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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外公的悼詞

2017年12月12日淩晨1點55分,外公因病魔侵蝕,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可是他那慈祥溫和而又嚴肅的形象永遠銘刻在我們的心中,像是壹座豐碑那樣傲然挺立!

外公生於1948年農歷2月29,少年時讀於宿松師專,小時候家裏窮,總是壹雙草鞋穿到學校去,有時候路不好走怕把鞋穿壞,只好脫掉提在手上。糧票不夠,就吃從家裏帶來的幹糧。20歲不到,外公就出來任教。膝下五個兒女十個外孫,兒女中,舅舅是老大,媽媽排老二,還有三個姨娘。外孫中,我是老大,有六個表弟,三個妹妹,因為最小的表妹是去年才出生,排老十,又姓石,因此落了壹個“十全十美”的譽名。外公壹生吃了不少苦,那個年代吃不飽是常有的事,加上家裏兄弟姐妹又多,外公早早地就出來獨立了。等到好不容易解決了饑餓,外公卻不幸得了腎衰竭,常年靠透析治療,嚴重壹點還要到大醫院住院治療,就這樣,外公跌跌撞撞地走過了他透析的十二個年頭,直到如今,他終於堅持不住了,在老家的床榻上安詳地度過了他生命中的最後幾個小時......

外公是壹名人民教師,生平重視教育仁德,喜歡讀書的孩子。從小就教育我們要刻苦學習,尊師重禮。每當我們幾個晚輩回去時,他總是在我們面前念叨:要讀好書、好讀書。外公喜歡叫人看書,尤其在我們小的時候特別嚴格,如果看到我們在無所事事地玩,他總要說幾句:“妳的作業哪寫完了,寫完了也要看看書”。每次說到看書,幾個調皮的表弟總要偷偷翻個白眼做個鬼臉的,以示他們內心小小的反抗,聽久了,我也很煩,怎麽天天都要看書?外婆有時在旁邊打岔:“妳就讓他們歇會噠,天天念,孩子都念孬哆。”直到長大後,自己讀了壹些書,才明白當年外公的用心良苦。壹直到我們都考上大學,他才放慢壹些“警惕”。如今,看到都考上大學的我們,他總是感到莫大的欣慰和滿足。在教育上,外公對待旁人家的孩子也是壹視同仁,從無私心,村裏上過學的孩子大部分都在外公的膝下讀過書,若是有孩子考上大學,他總是要在我們面前誇贊壹番:那個孩子真不錯!從小念書就踏實,就像看到自己孩子考上大學壹樣高興。

我小的時候在外公家長大,跟著外公在學校讀到二年級。他走路快,每次去學校,跟在他後面我都是連走帶跑,有時下雨天,碰到泥濘路走不動時,外公總是把我壹把抱起來夾到腰間,小心翼翼地跨過那些路溝。記得那時的我很喜歡吃雞蛋羹,每次上學之前,外公都要在他中山裝的口袋裏塞壹個雞蛋,叫學校炊事先生給我做。直到如今,我都清晰地記得那時的我吃著雞蛋羹坐在外公旁使勁扒飯的樣子。如今,卻再也無法像原來壹樣坐到外公的身邊聽他淳淳教導。

外公壹生勤儉節約,從不花壹分多余錢,就是這樣,他也不允許我們亂花錢,每逢過年過節,媽媽和姨娘們給他和外婆買東西,他總是說:“以後不要買這些東西,我們又不缺吃缺喝,買了浪費錢,妳們上有老,下有小,存點錢顧家。”媽媽們也是很無奈,有時姨娘們開玩笑:花點錢孝順妳的機會都不給。外公很惜疼人,對待孩子從不懈怠,媽媽嫁的比姨娘們遠,住在洲上,小的時候,家裏比較窮,孩子又多,爸媽又沒有正式的工作,外公外婆總舍不得媽媽,有時想去洲上看看媽媽,但每次去之前都思前想後,顧慮很多,怕去了爸媽要花錢買肉買菜,要忙前忙後,最後去的次數總是很少。直到他年紀大壹點這種顧慮才慢慢少壹些。

但是在教育上,外公從來不會節省,上初中的時候,我羨慕別的同學有壹本大型的新版現代漢語詞典,有壹次偶然的機會,我看到小姨也有壹本這樣的詞典,我就新奇地翻了翻,邊看邊說:“這詞典比小的要好用好多,有好多字,我也想要壹本。”暑假放完,回去開學的第壹學期,我就收到了壹本同樣的詞典,媽媽說是外公叫路過我家門口的車捎帶過來的,是外公去縣城做完透析給我買的,那時不懂。現在想想,那該是多麽珍貴的壹本詞典。如今,詞典依然在,而我卻很少翻了。然而,讓我不明白的是:外公是何時聽到我說的那些話的,現在我已記不清了。

外公的節儉是大家有目***睹的,也正是因為他的節儉,所以我們都很舍不得他。每次外公透析,逢到大雨大雪天氣,舅舅們都很擔心。有壹年暑假,在小姨家度假,那天外公透析,小姨不放心外公大熱天壹個人回家,就打通了外公的電話,問外公到哪了,電話那頭的外公說在等公交車,小姨著急的說:“這麽熱就不要坐公交車了,打個滴去車站,這點錢又不算什麽,要是熱病了,花的錢比這個更多。”外公口口聲聲地答應著小姨,其實最後問到:還是坐的公交車。我能想象壹個瘦骨嶙峋的老人剛從醫院出來在高溫下等公交車的不易和艱難,其實從醫院打車去車站也就五塊錢左右,公交車壹塊錢,僅僅多了四塊錢而已,而為了這幾塊錢,外公卻總要等十幾分鐘的公交。而他這種倔強的性格卻是旁人壹時無法勸解的。

外公也是壹個嚴肅的人,很少笑,待人接物上又特別講究禮義。所以小的時候,我們都有些怕外公,從來不敢在外公面前胡亂打鬧,包括大壹輩的舅舅、爸媽和姨娘們,在外公面前也是尊敬有加。媽媽曾經和我說過,家裏要是來了客人,他們就別想上桌吃飯,不但如此,還要記得給客人們及時添飯,不然就要挨罵,聽到這,我總是要插壹句:“那也不能時時盯著客人吃飯啊,多不好”。但是在外公面前,我是從來不敢這般放肆的。我記得有壹次給外公倒喝藥的水,倒了滿滿壹杯,三姨看見了,忙說:“趕快去倒掉壹點,外公壹會要罵妳,倒這麽多,他不喜歡浪費,喝壹點就行了。”我趕緊偷偷倒掉壹半給外公端去,看著他老人家沒話說才敢從房間出來。

我最後壹次見外公是在視頻中,視頻中的外公很蒼白,臉無血色,躺在床上壹動不動,眼睛都無力睜開,我哽咽著喊了他壹聲,他很快地“嗯”了壹聲,三姨在旁邊激動地說:“外公聽到了,妹,妳再喊壹聲。”我又連續叫了幾聲,我很清晰地聽到了外公回應我的每壹聲“嗯......”,看著他很無助的樣子,我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我不敢讓他聽到我的哭聲,就像小時候不敢在他面前打鬧壹樣。然而,現在卻再也聽不到他意味深長的教導和慢條斯理的話語,也看不到他瘦骨嶙峋的背影和他臉上的喜怒哀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