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4年8月,第壹次世界大戰爆發,歐洲陷入壹片戰火之中。戰爭使人們陷入無休止的噩夢之中,戰爭在摧毀人們的肉體同時,也給那些幸存者的心靈上留下無可彌合的傷痕。人們對於未來美好生活幾乎在瞬間破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壹種強烈的幻滅感與虛無感。而達達主義者帶有明確而徹底的無政府主義與虛無主義思想不謀而合,這是壹場有著強烈破壞性的文化運動,對於敏感的藝術家來說,瘋狂的宣泄也許是他們唯壹的選擇。
他們追求清醒的非理性狀態,拒絕約定俗成的藝術標準。追求幻滅感、無意義、偶然性。他們主張否定壹切,破壞壹切,打倒壹切,並宣稱:
早在壹戰以前,許多藝術家已經開始在作品中加上展示日常生活的實物及碎片,通過種種新媒介來探索時間和空間的意義,以試圖打破傳統。其中畢加索和他著名的拼貼技法,將繪畫的概念延展至畫布以外。畢加索在繪畫作品上粘貼上報紙、桌布、麻繩,試圖打破繪畫性特征而加上新鮮的生活內容。
只不過壹戰的爆發使藝術家們被迫終止這場藝術實驗,但壹戰後誕生的“達達”主義者們,卻借鑒了戰前藝術家們的手法和作法,只是他們走得更遠,做得更極端。
達達主義者認為“達達”並不是壹種藝術,而是壹種“反藝術”。無論現行的藝術標準是什麽,達達主義都與之針鋒相對。由於藝術和美學相關,於是達達幹脆就連美學也忽略了。傳統藝術品通常要傳遞壹些必要的、暗示性的、潛在的信息,而達達者的創作則追求“無意義”的境界。對於達達主義作品的解讀完全取決於欣賞者自己的品味。此外,藝術訴求於給人以某種感觀,而達達藝術品則要給人以某種“侵犯”。
盡管達達主義如此的反藝術,達達主義本身就是現代主義的壹個重要的流派。“達達”作為對藝術和世界的壹種註解,它本身也就變成了壹種藝術。
在1916-1923年間瑞士、德國和法國的藝術家紛紛加入達達主義運動。自1919年在巴黎成立了達達團體後,巴黎就成了這壹流派活動的基地,文藝雜誌《文學》則達了達達主義者的喉舌。
達達主義作為壹場文藝運動波及範圍卻很廣,但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到1921年,巴黎的壹些大學生擡著象征"達達"的紙人,把它扔進塞納河"淹死",以表示對達達主義的憎恨。
1923年,達達主義流派的成員舉行最後壹次集合而宣告崩潰,許多成員隨即轉向參加到現實主義作家的行列。
漢斯·阿爾普(Jean Arp,1887-1966年)是達達主義的創始人之壹。他拋棄了傳統的油畫,采用木刻、編織、拼貼及其他媒介,來創作抽象的、妙趣橫生的作品,包括彩色木浮雕、抽象形式的雕塑、彩色紙的拼貼畫等。
對於達達主義者來說,“偶發”的即興創作是壹個至關重要的部分。達達主義代表藝術家漢斯·阿爾普的作品是偶發的很好例證。他開創了運用偶發來構成形象,他厭倦了他正在創作的與某些立體主義相關的樣式,而是將幾張紙撕成大致的方形,讓他們隨意散落在地板上的壹張紙上,並將它們粘貼成由此形成的布局,這些形狀的直線性保證了某種程度的規則圖式,但是偶發卻引入了壹種不平衡。
對於阿爾普來說,這似乎是將壹種他想要保留的神秘活力歸還給他的作品。《按照偶發規則排列的拼貼》便是他用這種方法創作的壹幅作品。
采用偶發還有另外壹個目的,壹個秘密的目的,這便是使藝術作品恢復它的原始神秘力量,發現壹條返回直觀性的道路。由於偶發拋棄了藝術上的控制,阿爾普相信,當他創作作品時,偶發增強了達達固有的無政府狀態和顛覆性。
壹戰後,和蘇黎世壹樣,紐約也成為歐洲的文學家、藝術家逃避戰亂和征兵的避難所。1915年,馬塞爾·杜尚 (Marcel Duchamp)、弗蘭西斯-畢卡比亞和曼-雷在紐約相遇,不過這時還沒有“達達”的名稱,他們的形象是激進的反藝術行為。直到後來紐約的壹家雜誌《紐約客》把他們挑釁性的行為稱為“達達”,而他們也認可這壹說法,並且後來他們還壹起創辦了壹個名為《紐約達達》的雜誌。
紐約達達的目標不是政治的,不是反帝國主義戰爭或反資本主義社會,他們反的是藝術和文化的制度,不論是傳統還是現代主義,都在這個制度之內。
在杜尚沒有"現成品"這個概念的時候,已經開始做他的現成品。
1913年,他把壹個自行車的架子裝在凳子上,做成了他的第壹個現成品作品。這件作品實際上是壹個“輔助性的現成物品藝術”:壹件普通的物品(自行車輪圈)被稍作改動,上下顛倒著放置在另外壹件普通物品之上(廚房高凳)。
"現成品"是杜尚對於藝術史作出的總重要的貢獻。《自行車輪圈》是杜尚第壹件現成物品藝術,"現成品"於杜尚而言不僅僅是找到了他所謂的逃離繪畫的途徑,更是擺脫了"藝術"的途徑。
杜尚做《自行車輪》時是帶有消遣性的,"這個車輪很滑溜很暢快的轉動……我看著它覺得有趣,就像我看著壁爐中跳動的火苗壹樣。"而杜尚在做《瓶架子》時,消遣的因素已經不存在,瓶架子達到了杜尚想要的效果——
杜尚用瓶架子這類現成品介入藝術,就是最大程度的蔑視藝術的權威,否定藝術中的美、趣味、高尚的東西,杜尚用現成品,希望得到的就是徹底的冷漠、無趣味,
但杜尚最出名的現成品藝術作品是《泉》。
1917年4月,杜尚從JL Mott雜貨店買了壹個小便器,準備作為參加"獨立藝術家展"的作品。他把小便器倒置過來,寫上“R Mutt”和日期。杜尚後來解釋,R代表Richard,是法國俚語“錢包”的意思,Mutt來自兩個漫畫人物Mutt和Jeff。展覽的組織者本來是想體現自由和民主的精神,展覽不設評委會,每個藝術家只要交六個美元就可以參展。杜尚交了六個美元,就把“噴泉”搬到了展覽館。但是這個作品被拒絕了,而且是以投票的方式由組委會拒絕的。
雖然《泉》未能成功展出,但《泉》的出現使藝術家們開始反思:“什麽是藝術?”如果“小便池”是藝術,還有什麽不是藝術?如果沒有什麽不是藝術,那就什麽都是藝術。如果什麽都是藝術,也就意味著什麽都不是藝術。如果什麽都不是藝術,那麽,藝術也就只剩下了對藝術本身所發出的質疑和追問。?
杜尚這幅給《蒙娜麗莎》畫胡子的作品被達達派視為標誌性旗幟,因為它比任何作品都更能體現反權威的立場。1919年,杜尚拿來壹張印有列奧納多的《蒙娜麗莎》的畫片,在“蒙娜麗莎”的臉上畫了兩撇山羊胡,命名為《有胡須的蒙娜麗莎》。在畫片的下面寫上L.H.O.O.Q,如果用法語朗讀這幾個字母的話,發音就像“她有壹個熱屁股”。杜尚此舉不僅是對崇拜天才藝術家及其傑作的蔑視,也諷刺了性別在文化上的嚴格區分。
而從藝術的取材來看,這幅名畫是作為印刷復制品的圖片而出現的,圖片《蒙娜麗莎》是壹個現成品,而且是批量復制的、可廣泛傳播的工業產品。當杜尚在這個名畫的復制品畫上胡須的時候,也意味著復制對於繪畫的取代。很多年後,杜尚說道:“達達是對繪畫的物質性的極端抵制。它是壹種形而上的態度。它在實質上與觀念上都與‘文學’相聯系。它是壹種我仍舊非常同情的虛無主義。”杜尚把達達對繪畫的態度看作虛無主義,實際上也是看到了繪畫的作用正在消失,它可能被新的圖像手段所取代。很多人只是看到了達達的破壞與否定,但正是在圖像問題上,達達並非虛無主義,而是創造與建構。正因如此,雖然杜尚與達達在反壹切既定價值這壹點上是相同的,但杜尚並未親身參與過達達,杜尚的壹生在壹種不聲張中強烈的影響著藝術的發生以及藝術的處境,就像那句評價壹樣——"他似乎從不尋求機會來擴散他的影響,但機會總是會自己找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