虛實
對於“虛實”而言其實還分成“以實寫虛”和“以虛寫實”。還是先看“以實寫虛”易安的壹句詞可謂是家喻戶曉“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接下來我們看看它所營造的美。我想在這裏借用華的壹句話“就像風,妳看不見也摸不著,只有以戰栗的方式去感受它的存在。”其實愁也是如此,妳沒有身臨其中妳就不能感受到易安發出的“愁”。我想易安必然深諳其中的道理。首先“愁”是虛的東西,而易安說它連用舟都載不動,就將“愁”實化了,而且實化成為重量,這樣人們就有壹個感受的尺度,連舟都載不動的愁,此愁也何極?其次讓閱讀者從側面感受這連舟都載不動的“愁”載在哪裏呢?是載在易安的身上,易安身上承載的是連舟都無法承載的愁,這裏就不僅是如《唐宋詞鑒賞辭典》裏解析的那般反映易安有多愁的問題了,筆者以為應該把註意力放在“愁”的“重量”上。此處的“以實寫虛”早以將易安的心理穿透了愁的表面達到了愁的深層。也就是說,不僅是表現易安心裏很愁,更是表現因愁而造成心裏的那份沈重,那種壓抑,那種窒息和無法排解。然後,我們來看看“以虛寫實”。在詞作之中“以虛寫實”的手法要遠遠少於“以實寫虛”。探究其中的原因,筆者認為,虛的就這樣兩個典故就把易安那“欲說還休”的部分詳細的,清晰的表現了出來,讓我們觸摸到易安心底的那份難言之隱,看來用典並非像王國維先生認為的那般。
對比
所謂對比就是對照。是把兩種不同事物或者同壹事物的兩個方面放在壹起相互比較的壹種辭格。對於詞大家應該發現壹個很有趣的現象:自有詞以來以舒悲情者多而言歡笑者少。其實不僅僅是詞有這種想象,很多文學品類都有這種現象。那麽這是為什麽呢?按照叔本華的哲學認為:人生的根源是由於生活之意誌,人生的內容是痛苦是憂患;人類對於憂患尤為敏感,所以人類對於解脫的要求也最為迫切。
筆者認為從心理學角度講就是:悲傷比較快樂而言人的自我暗示要強烈的多。這就是為什麽人會覺得快樂過得快而悲傷過得慢,從而快樂的時間似乎就少了而悲傷的時間就多了,從而快樂就容易從腦中消失而悲傷卻容易在腦中深刻。由於人心的這種特性,於是“悲傷”對於詞人而言可以寫得深刻,於閱讀者而言可以讀得深刻。那麽“悲傷”的詞作多了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既然“悲傷”的“市場”那麽受歡迎,詞人總有傳遞“悲傷”的形態。筆者在這裏歸結出兩點:壹點是陷入“兩難”;另壹點就是“對比”。它們是營造悲劇色彩的常用形態。至於以“兩難”的情形來構建“悲傷”相對比較少見此處限於篇幅姑且不談,那麽我們就細談“對比”看它到底是通過什麽方式來構建“悲傷”的。還是先舉兩首筆者認為比較典型的詞為例,看看不同詞作運用“對比”所構建的“悲傷”的差異。李煜的《望江南》其詞如下:
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
開頭壹句劈頭就來“多少恨”讓人有種措手不及的感覺,他如何來的滿心恨,使其亟不可待地進行宣泄呢?我們姑且先避開這個問題看後面詞的內容。“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可謂是極盡鋪陳之能事。車水馬龍,群芳鬥艷,皓月當空,春風融融。不能不說這是壹幅極其溫馨、諧美的春日遊園圖景。但不能忘記前面還有兩個字“還似”這兩個字告訴我們這都是以前的事情了。還有幾個字更加不能忽視,就是“昨夜夢魂中”。這告訴我們三個信息:其壹聲明這遊園的內容都是虛假的,不過是夢魂中的東西罷了;其二說明了這些東西都是詞人日思夜想的,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是也;其三暗示了這些活動都是不能實現的。“舊時遊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這是以前生活圖景的極盡描繪贊美和向往,而“還似”和“昨夜夢魂中”的三個信息則映射著殘酷的現實。這個現實就是,此時的李煜不是曾時那個遊上苑的南唐後主李煜了而是北宋的壹個敗國之君,說白了就是壹個階下囚。那麽舊時的情景和現實的境遇就通過夢中情景和醒時的荒涼形成了對比,這個對比告訴我們也告訴李煜這壹切都是過去了。我們不妨把李煜夢前和夢後的心情對比稱之為情感差級。經過如此劇烈的情感差級的震撼,我想“多少恨”都是不足以承載李煜心中之“恨”的。因此,他亟不可待地進行宣泄也是合情合理的了。
動靜
至於“動靜”的表現手法除了有“以動寫靜”之外很有特色的還有“以靜寫靜”先看“以動寫靜”劉禹錫的“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可以說是“以動寫靜”的最好註解。在筆者的理解中“以動寫靜”無非就是以動襯靜。然而這種手法的運用是有條件的,首先空間必定是空曠的。其次總體的氛圍空間是安靜的。其三聲音音質必定是純粹的,壹般不會是多種聲音的混合。其四聲音的頻率是和緩的,壹般不會是急湊的。其五就是音高肯定不會高,會偏低,會在若有若無之間,有飄忽斷續之感。因此“以動寫靜”只有在這些條件都成立的前提下才能發揮出最好的效果。例如李璟的“細雨夢回雞塞遠,小樓吹徹玉笙寒。”首先夢回深夜,總體環境氛圍壹定是很安靜的。其次,笙這種樂器的聲音特點是符合上述條件的。第三,我認為夢回者是主體的我,小樓上的吹笙者是客體,是某人。夢回和吹笙的發出者不是壹個人“我”。那麽某人的笙聲是通過壹個空間傳達而來,因而聲音就會低,加上這個空間的風,笙聲就會飄忽了。(理由有四點:第壹,我“夢回”是因為某人“吹徹玉笙寒”前後由果因接構從而聯系緊密,過度自然。第二,在如此深夜,之所以我聞笙聲寒,除了“我”的心寒之外我想還有那個不眠的某人的心寒,才會在深夜不眠而吹寒笙。兩顆寒心的碰撞,“寒”就有了更大的蘊藏意義和震撼力。第三,這個神秘的某人會給閱讀者帶來無限的藝術想象。第四,就是符合上述“以動寫靜”的規律美。)“以靜寫靜”的要求沒有那麽復雜,筆者認為只有兩點。首先,它自身是不能發聲的。其次,描述它性狀的語言是說明它無聲的。舉個例子就能明白了,姜夔的“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首先月亮本來就不會有聲音。其次,描述月亮的語言是說“冷月無聲”也就是說它無聲。“以靜寫靜”這種用法不常見,筆者認為原因是“靜”作為壹種屬性而言它的性狀就是“靜”。倘若構建的不巧妙,詞反而會因為多此壹舉、畫蛇添足而顯得不協調。故而,這種現象同樣是因為它本身的性質而決定的。這裏的構建則很巧妙,筆者認為妙就妙在詞人置身於這種寂寞中,希望月亮有聲而聊以慰藉這種寂寞,但詞人希望“有聲”的對象首先就決定了詞人的悲劇,在希望而失望中,“以靜寫靜”承載的則是漫卷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