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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難興家

有壹個成語叫"多難興邦",出自晚清重臣李鴻章的遺折。意思是說我們國家多災多難以後,往往能夠,啟發人的心智,國家逢多事之秋,往往能大破大立,成就繁榮盛世。這只是大臣的壹廂願景。晚清經歷了那麽多災難,幾次三番的鴉片戰爭,八國聯軍入侵,內憂外患,清帝國並沒有在災難的土地上開出繁花錦簇。反而加速了滅亡。

但是在我們這壹代人,壹些普通的家庭,在上個世紀末至本世紀初,多難的世事變遷中,許多家庭咬緊牙關,度過了非常時期,迎來了絢美的晚霞。

這是怎麽的壹個渡字呀!真的是無邊的苦海。

先說老黃吧,個子不高,長得精瘦。圓臉上壹雙眼睛時時晶亮。當過知青,參加過79年中越邊境戰爭。復員退伍後去了外貿公司下設的豬鬃廠,和母親同在壹個單位。每天的工作就是去殺豬場把刮下來的豬毛運回工廠。清洗,整理,按照豬毛的長短分門別類,栓成小捆。最後出口到美國、德國、日本,換回來美金、汽車、電動工具。在相當長的時間裏,這些不起眼的東西,為國家創造了許多財富。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工廠實行破產,分了幾千元,老黃和妻子同時失業了。

人到四十,突然之間壹無所有。女兒還在上初中,生活沒有給老黃喘氣的機會,也沒有矯情的時間。他看見舊大橋有壹處自發形成的市場,想在那個交通要道上擺壹個小攤,賣鹵豬頭肉。小生意不是那麽好做的,淩晨兩三點鐘就要跑屠宰場排隊,去遲了豬頭被人搶完了。拿到豬頭,還得有耐心等待,等到早上六點殺豬場的會計出納上班交了錢,然後,迎著江邊的朝霞回家。碰上下大雨,或者是寒冬,那日子就苦了。

老黃的家住在七樓,他每天都要爬幾次,才能把幾十斤重的豬頭搬上去。然後開始燒水刮毛、剔骨、清洗,最後才下鍋煮鹵。到了下午三四點鐘,又把鹵好的豬頭肉搬到舊大橋頭,支攤販賣。壹日連壹日,單賣鹵肉還養不起家,早上還要賣自己做的粽子。

說起做粽子賣,是老黃家的壹段歷史。老黃的外婆姓謝,古鎮蘇稽人,最早可追溯到光緒十三年,專營小食鹵肉。抗日戰爭時期,老黃的外婆搬到草堂寺,修了三間草房。每天用大水桶挑著粽子,只去樂山道門口賣。貨真價實名氣大,特別受遷樂的武漢大學師生歡迎。用酒米做的白粽子,價廉物美,澆上精心熬制的紅糖漿,上面還灑上黑芝麻。那個香、那個甜,入口不忘。

壹家幾口人,除了上學的女兒,都象只只螞蟻,不停地幹活。即便有壹點點空隙,老黃也不敢奢求休息,把運豬頭的摩托車清洗幹凈,停在舊大橋頭,當起摩的司機,幫補點油錢。

生活,在老黃的世界中,從來都是實實在在的小細節。

再說老王,當兵的時候學會了開車,復員後分配到食品公司車隊,娶了壹個如花似玉的老婆。好日子總是過得很快,連回憶都還沒有形成,老王的單位也宣布破產,每人分了幾千元去自謀職業。

老王說,他剎那間頭昏目眩,完全找不到北。壹個自入黨以來就把壹生交給組織的人,突然不見了組織。那壹段時間,滿樂山城都是失業失望的大軍,壹個掃地的工作都有幾十個人去爭搶。

唉,這就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到二十壹世記初發生在這塊土地上的故事,國家犯的的所有錯誤都要老百姓去承受。還取了壹個好聽的名字,叫改革。

好不容易托人介紹,去大佛寺山上守夜。那是壹座白天賣門票參觀,晚上守星望月的名山。每月工資僅有五百元,自己交養老金,病了自己掏錢看病。老王說,那是壹段最難熬的日子。因了是黨員,有組織紀律,大佛寺把他安排在後山門,壹個有秘密出現的地方守夜。

老王如花似玉的妻子,咬緊牙關,放下面子,扛了壹臺縫紉機,也在舊大橋邊叫石廠灣的地方支著,毎天幫人釘鈕扣,鎖褲腳,放大改小,縫縫補補。生活的艱辛伴著女兒的成長,痛並快樂著。

聖經故事說,女人是用男人的壹條肋骨做成的。因此,他們除了愛,還有***同的擔當。

經過了近二十年的艱難困苦,老黃和老王以及他們的妻子,都領到了退休金。生活從此不再有波瀾起伏,早晨醒來,不在為日子去皺眉頭。走到哪裏,都是夫唱婦隨,特別是老黃兩口子,像城隍廟的壹對鼓錘。

附件壹,文章推出後,收到文中兩個主人翁的女兒寫的留言。真情流露,父女情深。特收納在文後。

文章裏的老王,說的是我父親,那個擺縫紉機攤攤的,是我媽媽。謝謝寫這篇文章的人,讓我回憶起父母親忽然之間雙雙下崗的日子,壹夜之間沒了收入,還要彎下腰供養我讀書生活。爸爸跑出租、去大佛寺守夜,媽媽擺縫紉攤,壹針壹線幫別人縫縫補補,壹元兩元,五元十元的靠自己的汗水和辛苦過著壹天壹天。我的生活中,父親受過的磨難,母親經歷過的艱辛,都深深印記在我的心中。謝謝您們,這壹生,女兒沒什麽大成就,但我會用我所能,讓您們余生幸福,舒心快樂,健康和睦!用陪伴和相守,去守護您們的後半生!祝我的父親母親,健康和睦,長壽幸福!深深的,愛您們!

南了南方

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勞。

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勞瘁。

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

欲報之德。

父親節看到這篇文章,還是老爹轉給我的,父親本是老實又傳統的人,我常常覺得如果用太過現代的相處方式他會不會不習慣,我從沒對他說過我愛妳,爸爸,怕他覺得不自在,覺得肉麻,雖然,我心裏是這樣想的。

這個世界還沒有時光機,我卻很想去看看父親的年少,是不是和我壹樣,惹人討厭,做很多讓父母生氣的事,頑劣任性,對世界好奇,充滿想法。是不是也和我壹樣曾有過理想,又或者被現實虐的體無完膚,卻依舊堅信希望。是不是也和我在壹樣,也有過為壹個人奮不顧身。

其實,我很難過,我有時候覺得,我並不懂我的父親,我的父親也不完全明白我,甚至覺得父親在55歲以後性格開始變得倔強而強硬,與兒時不同,我大概有些明白,他是恨鐵不成鋼,總把我當小孩,是因為充滿不放心,但,作為個體,我又非常抵抗,我甚至在想,是否,有壹天,我可以單獨約他出去,就我們倆,作為朋友壹樣的,喝酒聊天,讓他知道,他的女兒,其實,已經很棒了,至少,對生活充滿希望,也壹直在努力,讓他認識,別人眼中的我,領導眼中的優秀員工,同事眼中的女強人,朋友眼中的好姑娘,並非那麽不堪。

而,文中所述的過往,我依舊清晰的記得,除了艱苦,還是艱苦,尤其是,那個時候,不懂事的女兒,並不能體恤。所幸的是,父母恩愛,家庭合睦,尤其奶奶離開之後,父親和母親撐起了整個家族團結的關系,這是,我未曾想過的,在我以往的認知,父親是老實,寡言,不願意太多社交的人。

如今的父母,已經退休,不大富,但,足以自足,我很開心,在他們退休以後能夠和朋友們出去遊玩,聚會,只要,他們高興,便是我等的幸福。

我想說,老爹,妳的女兒,為妳驕傲,愛妳,並會熱愛生活,好好的,努力的活。

哪天,咱,走壹杯~

最後,感謝,瘦弱的父親和能幹的母親,把我養大,撐起了家

附件二,作者對南了南方的回復。

有愛,不管是在哪裏,就應該說出來,但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內斂的,壹切盡在不言中。妳父親是壹個好男人,以壹瘦弱的身軀,撐起了壹個家。

其實,許多時候,父母在兒女面前是有點裝、樂山人愛用壹個詞,端起。這個詞只有樂山人才深切體會到其中的玄妙。不管妳走到哪,在幹啥,父母壹直跟隨,父母的愛如海,苦澀、深邃、外人不懂,是壹道時光隧道,得多年以後才有答案。祝福,妳是壹位非常優秀的人,盡管妳面前的世界變化太快,沒關系,妳是弄潮兒,

妳繼承了父母的優點,灰常灰常的能幹。妳們的壹家子,令人好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