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黃昏過泰山
作者:林徽因
記得那天,
心同壹條長河,
讓黃昏來臨,
月壹片掛在胸襟。
如同這青黛山,
今天,
心是孤傲的屏障壹面;
蔥郁,
不忘卻晚霞,
蒼莽,
卻聽腳下風起,
來了夜——
2、夢終南山
作者:紀弦
那不是秦嶺的壹部分麽?
唉!正是。正是那最美的所在:
最令人流淚的。
而那是終南山的壹塊巖石。
我是坐於其上哼了幾句秦腔,
和喝了點故鄉的酒的。
我曾以手撫之良久,
並能及其亙古的涼意。
而那些橫著的雲都停著不動了,
他們想看看我這“異鄉人”的模樣。
啊啊,可擁抱的,多麽淳厚。
山下那冒著裊裊炊煙的小小村落,
不就是我渴念著的故鄉終南鎮麽?
而我是哪壹天從哪兒回來的呢?
咦?夢婆婆呀,雞怎麽叫了的?
請讓我留在這夢中不要哭醒才好……
3、贊美
作者:穆旦
走不盡的山巒和起伏,河流和草原,
數不盡的密密的村莊,雞鳴和狗吠,
接連在原是荒涼的亞洲的土地上,
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嘯著幹燥的風,
在低壓的暗雲下唱著單調的東流的水,
在憂郁的森林裏有無數埋藏的年代。
它們靜靜地和我擁抱:
說不盡的故事是說不盡的災難,沈默的,
是愛情,是在天空飛翔的鷹群,
是幹枯的眼睛期待著泉湧的熱淚,
當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遙遠的天際爬行;
我有太多的話語,太悠久的感情,
我要以荒涼的沙漠,坎坷的小路,騾子車,
我要以槽子船,漫山的野花,陰雨的天氣,
我要以壹切擁抱妳,妳,
我到處看見的人民呵,
在恥辱裏生活的人民,佝僂的人民,
我要以帶血的手和妳們壹壹擁抱。
因為壹個民族已經起來。
壹個農夫,他粗糙的身軀移動在田野中,
他是壹個女人的孩子,許多孩子的父親,
多少朝代在他的身邊升起又降落了
而把希望和失望壓在他身上,
而他永遠無言地跟在犁後旋轉,
翻起同樣的泥土溶解過他祖先的,
是同樣的受難的形象凝固在路旁。
在大路上多少次愉快的歌聲流過去了,
多少次跟來的是臨到他的憂患;
在大路上人們演說,叫囂,歡快,
然而他沒有,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鋤頭,
再壹次相信名詞,溶進了大眾的愛,
堅定地,他看著自己溶進死亡裏,
而這樣的路是無限的悠長的,
而他是不能夠流淚的,
他沒有流淚,因為壹個民族已經起來。
在群山的包圍裏,在蔚藍的天空下,
在春天和秋天經過他家園的時候,
在幽深的谷裏隱著最含蓄的悲哀:
壹個老婦期待著孩子,許多孩子期待著,
饑餓,而又在饑餓裏忍耐,
在路旁仍是那聚集著黑暗的茅屋,
壹樣的是不可知的恐懼,壹樣的是,
大自然中那侵蝕著生活的泥土,
而他走去了從不回頭詛咒。
為了他我要擁抱每壹個人,
為了他我失去了擁抱的安慰,
因為他,我們是不能給以幸福的,
痛哭吧,讓我們在他的身上痛哭吧,
因為壹個民族已經起來。
壹樣的是這悠久的年代的風,
壹樣的是從這傾圮的屋檐下散開的
無盡的呻吟和寒冷,
它歌唱在壹片枯槁的樹頂上,
它吹過了荒蕪的沼澤,蘆葦和蟲鳴,
壹樣的是這飛過的烏鴉的聲音。
當我走過,站在路上踟躕,
我踟躕著為了多年恥辱的歷史,
仍在這廣大的山河中等待,
等待著,我們無言的痛苦是太多了,
然而壹個民族已經起來,
然而壹個民族已經起來。
4、祈禱
作者:聞壹多
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
啟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
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
輕輕的告訴我,不要喧嘩!
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
誰的心裏有堯舜的心,
誰的血是荊軻聶政的血,
誰是神農黃帝的遺孽。
告訴我那智慧來得離奇,
說是河馬獻來的饋禮;
還告訴我這歌聲的節奏,
原是九苞鳳凰的傳授。
請告訴我戈壁的沈默,
和五嶽的莊嚴?又告訴我
泰山的石溜還滴著忍耐,
大江黃河又流著和諧?
再告訴我,那壹滴清淚
是孔子吊唁死麟的傷悲?
那狂笑也得告訴我才好,——
莊周,淳於髡,東方朔的笑。
請告訴我誰是中國人,
啟示我,如何把記憶抱緊;
請告訴我這民族的偉大,
輕輕的告訴我,不要喧嘩!
5、出塞曲
作者:席慕蓉
請為我唱壹首出塞曲
用那遺忘了的古老言語
請用美麗的顫音輕輕呼喚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長城外才有的景象
誰說出塞曲的調子太悲涼
如果妳不愛聽
那是因為
歌中沒有妳的渴望
而我們總是要壹唱再唱
像那草原千裏閃著金光
像那風沙呼嘯過大漠
像那黃河岸 陰山旁
英雄騎馬壯
騎馬榮歸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