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字“隸定”是出土古文獻的整理方法,也是古文字考釋的基礎工作.“隸定”壹詞,現在使用頻率很高,但究竟什麽是隸定?怎樣隸定?隸定的準則是什麽?這些問題壹直不是很明白.近幾十年來,地不愛寶,用古文字書寫的先秦古書逸籍不斷發現,對這些出土文獻的整理與研究已形成了熱潮,成果很多.眾多的成果中,文本的隸定與釋讀是最基本的.由於大家對隸定的理解不同,同壹字的隸定,常常人人各異;同壹人的隸定,也前後不壹.蒼頡群出,單字劇增.古文字隸定雖然沒有必要作嚴格的規範,但弄清隸定的方法,確立壹定的準則還是必要的.
“隸定”壹詞,連《漢語大詞典》、《中國大百科全書·語言文字卷》、《中文大字典》等海內外大型辭書也未見收錄.裘錫圭先生《文字學概要》做了簡要說明:“偽孔安國《尚書序》裏有‘隸古定’的說法(或謂‘隸古’與 ‘定’不應連讀,這裏用壹般的讀法),指用隸書的筆法來寫 ‘古文’的字形.後人把用楷書的筆法來寫 ‘古文’的字形稱為‘隸定’.”(裘錫圭,1988,P78) “隸古定”或“隸古”是古代學者整理出土古文獻時所提出的術語.《尚書序》:“至魯***王好治宮室,壞孔子舊宅,以廣其居,於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書,及傳論語孝經,皆科鬥文字……科鬥書廢已久,時人無能知者.以所聞伏生之書,考論文義,定其可知者,為隸古定.更以竹簡寫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阮元,1980,P115)不論此《序》真偽,這段文字當是對漢代古文文獻整理方法的最早記錄.由於“科鬥文字”古本失傳,隸古本也失傳,這段話幾乎成了後人考察漢代人整理出土古文獻的唯壹資料;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在當時人們很明白的這段話,後人理解產生了分歧.《經典釋文》釋“隸古”曰:“謂用隸書寫古文.”(陸德明,1983,P36)孔穎達做了許多推測,其中“隸古者,正謂就古文體而從隸定之.從古為可慕,以隸為可識,故曰隸古,以雖隸而猶古.由此,故謂孔君所傳為古文也”壹段(阮元,1980,P116),簡要地表達隸古的方法和目的.《漢書·儒林傳》又說:“孔氏有《古文尚書》,孔安國以今文讀之,因以起其家逸書.”徐復觀以為“‘以今文讀之’,即是以今文校仇古文,幷進而用今文寫定古文”(姜廣輝,2003,P24).果此,就應當是用通行文字轉寫古文字.
“隸定”壹詞當是“從隸定之”的節略,猶如“隸寫”壹詞是“用隸書寫古文”(陸德明,P2)的節略壹樣.既然這個詞語是在楷書通行以後才逐漸流行起來的(何時開始流行,待考),裘錫圭先生以“用楷書的筆法來寫古文字的字形”來界定“隸定”壹詞是合適的.
“隸古定”或“隸古”本來就是比較模糊而有爭議的說法,牽涉到文字和文本等不同層面上的問題,人們在討論文字的轉寫釋讀時,舍棄這些概念是理所當然的.“隸定”雖然限定在字形筆法的範圍內,但究竟怎樣“用楷書的筆法來寫古文字”,幷無確切的標準.我們以《上海博物館藏戰國楚竹書(四)·曹沫之陳》為例,參照古書中的隸定古文,可以歸納出古文字的隸定方法.李零先生是著名的古文字學家,《曹沫之陳》的隸定采用了多種隸定方法卻看不出所依據的原則.他的隸定在某種程度上既代表了當代學者的成就,也表現出隸定標準不壹的普遍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