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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學家的國學

壹、原有釋義及其缺陷

以往對“國學”的釋義,大致有以下幾種:

1、“國學”即“中學”

這壹釋義與清朝大員、洋務運動的代表人物張之洞等所倡導的“中學為體,西學為用”有關。但因有“西學”壹說而提出與之對應的“中學”並不周全,因為與“中學”相對應的概念應是“外學”,而“西學”則僅僅是“外學”中壹部分,並不能涵蓋日學、印度學等等所有“外學”。另外,因世界各國學校壹般都有大、中、小學之分,用“中學”這樣的概念,也很容易在壹般人的心目中引起誤解。

2、“國學”即“國粹”

這壹釋義,是針對“中學”提法太籠統、寬泛而另提出的。

但顧名思義,“國粹”即國家學術文化之精粹。“國學”與“國粹”不論外延或內涵其實都不壹樣,硬把兩者等同起來,無疑與事實不符:因為“國學”並非壹切皆“粹”,而是有“粹”有“渣”。因此,把“國學”與“國粹”等同,要麽名不副實,要麽等於把傳統學術文化“精粹”以外的內容排斥在外,又因人們對傳統學術文化“精粹”之理解不盡相同,自然就很難使“國學”的內容及其解釋規範化。而在實際操作上,這樣的釋義也行不通。主張這壹說法的人,實際上認為中國傳統學術壹切皆“粹”,因而把傳統學術壹籃子兜進了“國學”的筐子裏。

3、“國學”即“國故”

這壹釋義,是針對“國粹”壹說太籠統,又鑒於中國傳統學術文化並非壹切皆“粹”而提出的。這種提法曾經被當時許多著名學者所認可。“五四運動”時期的“舊派”、“新派”“國學”家們,幾乎都使用過“國故”壹詞。1919年初,新舊文化激烈交鋒,北大較保守的學者創辦《國故》月刊以“昌明中國故有之學術”。在此背景下,毛子水、傅斯年在《新潮》雜誌撰文,針對“抱殘守缺”、“追摹國故”的傾向而提出用科學的態度和方法“整理國故”。所謂“整理”,並非限於考證、訓詁,還包括了評判價值、探尋因果。他們既以現代觀念發掘、闡揚古學,又強調清理“國渣”,打倒“偶像”。

曾經將“國學”、“國粹”和“國故”並用、互換的章太炎,後來覺得“國故”比“國粹”妥帖,便把其闡述“國學”的第壹部著作名之為《國故論衡》。甚至有人用“國故”取代“國學”,並發起了“整理國故”的運動。

4、“國學”即“即中國固有之學,系指中國固有的學術文化”,亦即“中國學”

這壹釋義,是針對“外國學”而言的。

這壹釋義,起初當以章太炎和鄧實等表述得比較明確。章太炎在旅居日本主編《民報》時,曾舉辦“國學講習會”、“國學振興社”,並為設在上海的“國學保存會”機關報《國粹學報》撰文。他認為:“夫國學者,國家所以成立之源泉也。吾聞處競爭之世,徒恃國學固不足以立國矣。而吾未聞國學不興而國能自立者也。吾聞有國亡而國學不亡者矣,而吾未聞國學先亡而國仍立者也。故今日國學之無人興起,即將影響於國家之存滅,是不亦視前世為尤岌岌乎?”又說:“夫壹國之所以存立者,必其國有獨優之治法,施之於其國為最宜,有獨立之文辭,為其國秀美之士所愛賞。立國之要素既如此,故凡有誌於其壹國者,不可不通其治法,不習其文辭。茍不爾,則不能立於最高等之位置。而有以轉移其國化,此定理也。”

可見,章太炎認為“國學”是壹國固有之學,並把“國學”之興亡與國家的興亡聯系在壹起了。對此,《國粹學報》主編鄧實表述得更加明確:“國學何者?壹國所有之學也。有地而人生其上,因以成國焉。有其國者有其學。學也者,學其壹國之學以為國用,而自治其壹國者也。

“國學者,與有國而俱來,因乎地理,根之民性,而不可須臾離也。君子生是國,則通是學,知其愛國,無不知愛其學也。”

既然“國學”是“壹國固有之學”,而中國是個有諸多個民族所組成的大家庭,那麽,把“壹國固有之學”理解為“中華民族固有之學”,似更妥帖。

“國學即中國固有的或傳統的學術文化”。這壹釋義經過幾代學者的努力堅守,成為“國學”的通常定義。如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中,對“國學”壹詞的解釋就是沿用了這樣的定義:“稱我國傳統的學術文化,包括哲學、歷史學、考古學、文學、語言學等。”

這可以說是自清末民國初至今,壹直沿用下來的比較通用的定義。

張岱年先生在其所編纂的《國學通覽》所作的序中,這樣寫道:“國學,亦稱中國學,即中國學術的簡稱。”

張先生既沿用了百年來通常的說法,卻把“文化”二字剔掉,可能是鑒於《國學通覽》所涉及的內容比人們所理解的壹般文化層次較深之故。但張先生在應序中又使用了“中國文化是世界三大文化系統之壹”,“現代的中國人應對於傳統文化有比較明晰的認識”這樣的用語,說明張先生並非排斥“國學是中國固有的傳統學術文化”壹說。

通觀上述原有關於“國學”的釋義,至少存在以下缺陷:

首先,把“國學”與“中國學”等同,並視為“中國學”的簡稱,容易引起歧義:因為“中國學”既可以以中國傳統學術文化為研究對象,也可以以整個中國為研究對象,尤其自從改革開放以來,伴隨中國經濟和社會令世人矚目的發展,以整個中國為研究對象的“中國學”在海內外勃然興起,所以不宜再用“中國學”來泛稱“國學”。

其次,“國學”的原有釋義是從其外延上切入的。有的甚至談不上“定義”,只不過是壹種通常的說法,就好比把張家的物件說成“張家物”,把中國的學術說成“中國學”,再簡稱壹下罷了。從外延上來界定、釋義“國學”,由於把“國學”的研究範圍或對象與其定義相混淆,所以,很容易在研究和著述時導致以下的局限性:

第壹、若按《四庫全書》的“經”、“史”、“子”、“集”編目排序,那麽,“國學”著作汗牛充棟,實難盡述,無論對於研究者和學習者而言,無異等於作繭自縛;而若擇其要者闡釋,則見仁見智,很容易導致眾說紛紜,難於體現壹個學科(學說)的嚴謹性;

第二、若按歷史順序來講述或闡釋中國的學術文化,則冗長不說,更重要的是難於同哲學史、思想史等厘清界限,而且更容易導致見仁見智、掛壹漏萬等弊端。

因此,現今廣為流行和講授的某個學說,很少再有這樣釋義,而幾乎都是從內涵上予以釋義。所以,必須改變從外延上對“國學”釋義的傳習,而宜從內涵上另加釋義。

二、 重新釋義“國學”

鑒於上述缺陷,有的學者嘗試從內涵上重新釋義《國學》,如宋定國教授在其《國學三部曲》(首都師範大學出版社2013年1月版)中,就作了這樣的闡釋:

“國學”是“中國學術”或“中華學術”的國內簡稱,是研究中國即中華民族之傳統學術文化之源、流及其發展的基本規律,以推動我國和世界學術文化的進步和發展為目的的科學。

這壹釋義明確了以下幾點:

1、“國學”作為“中國學術”或“中華學術”之簡稱,不僅包括在中華民族大家庭中占主導地位的、為各個民族所***有的傳統學術文化,還應包括漢、滿、蒙、回、藏等各個民族所特有學術文化。這樣,就與清末民初所談論的“國學”區別開來:當時所說的“國學”不僅不包括其它民族的特有學術文化,而且提倡“國學”最積極的“國粹派”,還有強烈的排滿情緒。同時,這壹釋義也與海外所稱謂的“漢學”區別開來:海外人士所說的“漢學”有時泛指中國學術文化,正如他們把“漢文”泛指“中文”,把“漢醫”、“漢藥”泛指“中醫”、“中藥”壹樣。

2、“國學”的研究對象是中國傳統學術文化的源、流;

3、“國學”所著重揭示的是中國傳統學術文化發展的基本規律;

4、“國學”研究的目的是為了推動我國和世界學術的進步和發展。

這壹釋義所揭示“國學”之內涵,剔除了原來僅從外延上加以釋義之局限性。

也許有人會認為:這壹釋義有違“國學”提出之初衷。

“國學”當初提出時確實沒有面臨像今天這樣的形勢,甚至可以說大相徑庭:當時所面臨的“滅種滅族”的危機,與今日所面臨的“和平崛起”的形勢,恰成鮮明的對比!因此,以這樣的釋義來突破其初衷,則正是適應了時代進步和形勢變化之需要。因為只有這樣,才能使我們的“國學”突破原來把中國固有的學術文化,用壹個“籃子”壹股腦兜起來的簡單作法,而引導人們不僅要用壹個籃子把中國固有的學術文化兜起來,而且著重研究籃子裏所兜的東西的源、流及其發展變化的內在規律,並使人們在了解其規律的基礎上,使之更有利於推動我國和世界學術文化的進步和發展。所以,這樣做不僅不是、也決不會貶低“國學”,而且恰恰相反,把“國學”置於本該置於的恰當位置上,使它在地球人類的學林中占有本應具有的舉足輕重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