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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傳的性質 敘事特征 描寫戰爭

《左傳》是《春秋左氏傳》的簡稱,又名《左氏春秋》。相傳《左傳》為傳 述《春秋》而作,作者是左丘明,後人對此頗多疑義。《左傳》記事,起於魯隱 公元年(722),迄於魯哀公二十七年(468),基本與《春秋》重合,還 有個別戰國初年的史料。今人壹般認為此書大約成書於戰國早期,最後編定者是 壹位儒家學者。與《春秋》壹樣,《左傳》不只是對歷史事件作客觀的羅列,而 且還表達了對歷史事件的認識和理解,並站在儒家立場上總結歷史的經驗教訓, 作出對歷史事件和歷史人物的道德倫理評價,為人們提供歷史的借鑒。《左傳》 維護周禮,尊禮尚德,以禮之規範評判人物。同時,作者以敏銳的歷史眼光,記 述了周王室的衰落和諸侯的爭霸,公室的卑弱和大夫兼並,表現了新舊政治勢力 的消長,揭示了社會變革的趨勢。書中還揭露了暴虐昏庸、貪婪荒淫之輩,肯定 贊揚了忠良正直之士,尤其是重民、以民為本的思想,更反映了《左傳》進步的 歷史觀。在《左傳》作者看來,有德才能為天所佑;得民或失民,被有識之士當 作取國或滅國的重要條件;在人與神的關系上,人的地位提高了;在君與民的關 系中,民的地位提高了。

《左傳》以《春秋》的記事為綱,增加了大量的歷史事實和傳說,敘述了豐 富多彩的歷史事件,描寫了形形色色的歷史人物。把《春秋》中的簡短記事,發 展成為完整的敘事散文。《左傳》發展了《春秋》筆法,不再以事件的簡略排比 或個別字的褒貶來體現作者的思想傾向,而主要是通過對事件過程的生動敘述, 人物言行舉止的展開描寫,來體現其道德評價。《左傳》還創立了壹種新形式, 即在敘事中或敘事結束後直接引入議論,以“君子曰”、“君子是以知”、“孔 子曰”等來對事件或人物作出道德倫理評價。這種形式,更鮮明地表現出作者的 立場和感情,增強了敘事的感情色彩。《左傳》確為先秦散文“敘事之最”,標 誌著我國敘事散文的成熟。

作為編年史,《左傳》的情節結構主要是按時間順序交代事件發生、發展和 結果的全過程。但倒敘與預敘手法的運用,也是其敘事的重要特色。倒敘就是在 敘事過程中回顧事件的起因,或交代與事件有關的背景等。如“宣公三年”先記 載了鄭穆公蘭之死。然後再回顧了他的出生和命名;其母夢見天使與之蘭,懷孕 而生穆公,故名之蘭。《左傳》中還有插敘和補敘,性質作用與倒敘類似。這些 敘述,常用壹個“初”字領起。預敘即預先敘出將要發生的事,或預見事件的結 果,如秦晉崤之戰中蹇叔在秦出師伐鄭時,已預知了必然失敗的結果:“吾見師 之出而不見其入也。”(僖公三十二年)秦師經過周都洛陽北門,王孫滿又預言: “秦師輕而無禮,必敗。”(僖公三十三年)《左傳》以第三人稱作為敘事角度, 作者以旁觀者的立場敘述事件,發表評論,視角廣闊靈活,幾乎不受任何限制。 個別段落中,作者也從事件中人物的角度,來敘述正在發生的事件及場景。如寫 鄢陵之戰“楚子登巢車以望晉師”中陣地的情況,完全是通過楚子和伯州犁的對 話展示出來的。(成公十六年)

《左傳》敘事,往往很註重完整地敘述事件的過程和因果關系。《左傳》敘 事最突出的成就在描寫戰爭。《左傳》的戰爭描寫,全面反映了《左傳》的敘事 特點。《左傳》壹書,記錄了大大小小幾百次戰爭,城濮之戰、崤之戰、邲之 戰、{安革}之戰、鄢陵之戰等大戰的描述歷來被人們贊不絕口,不計其數的小戰 役也寫得各具特色,精彩生動。壹般說來,《左傳》寫戰爭,不局限於對交戰過 程的記敘,而是深入揭示戰爭起因、醞釀過程及其後果。如“僖公二十八年”寫 城濮之戰,對大戰爆發的背景和直接起因都有交待,而在行文中,又不斷展示晉 勝楚敗的原因:晉文公伐怨報德,整飭軍紀,遵守諾言,傾聽臣下意見,上下齊 心協力。而楚方而是君臣意見分歧,主帥子玉恃兵而驕,壹意孤行,盲目進逼晉 師。城濮之戰的結果也寫得很全面,不僅寫了晉師大勝,晉文公確立霸主地位, 而且還寫了戰爭的余波:楚子玉戰敗羞愧自殺,晉文公聞之大喜,回國後賞功罰 罪,對這次戰役進行總結,然後以君子之言,贊揚晉文公的霸業。至此,敘述圓 滿結束。

《左傳》對事件因果關系的敘述,還常有道德化與神秘化的特點。如,作者 在總結城濮之戰經驗時雲:“謂晉於是役也,能以德攻。”(僖公二十八年)不 僅是城濮之戰,整個《左傳》敘事中,禮、義、德等道德因素,都被作者當作影 響事件成敗的重要原因加以敘述,而且敘述中往往還帶有神秘因素。以《左傳》 中常出現的預兆為例,這些預兆大都有道德化傾向:符合禮義要求之事,常有吉 兆,而悖於禮義之事,則常有兇兆。這些預兆有時是智者的言論,有時則是占蔔、 夢境、天象等的神秘暗示。如“僖公十五年”秦晉韓之戰,在“僖公十年”就有 已故晉太子“敝於韓”的預言;“僖公十四年”又有晉蔔偃“期年將有大咎,幾 亡國”的預言,戰前又有秦蔔徒父釋卦之兆,晉惠公不從占蔔之失。在這些看似 神秘的預兆之後,是晉惠公違禮、失義、背信之舉。作者面對既成的歷史事實, 根據歷史人物的言行得失,在敘述歷史事件時,加入種種神秘化的傳說故事,來 預示事件的結局,解釋事件的因果關系。這反映了春秋時代人們的世界觀和認識 水平,具有鮮明的時代特色。

《左傳》是壹部歷史著作,但作者有時就像壹個故事講述者,把事件敘述得 頗具戲劇性。大量生動的戲劇性情節,使這部作品充滿故事性。不僅如此,《左 傳》有的敘事記言,明顯不是對歷史事實的真實記錄,而是出於臆測或虛構。如 “僖公二十四年”記載的介子推母子間的對話,不可能有第三者在旁聽見或記錄, 當是作者根據傳聞和揣想虛擬而成。這種寫法,可以看作後代小說家為人物虛擬 對話的萌芽。《左傳》中還記述了大量的占蔔釋夢和神異傳聞。如“成公十年” 記晉景公之死,情節曲折怪誕,用三個夢構成了互為關連的情節。寫晉侯所夢大 厲,畫鬼如生動的令人毛骨悚然;病入膏肓的描寫,極為生動有趣;桑田巫釋夢 之語,小臣之夢的印證,更是充滿神秘色彩,仿佛誌怪小說。

人物是敘事中不可缺少的要素。《左傳》中描寫了各種人物,但《左傳》的 寫人還不像紀傳體歷史著作在壹個專章中敘述壹個人物的生平事跡,也沒有像後 世小說那樣塑造人物形象。由於它是編年史,人物的言行事跡大多分散記錄在事 件發生的各個年代,很少對某壹人物集中描寫,只有把同壹人物在不同年代的事 跡聯系起來,才能得到壹個完整的人物形象。《左傳》中許多重要政治人物如鄭 莊公、晉文公、楚靈王、鄭子產、齊晏嬰等等,都是通過數年行跡的積累來表現 的。《左傳》中還有壹些人物,並不是反復出現而形成的壹個完整形象,而是僅 在某壹時、某壹事中出現,表現的僅僅是其壹生中的某壹片斷,反映的是其性格 中的某壹方面。這些形象往往非常生動傳神,能給讀者留下極深刻的印象。如“ 晉靈公不君”中,鉏麑、提彌明、靈輒三位武士(宣公二年),齊晉{安革}之戰 中代君就俘的逢醜父等(成公二年)。

《左傳》廣泛描寫了各種人物,其中許多人物寫得個性鮮明。《左傳》有些 描寫還展現了人物性格的豐富性和復雜性,表現了人物性格的變化。晉文公是《 左傳》中著力歌頌的人物(莊公二十八年至僖公三十二年)。他由壹個貴公子成 長為政治家,由四處流亡到壹代霸主,人物性格有壹個曲折的成熟過程。楚靈王 是《左傳》中被否定的國君形象(襄公二十六年至昭公十三年),他在即位前的 爭強好勝,野心勃勃,弒王自立,即位後的殘暴,驕奢狂妄等,都顯示出他確實 是個昏君。但同時,作者又表現了他寬容納諫,知過能改,不記前怨,風趣等性 格特點,並寫了他最後悔恨自己的殘暴,刻畫出壹個性格復雜的人物形象。

《左傳》敘事中人物的行動、對話構成了表現人物的主要手段,而絕少對人 物進行外貌、心理等主觀靜態描寫。通過人物在重大歷史事件中的言行,人物性 格得以展現,形象得以完成。如成公二年的齊晉{安革}之戰,《左傳》這樣描寫 戰爭場面,展現戰爭的全貌,表現人物個性:

郤克傷於矢,流血及屨,未絕鼓音,曰:“余病矣!”張侯曰:“自始合, 而矢貫余手及肘,余折以禦,左輪朱殷,豈敢言病?吾子忍之!”緩曰:“自始 合,茍有險,余必下推車,子豈識之?然子病矣。”張侯曰:“師之耳目,在吾 旗鼓,進退從之。此車壹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敗君之大事也?擐 甲執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並轡,右援桴而鼓,馬逸不能止, 師從之。齊師敗績。逐之,三周華不註。

卻克受傷,解張、鄭丘緩鼓勵他堅持戰鬥,當時戰場上緊張激烈的場面,可 想而知。三人同仇敵愾,視死如歸的氣概,在對話和行動描寫中,也得到充分表 現。

《左傳》在戰爭描寫中還有許多與整個戰局關系不大的事,這些事只是反映 了戰爭的壹些具體情狀,在戰爭中並不具有重要意義。《左傳》還在復雜的戰爭 過程、政治事件中,大量描寫細節。作為歷史著作,這些描寫內容完全可以不寫 或略寫,但《左傳》卻大量地描寫了這些瑣事細節,它們在敘事生動和人物刻畫 方面具有文學意義,如“宣公二年”的宋鄭大棘之戰,其中狂狡倒戟出鄭人,華 元食士忘其禦羊斟,華元逃歸後與羊斟的對話,城者之謳等,都非這次戰爭的重 要事件,但如果只寫宋鄭戰於大棘,宋師敗績,鄭人獲華元,華元逃歸,則必然 使敘事枯燥無味,毫無文學性可言。正是這些次要事件中的細節描寫,才增加了 敘事的生動傳神。又如“宣公四年”記鄭公子歸生弒其君這壹重大歷史事件,寫 了公子宋食指大動,鄭靈公食大夫黿不與公子宋,公子宋怒而染指於鼎等細節, 整個事變由食無黿這件小事引起,而公子宋的貪饞好怒,公子歸生的遲疑懦弱、 鄭靈公的昏庸可笑都在生活細節的描寫中表現了出來。再如“哀公十六年”記楚 國白公之亂這壹政治事件,最後寫葉公子高平叛,沒有著重寫葉公的重大軍政措 施,而就葉公是否該戴頭盔這壹細節反復渲染:

葉公亦至,及北門,或遇之,曰:“君胡不胄?國人望君如望慈父母焉,盜 賊之矢若傷君,是絕民望也,若之何不胄?”乃胄而進。又遇壹人曰:“君胡胄? 國人望君如望歲焉,日日以幾,若見君面,是得艾也。民知不死,其亦夫有奮心, 猶將旌君以徇於國,而又掩面以絕民望,不亦甚乎?”乃免胄而進。

突出國人對葉公的愛戴和葉公急於爭取國人的心理。葉公平叛之所以成功, 他的可貴之處,都在葉公免胄的細節中表現出來。

《左傳》中的記言文字,主要是行人應答和大夫辭令,包括出使他國專對之 辭和向國君諫說之辭等。這類記言文字無不“文典而美”,“語博而奧”(劉知 幾《史通》卷十四《申左》),簡潔精練,委曲達意,婉而有致,栩栩如生。如 僖公三十年“燭之武退秦師”的說辭,秦晉聯合攻鄭,燭之武作為鄭使出說秦伯。 他著重對秦、晉、鄭三國之間的利害關系作了具體的分析。先把鄭國之存亡放在 壹邊:“鄭既知亡矣。”再敘述鄭亡並無利於秦:“亡鄭以陪鄰,鄰之厚,君之 薄也。”然後歸結到保存鄭國於秦有益無害:“若舍鄭以為東道主,行李之往來, ***其乏困,君亦無所害。”最後還補敘昔日晉對秦之忘恩負義以加強說服力。說 辭有意置鄭國利害於不顧,而處處為秦國考慮,委婉而多姿,謹嚴而周密。因此, 能打動秦穆公之心,使他不但退兵,還留秦將杞子等三人率軍助鄭守衛。晉人也 只好退兵,鄭國得以保全,充分顯示了燭之武說辭的分量。《左傳》中的行人辭 令、大夫諫說佳作甚多,如隱公三年石碏諫寵州籲,隱公五年臧僖伯諫觀魚, 桓公二年臧哀伯諫納郜鼎,桓公六年梁諫追楚師,僖公五年宮之奇諫假道,僖公 十五年陰飴甥對秦伯,僖公二十六年展喜犒師,宣公三年王孫滿對楚子,成公十 三年呂相絕秦,襄公三十壹年子產壞晉館垣,等等。這些辭令,由於行人身份及 對象的不同而風格各異,有的委婉謙恭,不卑不亢;有的詞鋒犀利,剛柔相濟。 這些辭令又因事因人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個性特點,但都用辭典雅,淵懿美茂,生 氣勃勃。《左傳》的辭令之美,“諒非經營草創,出自壹時,琢磨潤色,獨成壹 手。”(《史通》卷十四《申左》)大約當時的外交辭令已很講究,史家記述時 又加修飾,故而文采斐然。

《左傳》敘述語言簡練含蘊,詞約義豐。如宣公十二年晉楚邲之戰中,寫 晉師潰敗時的狼狽之狀雲:“中軍、下軍爭舟,舟中之指可掬也。”為爭渡船逃 命,先上船者以亂刀砍爭攀船舷者手,落入船中的手指竟然“可掬”。簡練的壹 句話,寫盡晉師爭先恐後、倉皇逃命的緊張混亂場面。同年冬天,楚國出師滅蕭, 將士“多寒”,於是“(楚)王巡三軍,拊而勉之,三軍之士皆如挾纊。”楚王 勞軍的體恤之語,溫暖將士之心就如披上了綿衣。以壹個貼切的比喻,形象生動 地寫出了楚王慰勉之殷,將士愉悅之情。“言近而旨遠,辭淺而義深。雖發語已 殫,而含意未盡,使夫讀者望表而知裏,捫毛而辨骨,睹壹事於句中,反三隅於 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