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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作品,評述徐誌摩詩歌的主要藝術特征

在我國現代詩歌史上,徐誌摩的確是最耀眼的星月。如果沒有徐誌摩,現代詩歌的痕跡幾乎要被歷史的洪流沖刷得幹幹凈凈,不會留下任何的東西。但是,當我們壹次又壹次地被《再別康橋》、《我不知道風是在哪個方向吹》、《沙揚娜拉》、《雪花的快樂》的絢麗與悠揚所迷醉的時候,是不是對他應該致以最崇敬的膜拜呢?徐誌摩是不是壹個詩界的天才?或者他只不過是個時常吟風弄月的多情種子罷了?

衡量壹個人是不是文學的天才,我們可以從他的作品來看。那些經歷了時間的磨洗之後仍然能熠熠生輝,震撼壹代又壹代讀者,使人類的靈魂因而受到滋養和安慰的作品,是判斷壹個作家歷史價值的最好依據,亦是他才氣的明證。認真地審視徐誌摩的詩歌,我們不能說那不是純粹的詩歌,那不是心靈鮮活的跳動,那不是靈魂的呼吸。但是,我們只能說,那是純粹的關於個人愛戀的詩歌,那是為塵世理想之愛而鮮活跳動的心靈,那是為了愛的理想而生生不息的靈魂。這樣的心和靈魂孕育的詩,這詩壹般的心和靈魂,會讓每壹個曾經熱戀或不曾熱戀的人感動和***鳴。但是,這樣的詩歌,只是壹種淺吟低唱,它的美是涓涓細流,不是長江大河的奔流。正如他自己在《讀雪萊詩後》中所說“我喜歡讀輕靈的詩;太濃郁的實在不能領會”,“我實在夠不上讀雪萊,因為他太濃厚偉大了”。而且他還這樣評價雪萊:“他之所以成為偉大的詩人是因為他對於理想的美有極純摯的愛。不但是愛,更是以美為壹種宗教的信仰,他之所謂美不是具體的。他以為美食宇宙之大靈,美是宇宙的精神,美的精神便是上帝。宇宙萬物以美而生。”他還說詩人是接受靈感的祭司,是世界的立法者。所以,他應該在文章的最後加上壹句孔子式的感嘆:“於我何有哉!”胡適曾經這樣評價他:“他的人生觀真是壹種‘單純信仰’,這裏面只有三個大字:壹個是愛,壹個是自由,壹個是美。”他的確是當得上這樣三個詞,但是,他是在與雪萊不同的另壹個層次,即世俗的層次。他把這些都寄托在對理想愛情的超常的渴求和夢想上。林徽因和陸小曼是它們的載體,他對她們的情感是“蝶戀花”。而他自己的詩作,就是這樣壹種情感觸目驚心的履痕。

有人在采訪顧城的時候問他:“妳認為大詩人需要具備哪些條件?”顧城說:“我認為大詩人首先要具備的條件是靈魂,壹個永遠醒著微笑而痛苦的靈魂,壹個註視著酒杯、萬物的反光和自身的靈魂,壹個在河岸上註視著血液、思想、情感的靈魂,壹片為愛驅動、光的靈魂,在壹層又壹層物像的幻影中前進。他無所知又全知,他無所求又盡求,他全知所以微笑,他盡求所以痛苦。他……用壹個詞把生命從有限中釋放出來,趨向無限使生命永遠自由地生活在它主宰的萬物之中。他具有造物的力量。除了這個最重要的條件……需要土壤、音樂、歷史、道路、濃烈而純美的民族之酒,需要語言,沒有壹種在大峽谷中發出許多回聲的語言,成功是不可能的。”也許這是顧城的壹種夫子自道,但用在他身上的確實合適的。然而我們似乎不能把這種標準用在徐誌摩的身上。我們不能說他的詩歌沒有靈魂,他的詩歌也有絕美的音樂——清新輕靈的抒情。但是說他的詩歌裏沒有“歷史、道路、濃烈而純美的民族之酒”應該是準確的,他的詩歌語言,也還沒達到“在大峽谷中發出許多回聲”的程度。

具體地從他那個時代來說,他詩歌的藝術性,達到了那個時代的頂峰,戴望舒聞壹多之輩是及不上的。但是他的詩歌,沒有能成為時代的傳音,沒有成為民族集體的抒情,這也就是他的《再別康橋》不及《雨巷》之處。

他的詩歌沒有指向終極的意義。對比他最崇拜也是和他關系最密切的印度最偉大的詩人泰戈爾,壹切就會更為清晰。

詩的目的是什麽?泰戈爾說:“我們詩人使人超脫欲望。”

泰戈爾說:“詩是新生孩子的呼聲,使應合宇宙的呼聲的。”

還有更過分的評價呢——“誌摩感情之浮,使他不能為詩人,思想之雜,使他不能為文人”。徐誌摩在引用這兩句話後承認:“這是壹個朋友給我的評語。煞風景,當然,我的幽默不容我不承認他這來真的辣入骨髓的看透了我。”徐誌摩終其壹生並沒有真正地為詩歌本身迷醉過,狂亂過,所以他沒有他的詩歌道路。他內心的詩意最終在和陸小曼的庸俗墮落的鬥爭中被消解。

普希金死於維護愛情尊嚴的決鬥,雪萊死於大海的擁抱,拜倫以英國公民的身份而成為希臘的民族英雄,在壹場大雷雨中結束了生命,徐誌摩在空中飛行時突然墜落……但是,徐誌摩的名字顯然不如其他幾個輝煌。因為其他任何壹個都可以代表壹個國家,代表壹個偉大的時代,但是,徐誌摩能代表什麽呢?

那麽徐誌摩的對於詩歌的偉大貢獻何在呢?徐誌摩和聞壹多壹起,提倡了詩歌“格律美”、“建築美”、“繪畫美”的三美主張,並成為實踐三美最成功的代表。因而在新詩的歷史上創建了現代詩的規範形式,這正有點像唐初的王、楊、盧、洛。可惜,徐誌摩的實踐因為詩人悲慘的愛情遭遇而受到極大的損害,年輕的詩人早早的逝去,他的創格的新詩幾乎成為壹種絕響。我們今天因苦於讀不到好的詩歌的,無法從現代詩歌中有所收獲的時候,我們不免要想到徐誌摩。想到他對新詩創格的積極的追求。

不過我要提壹句:徐誌摩絕對是天才的散文家。

徐誌摩是壹個任性的孩子

徐誌摩的壹生是傳奇的壹生,他永遠不甘寂寞、永遠追尋新鮮熱點和新奇活法。在他詩性的骨子裏,在他人生的詞典裏,無聊、平庸與缺乏生命活力的凡夫俗子式的生活是永遠地被剔出的,他就是壹團鮮紅跳蹦的火焰。也許我們會覺得他的人生的確是風景絢爛、奇彩無比且耐人尋味,但是他的人,他自己本身卻近乎壹種絕對的單純。他在《我的祖母之死》中曾經引用過華茲華斯的壹首詩《我們是七人》的壹節並且作了具體的闡述:

壹個單純的孩子,

過他快活的時光,

興匆匆的,活潑潑的,

何嘗識別生存與死亡?

這四行詩是英國詩人華茨華斯(William Wordsworth)壹首有名的

小詩叫做“我們是七人”(We are Seven)的開端,也就是他的全詩

的主意。這位愛自然,愛兒童的詩人,有壹次碰著壹個八歲的小女孩,

發鬈蓬松的可愛,他問她兄弟姊妹***有幾人,她說我們是七個,兩個

在城裏,兩個在外國,還有壹個姊妹壹個哥哥,在她家裏附近教堂的

墓園裏埋著。但她小孩的心理,卻不分清生與死的界限,她每晚攜著

她的幹點心與小盤皿,到那墓園的草地裏,獨自的吃,獨自的唱,唱

給她的在土堆裏眠著的兄姊聽,雖則他們靜悄悄的莫有回響,她爛漫

的童心卻不曾感到生死間有不可思議的阻隔;所以任憑華翁多方的譬

解,她只是睜著壹雙靈動的小眼,回答說:“可是,先生,我們還是

七人。”

在某種程度上,徐誌摩就是如壹個孩子壹樣,以孩子的思維方式,和孩子的心靈來面對這個世界,並且會采取孩童壹樣的行動。所以,他有時會和孩子般天真可愛,有時又比惡魔更加殘忍。孩子的行為,我們不能規之以善惡。所以,當張幼儀風塵仆仆趕到馬賽港並且因旅途顛簸而嘔吐時,他搖著頭嫌棄地說:“妳真是壹個鄉下土包子。”當張幼儀告訴他她懷孕了時,他立刻說:“把他打掉。”張幼儀說,那會死人的。他竟然說:“還有人因為坐火車死掉的呢,難道妳看到人家不坐火車了嗎?”這樣可笑可恨的邏輯,真難讓人想象是出現在壹直被朋友們所稱頌的詩人嘴裏嗎——也許,只有無知的小孩才能吐出這樣的話啊!所以,徐誌摩的形象在人們的眼中,不是可愛,就是可恨。可是最終,人們大都會原諒他的可恨,因為誰會真正地去計較壹個孩子的言行呢?後來的張幼儀,不但不恨他,反而成為他的好朋友,成為徐家的好媳婦。在後來,她這樣說:“妳總是問我,我愛不愛徐誌摩。妳曉得,我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我對這問題很迷惑,因為每個人總是告訴我,我為徐誌摩做了這麽多事,我壹定是愛他的。可是,我沒辦法說什麽叫愛,我這輩子從沒跟什麽人說過“我愛妳”。如果照顧徐誌摩和他家人叫做愛的話,那我大概是愛他吧。在他壹生當中遇到的幾個女人裏面,說不定我最愛他。”但是,當初這個不合時宜出生的兒子,在三年後因為腦膜炎而死掉了,徐誌摩離開他的時候才四個月,但是此後他未能再見他壹面。這個時候,他才找到了做父親的壹點感覺:“我自分不是無情,不是寡恩,為什麽我對自身的血肉,反是這般的不近情的冷漠?”

實際上,任何壹個詩人都是和小孩子接近的,或隱或顯而已。最著名者,莫過於“童話詩人”顧城,剛才華茲華斯的詩,也可以讓我們領略到他的童真了。徐誌摩就更是如此了。他曾寫道:“真純潔的世界是小孩子的世界,小孩子的世界是樂園,他們的生活是同情的生活。詩人的生活原與小孩子壹般,純潔而豐富的,詩人的想象尤其像小孩子。詩人也和小孩子壹般的可愛。”所以他極力推崇《新月集》,因為那些詩句,都是最動人的童心天籟的嚶鳴啊!所以,他後來的蹤跡總是離不開“新月”二字,以致他們那個著名的詩派也叫“新月派”。這大概不是巧合吧,我深信,在徐誌摩的心裏,他的確是和《新月集》的天籟發生了深刻的***鳴,並且成為自己人生旋律的主調。

徐誌摩的性格,是從小就養成的。作為徐家唯壹的兒子,他被嬌寵,被溫柔呵護,被大家疼愛。所以成就了他未曾受到人約束與窒礙他的頑皮與執拗的天然個性。成年的他因此而更加真純,但又欠缺好幾分的成熟。壹帆風順的人生經歷又讓他不懂得什麽是人情世故,所以他的可愛保持著,未曾被世界的險惡灼傷。他的執拗與叛逆,也靜靜地潛伏著,時刻準備著在某些時刻噴薄而出。大賢大智如梁啟超也不能將他喚醒。陸小曼身上聚集的受萬人詬病的抽大煙、捧戲子、奢華無度的品性他也沒辦法感知,只是用那些原本應該用來寫絕美的詩文的文筆卻用來寫無望的哀求、記讓人觸目的經濟賬!

他的童真同樣影響著他的詩文。梁實秋在評價他的散文時說,誌摩寫任何題目,都是抱著“親熱”的態度,正如同友人們“談話”,詞句帶著“任性”的色彩。而且徐誌摩本人也說他寫起文章來像“跑野馬”,如果把這些詞匯和孩童聯系起來,應該沒人疑議吧!他的詩也大抵如此。

所以,我們在這個時候終於深味了《再別康橋》的情緒。壹個孩童般的詩人,壹個孩童般的人生從此被了世俗的陰影,被世俗的復雜所灼傷,漸漸地開始蛻變到成人庸俗沈重的世界。那種告別,揮別的恰是絢麗的真情飛揚,迎來的是讓人黯然神傷的悲情落寞!

徐誌摩用歐洲的浪漫主義傳統改造中國的古典主義傳統,這使他的詩歌中呈現出了兩方面的傳統性。如,他的詩歌中用了許多舊詞匯,還有壹些典故,或者是古典詩句的稀釋。再如,他的詩歌註重音樂性,段式整飭,音韻協暢,而這是中西傳統詩歌***有的特征。

徐誌摩詩歌的傳統性的最大表征是他的抒情中心主義,而且抒發的是浪漫情懷,而現代詩歌要求的是深刻的思想和復雜的技巧。他號稱“詩哲”,但他基本上沒有哲學家的思維,詩歌中的思想也是很弱的,簡單,單純,淺顯。明喻多於暗喻,直白多於暗示,感情多於理智;正是這些浪漫抒情範疇內的因素,使徐誌摩的詩歌滿足了老百姓對詩人形象慣有的審美期待;當然,大眾認可徐誌摩,還因為他身上的故事,尤其是他追求絕代佳人的那些風流韻事。這樣的想象和傳聞不僅是對徐誌摩的歪曲,甚至是對現代詩人形象的傷害。殊不知,這副樣子,在現代主義詩人那兒,並不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