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句處於柳永《駐馬聽》壹詞:
鳳枕鸞帷。二三載,如魚似水相知。良天好景,深憐多愛,無非盡意依隨。奈何伊。恣性靈、忒煞些兒。無事孜煎,萬回千度,怎忍分離。
而今漸行漸遠,漸覺雖悔難追。漫寄消寄息,終久奚為。也擬重論繾綣,爭奈翻覆思維。縱再會,只恐恩情,難似當時。
這首《駐馬聽》是柳永詞中專寫男女別離相思的壹篇。它通篇既不寫景,也不敘事,完全擺脫了即景傳情和因物興感的俗套,完全采用直言的方式來抒情,是壹首典型的“俗詞”。歷來因不合封建社會道德和正統文人的審美趣味而被稱之為“淫冶謳歌之曲”。其實這首詞寫得直率明快、真情洋溢、深摯感人,具有很高的思想意義和藝術水準。
這首詞采用線型的結構,按照情節的順序從頭寫起,層次清晰。上闋純屬憶舊。“鳳枕鸞帷”是寫抒情女主人公沈溺在對往日甜蜜愛情生活的回憶裏。這段幸福的生活雖只有“二三載”,在整個人生旅程中是短暫的,卻因兩心相照,“如魚似水”般的和諧而令人難忘。但他們的情感不是對等的,她委曲求全,百般遷就,“無非盡意依隨”。委曲求全的結果並未愈合、反而加深了他們情感的裂痕,責任不在女方。“奈何伊,恣性靈、忒煞些兒”,“性靈”,俗語的意思是指性子或個性;“忒煞”,即太過份了。他們的破裂純由男子的任性而引起,對他已無可奈何,最後分離也是情勢發展的必然。接下來女主人公訴說分離後的苦悶情緒:“無事孜煎,萬回千度,怎忍分離。”“孜煎”,俗語,憂慮、思念之意,如柳詞《法曲獻仙音》:“記取盟言,少孜煎,剩好將息。”每當她閑著無事之時,將往事反復考慮,仍免不了對離人的眷戀,情感上難以割舍。這壹串直言不諱的回憶,平中見奇,層次井然,章法分合有序,給人以搖曳生姿的美感。
下闋重在傷今,著重寫女主人公被遺棄後的復雜心理。而今離人已經“漸行漸遠”,加大了空間與情感的距離,“雖悔難追”。似乎當初若再委曲壹些、再容忍壹些,還是可以挽留住的,而今距離愈遠,縱然後悔也無濟於事了。根據這種情形,即使寄去消息,終究也是白費。“消息”兩字分用,是壹種修辭方法。她也打算過同他再繼續那壹段愛情生活,“重論繾綣”。無奈她經過“翻覆思維”,從現實狀況下得出的預感,經過分離的痛苦和被棄後的冷靜思考,她已認識到情感是不能勉強的,縱使可能重續舊歡,恩情也不似當時的“如魚似水相知”那樣融洽了。這幾句喪氣話,表面看來有點煞風景,但實際是壹個久經憂患者對人情世故的清醒認識,是情感和哲理的巧妙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