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鍵詞:境界說、《人間詞話》、三種境界、自然、理想、頓悟、漸悟、入與出、隔與不隔
《人間詞話》是集中過古典美學和文學理論之大成的著作,它有著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作用。從問世以來就頗受眾人的青睞,以及學者們的關註,研讀其中,便深感其中的巧妙與精湛,便知王國維這位大師的文學底蘊的深厚與學識的淵博,最關乎古今之大成的事業,大學問莫過於“境界說”。
自古文學講究境界,境指文學作品寫出的境地,同時也指創作之境,某種文體境域,甚至某種藝術造詣。而“境界”壹詞最早盛行於佛教信仰者之口。清人丁福保在《佛學大辭典》中解釋為“自家勢力所及之境土,”或“我得知果報界域”佛教中稱人的眼、耳、鼻、舌、身意為六根,即指人的六種感覺器官,其所對應的是六境,即色、聲、香、味、觸、法。意根指人的心裏意識,法境是指這種意識所達到的壹種狀態。之所以稱為境,丁福保說:“心之所遊履攀緣者,謂之境。”[1]所以,境界既可以是外界具體景象的狀態,也可以是人意識到的內在心靈世界之狀態。研讀有關王國維《人間詞話》也有同樣的感受於其中。也讓人更深入地領會了王國維先生在品論古典文學詞作中更突現於表現這種狀態的外界具體的景象與內在心靈世界的緊密結合。因而可以看出王國維品論古典文學的寬泛與深鉆。從而有了三種不同感受的境界之說:“昨日西風雕碧樹,獨上西樓,望盡天涯路。”此為第壹境界。“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為第二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為第三境界。[3]此三種境界常被理解引用在古今寫情之中居多,而王國維則觀其不然。在其被寓為人生必經三種境界中,與眾學者有與眾不同的感觸。
王國維《人間詞話》三種境界說到人生品味的三種感悟。王國維在1908年發表《人間詞話》,只是作為壹種文藝批評類著作出現的。他利用了傳統的詩話形式,但論及的內容卻達到了美學理論的高度,是“取外來之觀念與固有之材料互相參證的作品。”他在《人間詞話》中標舉了“境界說”?#65310;常?泄?糯?囊掌纜奐乙蒼擻黴?廡┐視錚?縊緯?嫌鸕摹靶巳ぁ薄⑶宄?跏快醯摹吧裨稀痹?兜摹靶粵欏敝釧擔?際薔頭綹瘛⒓記啥?裕?豕?蛺岬攪嗣姥У謀局事鄹叨取K?擔骸叭徊桌慫?叫巳ぃ?鈰盟?繳裨希?灘還?榔涿婺浚?蝗舯扇四槌觥?辰紜?鄭?狡潯疽病!薄按室躍辰縹?釕稀S芯辰繚蜃雜懈咤瘢?雜忻?洹N宕?彼沃?手?遠讕?噅諫稀!盵3]這是總論,對五代北宋的詞評價很高,其標準即有境界。“境非獨為景物也,喜怒哀樂,都是人心中的壹種境界。因為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就稱為有境界,否則就稱為無境界。”境不僅指景物,也是心裏的感情,景與情構成文學的兩個基本元素,而這兩者又是互相聯系的,這也是客觀與主觀對立統壹的關系。因而所謂境界,是指某壹文體的境域,不限於文學。也有人生種種境界,或種種境地。王國維在這壹美學理論的指導下,提出了四個關系。
第壹是“自然”與“理想”的關系。有造境,有寫境,這種理想與寫實二派有區別,但二者又很難分別,因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又鄰於理想。詩與寫實派和理想派,寫實派是將客觀事物真實的描寫出來,理想派著重於虛構、主觀想象,而虛構、主觀的想象又以生活現實為基礎。因此,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又鄰於理想。合乎自然,是詩人對審美對象觀照、反映的感受,將景物真實的描繪出來,有如詩中的“賦”直書其事。而鄰於理想,是詩人總是用自己的理想去取舍生活、剪裁生活,引譬連類,因物喻誌,有如詩中的“比”、“興”,觸物以起情,索物以托情,表達詩人的壹種思想感情。在王國維看來,有真情實感者,其作品才有境界。清代不少詞家填詞,有賣弄文辭華麗者,有無病呻吟者,有逢場作戲者。缺少的是自己的獨特感受,真情實感。針對有人寫虛偽矯飾的詞作來媚上,王國維提出批評。王國維的意思是大詩人造境、寫境,難以區分,最高的境界是能反映物景以及人生(感情)的本質,而且,景與物的互相融合,達到渾為壹體,這是最高的境界。而詩人之所以是詩人,在於他能把常人習見身處之境地,轉化為心中詩的境界,或者說詩的某種境地寫出來,從而寫出壹種有意蘊的境地。從創作方面而言,他又提出了“造境”與“寫境”之說。並劃分了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手法的差異與互相影響。他從審美的角度分析,又分為“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兩類。“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可堪孤館閉春寒,杜鵑聲裏斜陽暮。”有我之境也。“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寒波潺潺起,白鳥悠悠下。”無我之境也。有我之鏡,以我觀物,物皆著我色。無我之境,以物觀物。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宋代嚴羽曾提出“興趣”說,清代王士禎又提出“神韻”說,而王國維的境界說著實是壹個創造。與此同時王國維先生還總結了“造境”與“寫境”的區別:“有造境,有寫境。此理想與寫實之所以有分,然二者又頗難區別。因大詩人有所造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必鄰於理想之間。”談境界就必然要論及情與景的關系問題。他還認為:“境非獨謂景物也,感情亦人心中之壹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又說:“昔人論詩詞有景物、情語之別,不知壹切景物皆情語也。”他舉了元朝馬致遠的《天凈沙》小令:“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評價為“純是天籟,”又評為“寥寥數語,深得唐人絕句妙境。”這首散曲前3句18個字綜合了9種事物,勾畫出秋天蕭瑟淒涼的傍晚景象,烘托出壹個遠離家鄉的旅行者來。馬致遠的寫作技巧是極高明的,真正達到了“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裝束之態,”“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的境界。另外,王國維對蘇軾《水龍吟》詠楊花評價極高。這首詞的起句是“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昔從教墜,”末尾幾句是“春色三分,二分塵土,壹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王國維評:“詠物之詞,自以東坡《水龍吟》為最工。”詩人蘇軾,對楊花描繪成似花非花,全神凝註,筆借“風”“雨”,壹氣流轉,把楊花當作容器,裝進去主觀的想象,顯露出對人生的理念,格調更為高雅。這裏“我”融入了景物之中了,與景物處在有意無意之間,因此,讀詠此詞,有壹唱三嘆,尋味無窮的感覺和效果。王國維要求觀照景物能體現某種景物內在的本性,即“神理”達到“真景物”,“理念”的真;在體現人生的感情時能反映人的內在本性的真,達到真感情,創造出獨特的藝術畫面,詩人“憂生”、“憂世”的理想與感情自然滲透在作品中。自然與理想,寫景與造境,寫實派與理想派,和而言之,都應當達到這種境界,便是美。
第二是“入”與“出”的關系。詩人對宇宙人生,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寫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有生氣。出乎其外,故有高致。詩人必有輕視外物之意,故能以奴仆命風月。又必有重視外物之意,故能與花鳥***憂樂。詩人對於宇宙和人生,要觀察、體會、了解、領悟,便要“入乎其內”,到生活中去第三是“漸悟”與“頓悟”的關系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三種境界:“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壹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為第二境也。“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此等語皆大詞人不能道。然遽以此意解釋諸詞,所為宴歐諸公所不許也。這是《人間詞話》的壹段名言,王國維用宴殊、柳永、辛棄疾三首詞的斷句,描繪了作詞的艱苦歷程。同時,他又引申到成大事業、大學問方面去。這三個境界是作為詩人在藝術創作過程中的修養和鍛煉的問題。審美主體(作者)對人和物的把握,形成物化的意識客體,第二自然,第二人生以及第二之我,再將此用藝術形式表現為意識的客體(作品)其間有壹個漸悟到頓悟的過程。第壹境界是“昨夜西風雕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西風雕碧樹”是壹種煩躁的心情,詩人要觀物,首先要擺脫現實的種種紛擾,破除壹切我執,包括苦樂、毀譽、利害、得失、掙脫壹切個人的私念,達到胸中洞然無物,才能達到觀物之微。這是壹種追求的境地,要高瞻遠矚,望眼欲穿,設立崇高的追求目標。這是壹個人在孤獨之中尋找理想,尋找生命著落點的痛苦時刻。“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這時,便入定,能去體會物之內在本質的美。第二境界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這是對審美客體的審美把握,審美主體(作者)有壹種擇壹的、固執的、終身無悔的精神,在探索著事物的美。這種美必須將事物個別的、外在的、偶然的東西跨越過去,得出普遍性的、內在的、必然的壹種理念,用審美的把握塑造出美的意象,詩人在此境界的心情是平靜、純凈、自然的,尋求壹種自然的樂趣。壹方面,這種尋求是艱辛的,使人憔悴和消瘦,同時,另壹方面,這種尋求又是使作者的感情得到升華,達到完美的意境,雖然“衣帶漸寬”又是值得的,殉身無悔的。這是創造之境,必須要深思苦慮,孜孜以求,雖歷盡千百失敗,都不灰心喪氣。這是壹個人找到值得為之奮鬥的目標,全力以赴不惜壹切代價而努力的過程。第三種境界:“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這是成功之境,成功不期而遇,獲人之來獲,成為擁有創造成果的幸福的人。這也是壹個人通過自己的苦苦尋求和努力,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原來就在自己的身邊或領悟後的心理;這時候,世俗目標是否達到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靈魂的解放和心靈的歸屬。這裏說的就是頓悟?#65310;?諞喚錐危?詼?錐蔚目囁嘌扒螅?髡唚苡米蠲骺斕撓鎇裕?攣鍃徵縑尥傅謀澩鋶隼矗?肴縑斐傘U饈弊髡叩男那櫬鐧攪宋抻?⑽弈睢⑽尷病⑽抻塹木辰紓?竦昧酥腔邸!爸誒鎇八?О俁取保?澩鍃恕盎邸鋇難扒蟮募櫳粒?拜肴換厥祝?僑巳叢詰蘋鵠簧捍Γ?北澩鍃酥腔鄣畝儻頡J?嗽詡榪嗟難扒籩校?砣豢?剩?楦卸偕?鈑鍃?椋?辰縵緣黴饣哉杖耍?楸澩鐧那呷誦鈉ⅲ?饈羌?蝗菀諄竦玫囊恢誌辰紜T詰諶?誌辰紓?舜幼約捍醋韉氖?械玫攪司?竦奈考?鐧驕?襠系撓湓謾4尤松?躍褪撬狄桓鋈說納?黿錐尾拍芑畹猛暾?創蛹虻タ?跡?敫叢櫻?緩笤倩毓櫚礁?卟憒蔚募虻ァ?
第四,“隔”與“不隔”的問題。王國維對於“隔”與“不隔”問題說道:“陶謝之詩不隔,延年則稍隔矣。東坡之詩不隔,山谷則稍隔矣。”他認為陶淵明與謝靈運的詞是不隔的。他指出:謝靈運的“池塘生春草”與隋代詩人薛道衡的“空梁落燕泥”等二句,妙處唯在不隔。此亦如是,即壹人壹詞論。又舉出歐陽修的《少年遊》詠春草的上半闋說:“欄桿十二獨憑春,晴必遠連雲。千裏萬裏,二月三月,行色苦愁人。”語語都在眼前,因此便是不隔。在王國維看來能照實寫出自然美景的,給人以清新、自然的感覺的就是“不隔”。這種自然之物或事不摻雜詩人的主觀色彩,能以真實的具像展現出來它本身的面貌,讓客體看後就能在腦海中產生具像的事物的,沒有壹種象紗的感覺的就是“不隔”。而對於歐陽修的“謝家池上,江掩浦畔”。則認為是隔。又說姜夔的《翠樓吟》:“此地,宜有詞仙,擁素雲黃鶴,與君遊戲。玉梯凝望久,嘆芳草、萋萋千裏。”便是不隔。至“酒拔清愁,花消英氣”,則隔矣。總的看來,王國維認為的“隔”就是指創作主體(作者)將所看到的事物透過自己的性靈感受,用語言文字表述,傳達出來,使得審美客體(讀者)與創作主體的作品之間產生某種能夠聯想的空間,從而使得作品有壹定的內涵,因此有種隔紗看物的感覺。這壹切恰恰也體現中國人所講究的那種含蓄的美與直白的美。
在王國維這位有大家風範的評論家看來詞與人生壹樣,都應當有壹定的“意境”有較高的格調,那就需要詩人在意境上多下功夫,達到壹種有“言外之味,弦外之響”的效果,否則也不能稱得上是壹流的作者。
無論怎樣,在我看來王國維這位承前啟後的作家,真的很讓人佩服,尤其是對古代文論這方面評析的精辟、恰當。從不同的角度分析,不但全面,還具體、系統的舉例,深感其對文學的認真,嚴謹的程度。與此同時,他還開辟了壹條文學寫作的路徑。以及為中國美學開啟大門,被譽為“中國的康德”。從而可以看出王國維的“意境說”確實也為後來的文學發展指明了道路。同時也為失意的人指明了人生的理想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