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庫恩的科學哲學思想中,“範式”(paradigm)是壹個核心概念。他在《必要的張力:科學研究的傳統和變革》(1959)壹文中首次引進這個概念,後在《科學革命的結構》(1962)壹書中對它作了許多發揮,引起人們的註意。他對這個概念沒有下明確的定義,也沒有作出前後壹貫的解釋,以致引起人們的爭議和批評。1974年,他為此特意寫了《再論範式》壹文,進壹步補充和澄清他在這個問題上的觀點。20世紀80年代後,他很少使用“範式”這個概念,而用“詞典”(lexicon)壹詞取而代之。
“paradigms”壹詞來自希臘文,原意是指語言學的詞源,詞根,後來引伸為範式、規範、模式、模型、範例等含義。庫恩在談到這個詞的用法時說:“按既定的用法,範式就是壹個公認的模型或模式,這壹方面的意義我找不到更合適的用語,只能借用‘範式’這個詞。但是立刻可以看出,借用這個詞所能表示的‘模型’和‘模式’的意義,並不完全是通常用來定義‘範式’的意思。” 從更為現代的意義上來理解,它表示某種派生的思想和概念的發端與基礎。庫恩借用這個概念的目的,在於用它來表示科學史上某些重大的科學成就所形成的科學內在機制和社會條件,以及由這種機制和條件構成的思想和信念的基本框架,壹種先於具體科學研究的思想和組織的背景。
在《科學革命的結構》壹書中,庫恩偏重於把“範式”和“常規科學”這兩個概念聯系起來考察。所謂“常規科學”,他指的是那些堅定地把壹種或許多種已獲得的科學成就作為基礎的科學研究。這些科學成就為某壹學科提出壹整套規定,提出壹些典型的問題及其解答,它們在許多科學經典名著中得到明確的表述。庫恩認為這類著作具有兩個特點:壹是這些著作的成就足以把壹批堅定的擁護者吸引過來,使他們不再進行科學活動中各種形式的競爭;二是這種成就又足以為壹批重新組合的科學工作者留下壹大堆有待解決的問題。他說:“凡是具備這兩個特點的科學成就,此後我就稱之為‘範式’。這是壹個同‘常規科學’密切相關的術語。我采用這個術語是想說明,在科學實際活動中某些被公認的範例(examples)——包括定律、理論、應用以及儀器設備統統在內的範例——為某壹種科學研究傳統的出現提供了模型。”
庫恩在70年代還特別強調“專業母體”(disciplinarymatrix)這個概念,認為用這個概念能更準確地表述範式的含義。“專業”是指壹個專門學科的實際工作者***同掌握的那種東西,“母體”由各種各樣條理化的因素所組成,而每壹個因素又需要加以進壹步的說明。專業母體是壹定專業的科學工作者***同掌握的壹個有待予進壹步發展的基礎。這種專業母體的組成,包括大部或全部的集團規定,也就是包括《科學革命的結構》壹書中所說的範式、範式成分或者合乎範式的東西。
80年代後期,庫恩傾向於用“詞典”壹詞取代“範式”壹詞,認為科學革命實際上是科學詞典結構的改革,也就是用新詞典取代舊詞典。在他看來,詞典是認識世界的方式,世界是通過詞典來描述的,詞典是壹種歷史的產物,不同時代的社會背景、不同的文化與不同的歷史時期,各有不同的詞典。詞典由壹套具有結構和內容的詞匯組成,各種詞匯構成壹個相互聯系的網絡。前後出現的詞典之間有部分交叉,即有些詞匯是***有的,有些詞匯則為某些詞典所專有。理論與詞典緊密相聯,不同的理論需要用不同的詞典才能得到理解,理論壹旦改變,詞典也需要——而且壹定要隨之改變。因此,通過考察詞典的變化就能理解科學發展中理論的變革。
隨著庫恩用“詞典”壹詞取代“範式”壹詞,他也同時用“言語***同體”壹詞取代“科學***同體”壹詞。因為,在他看來,擁有***同的詞典是科學***同體的本質特征。這就是說,壹個科學家如果接受某個科學***同體的詞典,就自然成為這個科學***同體的成員,如果接受另壹個科學***同體的詞典,就自然成為另壹個科學***同體的成員。壹個科學***同體拋棄原來持有的詞典,就意味著這個科學***同體的解體。壹群科學家***同接受另壹部詞典,就意味著壹個新的科學***同體業已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