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三個夜晚,終於看完這本《走過——蒯家墻門兒的故事》。最後合上書本的時候,已經接近第二天的淩晨,或許因為熬夜太深,也或許故事的結局令人嘆息,總之,我失眠了,眼前總是浮現著壹個人,她就是本書的主人公於春,也是作者趙蘇蘇的母親。
於春,原名蒯應春,1917年出生在吳江黎裏的蒯家。蒯姓是黎裏八大姓之壹,屬名門望族。至今的黎裏古鎮依然有著以蒯姓命名的弄堂和居所,比如老蒯家弄、新蒯家弄、南蒯家弄、南柵蒯家墻門兒、蒯廳等等,也有慎余堂、樹滋堂這樣的堂號。關於黎裏蒯家,它的榮辱沈浮,充滿傳奇色彩,被稱為“壹部黎裏的紅樓夢”。
黎裏蒯家如何的榮辱沈浮,這裏略表壹些。明末,為避戰亂,大明工部侍郎蒯祥壹族的後裔壹支從吳縣香山遷入黎裏。清乾隆朝起,蒯氏世代讀書,是當地有名的書香門第,興旺了兩百多年,出了不少人物。如黎裏蒯氏第六代蒯嘉珍,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廣西明江的同知,他的妻子錢與齡,是著名的詩畫家,尤工畫梅,當代的《中國美術家人名詞典》收有她的條目。
黎裏蒯家傳到蒯嘉珍的孫子蒯賀蓀時,他已經是浙江省的按察使,相當於現在的省政法委書記,但是因為《楊乃武小白菜》的冤案昭雪,與此案有關的壹大批官員受到朝廷處分,清廉壹生、晚年失職的蒯賀蓀憂心重重,又逢妻子兒子相繼病逝,他在內外憂患中吐血身亡。這件事大大挫傷了這個家族後輩們的進取心,從此,黎裏蒯氏壹蹶不振。
1906年,蒯賀蓀的曾孫蒯友韓與本鎮姑娘黃文先結婚,他們就是蒯應春的父母。蒯應春是蒯友韓的第三個女兒,她的前面還有兩個姐姐壹個哥哥,後面也有兩個弟弟壹個妹妹,其中最小的弟弟過繼給青浦金澤姨媽家,叫許崇德,後來成為我們著名的法學教授。
要說蒯應春的傳奇,是從她三歲那年吃了肥肉引起壹場重病開始的。那次,她上吐下瀉發高燒,家裏人請了郎中給她服了藥,絲毫不起效果,奄奄壹息中,父母抱著她去了羅漢寺求神拜佛,回家後吃了香灰,當晚就退燒,兩天後,不吐不瀉,奇跡般病愈了。從此,她不再吃肥肉。
應春高小畢業那年,蒯友韓家裏已經沒有錢供她升學,想到應春是個愛讀書成績又好的孩子,應春的父母把她提前許配給好友的兒子,作為童養媳讓男方供她上學。心氣很高的應春原本不同意,在哥哥姐姐的勸說下,答應這門親事,供她上學。
在男方的資助下,應春考上了蘇州振華女子學校初中部,畢業後又考上了國立南京女子中學高中部。期間,她接觸到革命思想,成為南京女中思想最為新銳的女學生之壹。
1936年12月,還在讀高三的蒯應春與另外兩位同學趕赴北平,加入抗日救亡運動第壹線,從此告別親人,離開家鄉,踏上革命生涯。
大凡革命者都不用真名,蒯應春改名為於春。
1941年年底,於春與同是革命者的河北人趙綱結了婚。壹年後,生了男孩,但因為抗日部隊流動性大,不易帶在身邊,便寄養在農民家裏。可惜才六個月就病死了。
逃婚,參加革命,出生入死,於春的經歷充滿坎坷崎嶇。
新中國解放後,於春夫婦被組織安排到了北京,成為部級高幹,他們又有了四個孩子,趙蘇蘇是其中壹個。可惜,趙綱英年早逝,同樣早逝的還有她的小兒子。
少年喪父,中年喪夫,老年喪子,人生的三大不幸,於春都經歷了。
2011年11月10日深夜,於春因病去世。她的兒子趙蘇蘇在母親病重期間的斷斷續續回憶中才知道外婆家在黎裏,也從許崇德舅舅那裏知道有關蒯家的歷史。於是,他第壹次來到黎裏,進行實地回訪。
此時,黎裏外婆家已經沒有人了。二舅在20歲那年客死他鄉,大舅夫婦因為年輕時參加過國民黨受過不平等待遇,後居住在同裏;大姨在外地生活,二姨精神失常,外婆生前與小姨生活在浙江金華。金華成了她們的第二故鄉。
作者趙蘇蘇早年曾在新華社工作,著有長篇小說《最後的玩家》,翻譯了多部外國文學作品。寫本文的時候,是以母親生病後的現狀,夾入記憶中的片段,來反映於春的傳奇壹生。
《走過——蒯家墻門兒的故事》是壹部紀實性的小說,大部分情節都是真實的,為了引人入勝,才虛擬了傳家寶《竹簡》這條線,讓它牽著全文,把零碎的片段貫穿壹起。
關於蒯家,我以前只知道與楊乃武小白菜壹案有關的蒯賀蓀,還有他的祖父蒯嘉珍祖母錢與齡,更有樹滋堂的詩詞唱和、書畫文墨。但慎余堂蒯家的故事以及蒯應春的傳奇人生,還真是第壹次聽說。
看完本書,我突然很想去黎裏,看看蒯家的樹滋堂和慎余堂,或許還能發現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