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諺語習語互譯 歸化 異化 異歸均衡
作為壹個翻譯工作者,在引進外國作品時,究竟要以壹種什麽樣的翻譯理論作指導呢?關於翻譯標準或指導原則,壹直都未有定論。中國翻譯界先是有近代翻譯理論家嚴復提出的譯事三難“信達雅”,長久以來壹直被人們視為翻譯的三大標準。在當代翻譯論中,有錢鐘書提倡的“化境”說與傅雷提出的“重神似不重形似”,都是圍繞翻譯轉換問題,把標準和方法融為壹體,但這都不過是歸化與異化的壹種延伸。在當代翻譯界,歸化與異化之爭已成為壹個熱門話題。傳統的翻譯,即“歸化”(domestication)的翻譯,譯者利用母語的優勢,使譯文讀起來通俗易懂,譯文讀者能產生壹種與原文讀者相似的審美效果,即達到了某種審美傳輸功能上的相似,這與美國翻譯理論家奈達的“動態對等”(Dynamic Equivalence)或“功能等值”(Functional Equivalence)是壹樣的。異化(foreignization)的提法最早始於壹千多年前的某些佛經翻譯家,即所謂“求質、求信之謂,與譯界常說的直譯相近”。美國學者韋努蒂也提出要保留源語文化的差異和陌生度,十分青睞異化的翻譯。
在中國翻譯界。自劉英凱發表論文《歸化壹翻譯的歧路》以來,掀起了異化與歸化的又壹輪爭辯,但這次爭辯無論在廣度上還是深度上都有了新的變化,“語言層次上的直譯和意譯之爭已經上升到了文化、文學和政治倫理的高度”。許均也指出所謂“歸化”與“異化”之爭,實際上是壹種文化態度的爭論,是以譯者所選擇的文化立場為基本點來加以區分的。站在出發語文化的立場上會導致“異化”,站在目的語文化的立場上會導致“歸化”,而站在溝通出發語與目的語文化的立場上則避免極端化的“異化”與“歸化”,並試圖以“交流與溝通”為翻譯的根本宗旨,尋找壹套有利於不同文化溝通的翻譯原則與方法。所以無論是歸化還是異化都不應該絕對,應該力求達到壹種平衡。正如著名翻譯家張谷若提出的以地道的譯文譯地道的原文,孫迎春在《張谷若翻譯藝術研究》壹書中把“地道”作為翻譯的壹大原則,並指出“地道”非極端歸化之謂,而是力求達到壹種異歸均衡。
以諺語習語的翻譯為例,諺語習語的翻譯需要同時兼顧語言和文化,以便將原語信息的意義和風格再現。英漢兩種語言都有大量的諺語和習語,但由於風俗習慣和語言文化的不同,意義完全相同,結構相似,字數對等的諺語習語很少能在譯文中找到。在跨語際翻譯中,如何處理出發語和目的語中表達相差甚遠、具有濃重文化色彩的諺語習語呢?是采取歸化的翻譯還是異化的翻譯呢?對此,本人僅談談個人看法。
(壹)從歸化的方法看諺語習語的翻譯
歸化(domestication),是指在翻譯中采用透明流暢的風格(transparent fluent style),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strangeness)的翻譯策略。例如:
Like knows like,英雄識英雄。
Like attracts like,物以類聚。
Like cures like,以毒攻毒。
Like begets like,龍生龍,鳳生風。
這幾個含有like的諺語,實在是太過抽象,異化的方法很難譯,而且難免生澀拗口。采用歸化的方法譯成中國讀者熟悉的成語則簡單明了,通俗易懂。
諺語習語來源於生活,是壹個民族語言和文化的高度濃縮和集中體現。它可以反映出壹個國家的地理、歷史、宗教、生活習俗等文化背景。英漢諺語習語承載著不同的民族文化特色和文化信息。無論在漢語還是在英語中,人們常常借用日常生活中比較熟悉的事物來喻指有相似特征的人或其他事物。但是,英漢文化背景的不同決定了雙方對有些事物理解的不壹致,在壹種語言裏用某種事物表達某種形象,在另壹種語言中可能要用不同的事物來表達。例如“to see a hare in hen’s nest”意思是“to look for something in a wrong place”。知道這壹深層的意思,我們很容易就聯想到“緣木求魚”,無論是在什麽地方找什麽東西並不重要,關鍵是兩者表達的是壹個意思。但如果譯成“到雞窩裏尋兔”,由於文化的不同,沿襲下來的壹些傳統也不同,譯文讀者讀到這裏時,他很可能聯系不到“緣木求魚”上去而處於壹種迷茫的狀態,不知所雲。又如:There is no smoke without fire,無風不起浪。原文中的“煙”和“火”翻譯成“風”和“浪”,有的譯者可能覺得沒必要。既然“煙”和“火”,“風”和“浪”都是因果關系,是緊密相聯的,何不直接翻譯成“無煙不起火”呢?當然,既然意思都差不多,翻譯中采用壹個更通順,大家更耳熟能詳的句子,能最大限度地淡化原文的陌生感,更通俗易懂。
歸化有它的必要性,但過度的歸化也會造成壹些意義的缺失,意義外延的擴大,甚至扭曲原本的意義。例如“The truth is stronger than fiction”譯成“事實勝於雄辯”。但仔細看來,這個諺語裏面含有的兩個關鍵詞“truth”和“fiction”,“truth”譯成“事實”可以,但“fiction”查遍字典也沒有“雄辯”這壹層意思。因此,這個諺語的翻譯扭曲了原本的意義。又如While there is life,there is hope譯成“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是壹句太過地道的中國話。讀到這句話就會有壹種大丈夫拍著胸脯,發誓將來壹定會有所作為的信心滿滿的感覺,讓人不由得精神振奮。但讀原文,很樸實的語句“只要生命在,就有希望”。因此,讀原文與譯文所激起的讀者的情感***鳴是不壹樣的。譯者在翻譯時也要考慮到譯文讀者的情感與心境。另外壹個例句:“The devil takes the hindmost”譯成“誰落後,誰挨打”。雖然譯文與原文意思差不多。但不免缺失了壹個成分“devil”(魔鬼,惡魔),這是壹個西方文化裏與上帝作對的角色,頭上長角,西方人非常熟悉的壹個形象,譯者沒有譯出來,難免使讀者喪失了了解異國文化的機會。譯文的後半句“誰挨打”不免縮小了“take”的意義,魔鬼會帶走他,而並沒有說要做什麽。而且譯文讓讀者看了,不免聯系到中國的半殖民地半封建時期,因為落後,常受到帝國主義列強的欺侮。這是原文讀者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因此,譯者在翻譯時,不但要註意譯文會引起的讀者的情感訴求,更要註意與此聯系 到的特定的歷史背景。
總之,只要意義表達準確,而且不牽涉到文化層面意義的缺失,歸化的翻譯是可取的。而且歸化在緩和語言文化矛盾這壹方面確實起了積極的作用,可以讓讀者在自己接受的和熟悉的語言環境中獲得壹種與原文讀者相似的審美效果。
(二)從異化的方法看諺語習語的翻譯
異化(foreignisation),長期以來,壹直沒有壹個準確的定義,相對於歸化,異化是指在壹定程度上保留原文的異域性(foreignness),故意打破目標語言常規的翻譯策略。以下列習語為例:
“Shed crocodile’s tears”譯成“鱷魚的眼淚”。鱷魚,我們知道在中國以前是壹種不常見的動物。如果我們壹味地按照漢語的表達習慣而譯成“貓哭耗子”或“兔死狐悲”,那我們就不會了解這壹英美常見的異域動物了。其實“貓哭耗子”或“兔死狐悲”我也只是在童話故事或卡通片中才能讀到看到,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可能出現,但鱷魚掉眼淚卻是確確實實有的。動物學家觀察到鱷魚在吃獵物時會掉眼淚,因此才有了這個習語。但後來發現真正的原因是鱷魚在通過淚腺排泄體內多余的鹽份。因此如果不用異化的方式直譯這個習語,讀者會窮根究底了解到這個讓他感興趣的科普知識嗎?
“Paper tiger”譯成“紙老虎”。這也是壹個比較典型的例子。這個詞最早是由毛澤東提出來的。他在作報告是提到帝國主義是紙老虎,只會虛張聲勢。在翻譯毛澤東這篇報告時,譯者曾想用“scarecrow”(稻草人)來譯,但毛澤東堅持直譯“paper tiger”,以保留他的語言特色。因此。這個詞在加了註釋之後傳到美國,美國人後來也慢慢接受了,成為英語語言中的壹個新詞匯。如果不是因為毛澤東的堅持,英語中也就少了壹個這麽鮮活的習語。
翻譯的目的就是為了文化的交流,隨著交流的深入,不同的文化也越來越具有包容性。因此,我們現在經常聽到別人說“武裝到牙齒”(armed to the teeth),“瓶頸”(bottle-neck),“酸葡萄”(sour grapes),“象牙塔”(ivory tower)等壹系列的外來詞。異化能豐富我們的詞匯,幫助我們了解不同的文化。因此,異化的翻譯在這樣壹個國際化的大背景下。還是值得提倡的。
(三)從壹些實例看異歸均衡
翻譯學家孫迎春指出“壹般而言,異歸均衡應當是最理想的”。並援引黃建華在《改進雙語的翻譯》壹文中就怎樣把成語、諺語、習語之類的詞例譯好應註意的三點來說明這個問題。即譯出準確的含義、盡可能表達其生動的形象、盡可能保持其成語、諺語習語的格式。並且他援引黃建華的話提出了壹個解決之道壹“提供兩種譯文,壹種較為直譯,另壹種更接近諺語的形式”。舉例來說:
It’s the last straw that breaks the camels back,最後壹根草,壓斷駱駝腰。積羽沈舟。
Empty vessels make the greatest sound,空罐子聲音最響。滿罐水不響,半罐水響叮當。
Little strokes fell great oaks,壹斧壹斧砍下來,橡樹再大也砍倒。滴水穿石。
這些均是異歸均衡的典範,我在教學過程中也遇到過這樣的情況,有壹次,我讓學生翻譯壹段帶有很多習語的文章,其中有些句子是“I hope you don’t feel like a fish out of water,Oh,don’t mind my little brother Jason;he’s just got ants in his pants today,Here’s your room;it’s clean as a whistle,”雖然課後這些習語給出的意思是“感到生疏,不自在”,“坐立不安,興奮”和“幹幹凈凈,壹塵不染”。但大部分同學還是把它比喻的意思譯出來了。以下是壹個學生的翻譯:
“我希望妳不會有如魚離水般生疏的感覺。噢,請別介意我的小弟弟傑森,他就像有螞蟻爬到褲子裏壹樣坐立不安的。這是妳的房間,它幹幹凈凈地就像哨子壹樣。”
前兩個翻譯是可以的,既保留了原文特色,又把深層的意思譯出來了。但後壹個翻譯就有點讓人摸不著頭腦了,因為漢語中沒有這樣的比喻。但不管怎樣,我們能看出學生習慣把所有的意思都譯出來,避免缺失。在翻譯時。我們也不妨借鑒這種做法,尤其是對於壹些新引進的諺語習語,像是之前提到的“to shed crocodile’s tears”,我們不妨用歇後語的形式翻譯壹“鱷魚掉眼淚—假慈悲”。既有異化也有歸化,這很容易讓讀者產生壹種親切感熟悉感,接受起來也快,慢慢地讀者只看到前半句也能理解它的意思了,文化交流的目的也達到了。
總而言之,在翻譯的過程中,我們不能單壹地使用歸化策略而拋棄異化策略,也不可能只采用異化策略而拋棄歸化法。歸化和異化往往是交織在壹起的,靈活運用“異化”與“歸化”才是解決翻譯中文化沖突現象的真正出路。
(四)結語
隨著世界化進程的加快和各民族之間了解的加深,各種文化之間的借鑒與融合日趨明顯,文化的異質色彩似乎也在逐漸變淡。但另壹方面各民族又呼籲“文化多元化”,要求保持各自的文化特色。翻譯,是文化的媒人,起著不同文化交流的中介作用,就是我們經常說的“橋梁作用”。作為壹個翻譯工作者,應站在溝通不同文化的立場上,以“交流與溝通”作為翻譯的宗旨,合理的運用歸化與異化這壹對相輔相成、互為補充的翻譯方法。既不能過分強調異化,也不能過分強調歸化,應學會熟練地交錯使用這兩種方法,力求達到異歸均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