梅傲視風霜,力斡春回的風格。“飄”字寓有四散的意思,王冕《墨梅》詩有“只留清氣滿乾坤”,用的也是這個意思。詩人詠梅,目的是為了抒懷,是為了言誌。詩中梅花的品格也是詩人心靈的壹種物化。
詩的下面四句,由詠物而轉入抒懷,進而推出新意。當詩人看到早梅綻放的時侯,不禁懷念起遠方的友人來,於是借物抒懷:“欲為萬裏贈,杳杳山水隔。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往事如潮,湧上心頭。他極想攀折壹枝寒梅,贈與友人聊以表達慰勉的情意。可是轉念壹想,千裏迢迢,山水阻隔,這是無法如願的。柳宗元被貶永州後,“罪謗交織,群疑當道”,“故舊大臣”已不敢和他通音訊,在寂寞和孤獨中艱難度日的柳宗元是多麽思念親友們啊!於是想到折梅相送,可親友們遠在萬裏之外,是根本無法送到的。這裏除了地理上的原因外,還有政治上的原因,他作為壹個“羈囚”不能連累了親友。透過字裏行間,人們不難體會到詩人那種倀惘、不平之情。這兩句詩,原是化用北朝陸凱《贈範曄》“折花逢驛使,寄與隴頭人;江南無所有,聊贈壹枝春”的詩意。都是敘寫對故人的思念,但是兩詩的情趣迥然不同,陸詩灑脫,柳詩沈郁。正是因為他們寫詩時的處境和心情並不相同,情趣也就各異了。
“寒英坐銷落,何用慰遠客?”兩句詩是緊承上兩句發展出來的,含有更深壹層的意義。詩人意識到,由於關山阻隔,時日過久,梅花勢將枯萎雕零,於是喟嘆“我將用什麽去慰問遠方的友人呢?”。柳宗元從梅的早開早落聯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的境遇,不禁憂從中來。正因為憂其早開早落,所以柳宗元也是在自我勉勵,自我鞭策。
這首《早梅》語言平實質直,不事藻飾,意脈若隱若現,藝術美和人格美的融和合壹,形式的質樸,感情的其淳,流露出來的詩人的高潔、孤傲的情誌。詩人以早梅迎風鬥寒,昂首開放的英姿,委婉地表達了自己正直無私的胸懷,顯示出對理想執著追求的意誌,表現了自己孤傲高潔的品格和不屈不撓的鬥爭精神。這首詩用簡樸、疏淡的文辭刻畫早梅傲立風霜昂首開放的形象,抒寫詩人的情誌,狀難寫之物如在眼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梅的風骨與作者的人格融為壹體,含蓄蘊藉,感情深摯委曲,給人以很強的感染力。
擴展閱讀:柳宗元哲學思想
柳宗元是壹個政治革新的人,推崇“古文”運動。柳宗元的哲學論著中,對漢代大儒董仲舒鼓吹的“夏商周三代受命之符”的符命說持否定態度。他反對天諸說,批判神學,強調人事,用“人”來代替“神”。柳宗元把對神學的批判變成對政治的批判,用唯物主義觀點解說“天人之際”即天和人的關系,對唯心主義天命論進行批判。他的哲學思想,是同當時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自然科學所達到的水平相適應的。他把古代樸素唯物主義無神論思想發展到了壹個新的高度,是中唐時代傑出的思想家。[柳宗元的哲學論著有《非國語》、《貞符》、《時令論》、《斷刑論》、《天說》、《天對》等。在這些論著中,柳宗元對漢代大儒董仲舒鼓吹的“夏商周三代受命之符”的符命說持否定態度,並反對天符、天命、天道諸說,批判神學,強調人事,用“人”來代替“砷”。柳宗元還把對神學的批判變成對政治的批判,用樸素唯物主義觀點解說“天人之際”即天和人的關系。
柳宗元所寫的壹些關於社會政治的論著,是他的政治思想的具體反映,是他參與政治鬥爭的壹種手段。柳宗元認為整個社會歷史是壹個自然發展的過程,有其不以人們的意誌為轉移的客觀發展的必然趨勢。他的言論從折衷調和的立場,來對儒、法、釋、道等各家學說作調和的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