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將軍李廣,因為王昌齡《出塞》中的“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渡陰山”而變得家喻戶曉。而馮唐易老、李廣難封這句成語,更是道盡了李廣的辛酸和悲愴。西漢時就有很多人贊揚李廣,漢文帝、司馬遷、公孫昆邪、程不識,東漢的班固,唐朝的司馬貞、王昌齡、盧綸、高適等也都對李廣很是推崇。
但為何衛青、霍去病等能夠快速封侯而李廣難封呢?在司馬遷看來,這是因為漢武帝偏愛衛青、霍去病等親戚的緣故。因此,司馬遷在《史記》中,司馬遷擡高李廣而貶抑衛青,認為李廣因為運氣不好(不遇時)而難封侯、衛青則因為是皇親(天幸)而封侯。
那麽歷史上的李廣到底是壹個怎麽樣的人呢?贊美的過於贊美,貶低的過於貶低,如何還原真實的李廣呢?
李廣的藝術畫像
李廣基本事跡
無關對錯,行為是最好的事實說明。現在我們來看看李廣的基本事跡:
1、公元前184年,李廣出生,相傳他是秦朝大將李信的後人;
2、公元前165年,19歲的李廣從軍;
3、漢文帝時,李廣因為戰功,官封漢中朗,和從弟李蔡都是武騎常侍,年俸祿800石;
4、漢景帝初年,李廣為隴西都尉,後為騎朗將;
5、公元前154年,發生七國之亂,李廣為驍騎都尉,跟隨太尉周亞夫和吳國、楚國軍作戰,有軍功,但因為接受梁王私授的將軍印而不予獎賞;過後,李廣被派為上谷太守,後因公孫昆邪的上書,轉派為上郡太守。
6、公元前140年左右,因為李廣的名聲,漢武帝封李廣為未央衛尉,程不識為長樂衛尉;
7、公元前133年,漢武帝聽從王恢的建議,意圖在馬邑設伏殲滅匈奴,但被匈奴識破,當時李廣是驍騎將軍,和其他將領壹樣都無功;
8、公元前129年,漢武帝派遣李廣從雁門、公孫敖從雲中、公孫賀從代郡、衛青從上谷從四個方向分四路軍出擊匈奴,戰果:李廣碰到匈奴主力,全軍覆滅,李廣被俘虜後逃回;公孫敖不敵,折損7000人後撤退;公孫賀沒有遇到匈奴,無功而返;獨有衛青長途奔襲匈奴聖地龍城,殺敵700人;李廣和公孫敖因戰敗被廢為庶人;
9、作為平民的李廣因喝酒耽誤了時間,被霸陵尉按照入夜不得通關的法令拒絕入關,即便李廣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10、因鎮守漁陽的韓安國被匈奴擊敗,漢武帝重新起用李廣為右北平太守,李廣要求拒絕他通關的霸陵尉同去,到右北平後斬殺霸陵尉;
11、因石建去世,漢武帝以李廣為郎中令;
12、公元前123年,李廣被封為後將軍,跟隨大將軍衛青從定襄攻打匈奴,其他將領都有軍功,唯獨李廣無功;
13、公元前121年,李廣因為和自己同時從軍但軍功、名聲不如自己的從弟李蔡早在公元前124年被封樂安侯,而去問當時著名的相士王朔,王朔認為李廣曾經在隴西太守時誘殺已經投降的800羌人而不被護佑,因此無法封侯;
14、公元前120年,李廣率領4000人,配合張蹇出擊匈奴,結果李廣在還沒有和張蹇會合前,就被匈奴左賢王四萬軍包圍,李廣在困境下以勇氣堅持直到張蹇兵馬到來,李廣因損兵而無功,張蹇被廢為庶人;
15、公元前119年,漢武帝派衛青、霍去病各率領5萬軍從定襄、代郡遠征匈奴,即漠北之戰;原本漢武帝不讓李廣出戰,但又經不起李廣的哀求,只得同意他跟隨衛青出戰,但又暗令衛青不得讓李廣為先鋒;衛青按照漢武帝的密令,不管李廣的要求,將李廣派給支援的東路軍右將軍趙食其,而用公孫敖為先鋒;東路軍因為失去向導而迷路,直到漠北之戰結束後才在漠南遇到衛青軍;衛青問責趙食其、李廣,李廣不願接受審判,激憤下自殺。
以上就是李廣的基本歷史事實。和司馬遷認為李廣運氣不好,漢武帝也同樣認為李廣運氣不好,因此下密令衛青不得讓李廣作為先鋒。但李廣不得封侯是因為運氣不好?或者漢武帝對李廣歧視?或者如相士王朔所說的是因為李廣殺800羌人降卒?
事實上,並非如此,真正的原因在於李廣的個人性格和治軍作戰方式。以下就李廣的性格和治軍作戰方式進行說明。
李廣墓
李廣的性格
先摘錄《史記》中關於李廣性格的記錄:
1、自負:典屬國公孫昆邪為上泣曰:“李廣才氣,天下無雙,自負其能。
2、膽略:廣曰:“吾去大軍數十裏,今如此以百騎走,匈奴追射我立盡。今我留,匈奴必以我為大軍誘,必不敢擊我。”
3、狹隘:廣即請霸陵尉與俱,至軍而斬之。
4、膽略:廣所居郡聞有虎,嘗自射之。及居右北平射虎,虎騰傷廣,廣亦竟射殺之。
5、內向:廣訥口少言.
6、膽略:其射,見敵急,非在數十步之內,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
7、膽略:會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
8、豪爽:廣廉,得賞賜輒分其麾下,飲食與士***之。
從以上的記錄,我們可以看出李廣是這樣壹個人:內向但自負、膽色出眾、不擺架子但記仇,總結起來就是壹個崇尚自由主義、具有英雄情結的人。這就是為什麽李廣不管是在當時,還是在後世,都會被很多人贊揚的原因——那怕時間流逝,只有妳具有自由主義和英雄情結,妳就會和他有***鳴!
李廣雕像
李廣的治軍作戰方式
如上所說,李廣是壹個崇尚自由主義、有英雄情結的人,因此李廣和部下打成壹片,是沒有上司和下屬的區分,只用人格魅力作為李廣和部下的連接。不信妳看《史記》對李廣治軍作戰方式的記錄:
治軍不以紀律約束、上下打成壹片:
1、廣之將兵,乏絕之處,見水,士卒不盡飲,廣不近水,士卒不盡食,廣不嘗食。寬緩不苛,士以此愛樂為用;
2、廣行無部伍行陳,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不擊刀鬥以自衛,莫府省約文書籍事,然亦遠斥候,未嘗遇害。
和李廣同時代的以治軍嚴謹著稱的程不識對此評價道:
“李廣軍極簡易,然虜卒犯之,無以禁也;而其士卒亦佚樂,鹹樂為之死。我軍雖煩擾,然虜亦不得犯我。”
除了程不識所說的優劣之外,李廣這種治軍方式的弊端還在:
壹、以人格魅力治軍,對於小而精的部隊,非常有效,但在大規模的部隊作戰中很容易出現軍心潰亂,特別是受到敵方猛烈攻擊時,這存在因範圍遞減效應的問題;
二、軍令效率和軍士死戰決心問題:人格魅力再強,由於存在因範圍而遞減的效應,讓軍令傳達效率降低,影響軍隊集結和調動;同樣因為遞減效應和人趨利避害的動物本性,軍士很容易遵循人的動物性而沒有死戰,致使軍隊不能力戰,無法發揮軍令嚴肅下的整體團隊合作作戰效能。
李廣的作戰方式:
其射,見敵急,非在數十步之內,度不中不發,發即應弦而倒。用此,其將兵數困辱,其射猛獸亦為所傷雲。
簡單來說,就是要求箭不虛發。但因為距離敵人過近,雖然能重創敵人,但自己也折損不少。在和匈奴左賢王的作戰,最能反應李廣的作戰方式:
“行可數百裏,匈奴左賢王將四萬騎圍廣,廣軍士皆恐,廣乃使其子敢往馳之。敢獨與數十騎馳,直貫胡騎,出其左右而還,告廣曰:“胡虜易與耳。”軍士乃安。廣為圜陳外鄉,胡急擊之,矢下如雨。漢兵死者過半,漢矢且盡。廣乃令士持滿毋發,而廣身自以大黃射其裨將,殺數人,胡虜益解。會日暮,吏士皆無人色,而廣意氣自如,益治軍。軍中自是服其勇也。明日,復力戰,而博望侯軍亦至,匈奴軍乃解去。漢軍罷,弗能追。是時廣軍幾沒,罷歸。”
作戰確實非常勇敢,但這種玩命式的搏殺,很容易讓自己即便能夠有殺敵的戰功,但因為損傷而功過相沖,最終無功無賞。
李廣的治軍、作戰方式,在李廣沒有成為將軍、率領大部隊之前,確實非常有效,確實能夠建功。但成為將軍後,隨著部下規模的擴大,問題就出現了,只是李廣並沒有能夠從中反省。但李廣的孫子李陵吸取了李廣的教訓,把個人魅力治軍和嚴肅紀律結合起來使用。
小李廣花榮
綜述,李廣之所以難封,不是運氣問題,也不是漢武帝因重視衛青、霍去病而被排擠,更非殺降問題,根本原因在於李廣的崇尚自由主義、英雄情結,致使李廣在作戰問題沒有考慮成本收益,雖有軍功但折損也大。
李廣驕傲自負、以人格魅力治軍、作戰有膽色但不考慮謀略的個人性格,以及他為有效殺敵而不顧及自己損傷的作戰方式,讓他在收入(軍功)和成本(折損)這本帳上余額為零,使其封侯無望。相比之下,李廣從弟,雖然軍功不如李廣,但收入高、成本低,因此能封侯(利潤高)。
在封侯這條路上,收入很重要,但不如利潤更具有考核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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