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途總是充滿遐思的，如沱河的水波光粼粼。而每壹朵遐思都是與河流的觸碰，卵石、泥沙、遊魚，抑或壹片葉子、壹艘船影。對於壹位詩人來說，有什麽能夠比文字更能托起所思所想。此時，詩就是回遊沱河的門。這就是我閱讀劉躍兵老師《沱河系列（組詩）》時眼前的感覺：七首詩，是打開沱河，體味人事的七重門。娓娓動聽的語言之門，壹扇壹扇打開它們，人事、歲月與河流，與語言交媾生輝、生情，生感動，引人入沈思，入意境。
壹、叩問
這次沱河之旅始於十月，詩之門開啟於秋。落葉觸碰沱河，詩叩問人生。
落在沱河的小樹杈和葉面
是平等的。甚至傍晚，泊船的影
隱約，沈浸在水上
更多的這種停留會尾隨而至，會更密
組詩第壹首第壹節第壹句，就觸動了我。寫河，首筆不是水，不是波，而是落於河上的小樹杈和葉子是不是平等。這不禁令有片刻的停頓：詩人用的是“葉面”而不是葉子，他在引我看到壹個仰面朝天的形象，壹個死亡的意象。枝杈和葉子的生命樣態雖然不壹樣，但是，它們同時死亡了，同時漂流在沱河上：死亡讓眾生平等，我們每個人都是殊途同歸。詩人是敏感的，白日見到的枝葉雕零，甚至影響到了他傍晚看到的沱河影影綽綽的船影。船影其實並未沈浸，是詩人自己沈浸在關於生死之思考中。沱河延展，如時光，生命的行走，只截取時光的壹個片段，秋已至，更多的雕零會接踵而至。
枝葉如此，我們如何？
我們是唯壹的自己，從車上下來
自己是自己的手提箱
我和好友聊天
10月13日的沱水涼的有點直接
倒影和解說詞是缺乏自主的
無法解釋沱河的瘦長
漣漪推開如琴音
我們進車廂走遠
這裏是否是“我們”必經的路上
沱河似乎更暗了
時辰和時光就是水流蓋過水流
我們是人群的走向
看見路上密集的他們在按部就班
沱河是處變不驚的
比方幾個人在賓館聊天
窗子吹來了風
落葉即是敗下陣來
然後春天更多的援兵在樹上
扮演新的樹葉，沿著沱河
詩人是最容易由物及人的，所謂“萬物皆備於我”。組詩以河名之，可哪壹筆不是在寫人，寫“我”，寫“我們”。我們也是向死而生的，“我們是唯壹的自己”，不復來，我們提著自己的靈魂行走，我們的旅程是有終點站的，而河流是奔騰不息的，因此我們的解說詞無法介紹漫長的永恒之物。夜色中水波如琴音（這裏，我非常敬佩詩人通感手法的老到與精當），散向無限，水流蓋過水流，蓋過時間，蓋過我們。
我們上車離開，人生充滿選擇，此次途徑已成過去，不能逆轉，“這裏是否是‘我們’必經的路上”？人生有多少問題，答案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提出問題本身。又有多少遭際，非人力所能預料或改變，像沱河壹樣處變不驚吧，無論窗外是微風還是狂風，有知交談詩論道就好，心懷希望和美好就好：春天，會有新葉扮出壹個新沱河。
二、回憶
河流作為壹個意象，總是與歲月，與時光相聯系？壹句“逝者如斯夫”，多少變遷、多少感慨。當詩人與朋友沿沱河歸鄉，往昔浮出水面。
不遠的沱河
教英語的李
說起的沱河，是他身上的暖流
他說岸上油菜花，他駐足啊
仿佛女主角探出頭來
教音樂的陳，說起老同學張
他孩子想學鋼琴
浮現舊火車站
他兩間西屋當做婚房
陳的回憶是局限的
道軌上，我們爬過的火車
是自我循環，綠火車認出了我們
射燈，在三棵年近五十的樹上
微微抖顫
找不出當年的色彩
沱河對於我們是莫名的提起
我們對“它”的離異
它還不能解密
它成全了我們現實的滿
杯中酒
宿州，幾乎是壹扇窗戶了
年年歲歲的眼裏，沱河暴力的流淌
界限。廢棄物
已被新的樹木掩蓋
像廢墟壹樣——
我
陳
李
指著河，新鮮的模樣
時光說出的“遺址”這個詞
顯示我們的柔弱
壹切已經走遠，卻又不遠。寫詩，擬題目是壹個很關鍵的環節。題目擬的好，畫龍點睛，為下面的詩行增加浮想，拓寬境界，將全詩引向高處。“不遠的沱河”這個題目，既指作為實體的河在身邊，也指往昔因詩人回到往昔之地而近在咫尺。故地使回憶新鮮起來，河流使回憶靈動、悠長。
在這首詩中，同行三人的回憶自不必多言。這裏主要談談這首詩的意象選擇。 詩人 創作詩歌作品，要借助壹定的形象。這些寫入作品的形象就是意象。詩歌是創作，是經過詩人主觀舍取後的產品。意象的是經過詩人的挑選和判定而寫入的。成功的詩，往往建立在成功的意象選擇基礎上。我在讀這首詩時，非常喜歡詩中“綠火車”、“射燈”、和“三棵樹”這幾個意象。綠火車是壹曲親切的鄉村沙克斯風，詩人說它“認出了我”。而“年近五十”的三棵樹卻找不到當年的色彩。這三棵樹，是同行的三個人吧：故我已不在。“沱河暴力的流淌”，歲月不可抗拒，我們即將成為廢棄物，成為“遺址”。人是軟弱的，無力的，無奈的，人間的變與不變都只有接受。
組詩中的另壹首《沱河人家》中，詩人回憶了自己的遭際。
沱河人家
水是給予重物避讓的，可以狹窄
我知道老火車站右邊
壹條壹人過的小巷，可以不經過檢票口
在宿縣我總是迷方向，會壹直往前
早起的行人頻繁經過我
八壹路那裏零星幾家布店
木牌坊那地較集中
我歇壹歇坐在理發店門口
水邊飛落壹只累的鳥
很抱歉，水流用水流
遮蔽水流
花五角錢，買好幾張舊報紙
可以墊地下坐，可以閱讀
我有的是力氣，媽媽
太陽的光線透過綠皮火車的玻璃
有時照到我的背上
火車是狂熱的，我的背部很寬
不是嗎
水流告訴我，不許回頭
外面的黃金，可以撈壹把
宿縣的大門是敞開的
有時適當的晚點
配合乘警粗俗的吆喝聲
偶爾遞給他壹支煙
沒有言語
這壹首，我讀到了生活的磨礪，詩人到宿縣進貨，逃票，買報紙坐在地上。詩人是壹個有擔當有責任感的人，“我有的是力氣，媽媽”，不是嗎？“我的背部很寬。”詩人是非常善於捉住水的特點比擬人。“水是給予重物避讓的，可以狹窄”。水能屈能伸，能放低自己。我繞窄巷逃票，如水在礙口逃生。而結尾處，面對警察的吆喝，詩人遞給他壹支煙，“沒有言語”。詩人隱忍、堅毅，無聲地抗爭。“沒有言語”，只有默默地奮鬥。
在此，我要重提“水是給予重物避讓的，可以狹窄”這句話，因為這句話，不僅比喻形象，而且，不聲不響地統領了全詩。可見，詩人功力了得！
三、妳
沱河
妳說: 是我遺落在路旁的沱河
妳說: 天上走動的日頭
車輪碾壓的身影
哪裏不是妳的喊叫
哪裏不是囚籠和囚人
妳說: 停下來，是與時空相望
學會緘口不言
妳懸在半空，任無意義的其他人
左右搖擺
妳抵禦那些該來的
稍遠的我，近前的我
妳在近前的樹上命名
妳說是我讓早先陰暗的沱河
發出來光芒
水流原本是孱弱的
是漫長而枯燥的日子，它只低下
只側身流淌
河岸周圍的壹切
妳說起妳的親人
哪壹塊磚墻可以刻上我的頭像
哪壹塊樹皮是適合占蔔的
我的腳印稍微大了壹些
沱河的水照著妳
已略顯汙濁
沱河的身份: 支流
它的水是節制的，認可了自己的漫長之旅
默默地集結自己（在淮河的左手邊）
它自言自語: “這是宿命
是行至中途的離別”
這支流也是流淌的水
帶著突然的疏離與冷漠
孤零零的身影走出來，遠離喧囂
讓它的兩岸所有的樹都綠了
讓流過的城市熙熙攘攘，瓦檐下的燈，是暖的
讓寒涼是水波分開的面龐
和它是說不清楚的
分手之後，生存是壹場自我法則
把自己的臉洗得更加明亮
把自己的形象聚攏而來
河南之後，經歷皖北大地的滋養
不願折身回頭
——在外人看來，分開愈遠是恰到好處的
淮河這個男人，會不會在細雨紛飛裏偶然懷念沱河
流入洪澤湖之後，沱河會不會向河南劉官廟落下壹絲目光
這兩首詩人在寫愛情。
《沱河》這首，我悉心品讀了好幾遍，頗想自己就在河邊，沿河漫步，體會詩人的情緒，待情感充沛後，對著河流，壹邊想象壹首舒緩、抒情而又深情的音樂，壹邊繪聲繪色地朗誦這首詩。《沱河》是這首詩的題目，但是鉗住我的，是壹詠三疊的兩個字：“妳說”！為這兩個字尋找壹個最美的發聲吧，讓它隨著沱河的鱗波，“漣漪推開如琴音”（這是《落葉觸碰的沱河》中的壹句話）。“妳”是這首詩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壹個字，其次是“我”。這首詩以“沱河”命名，沱河是詩人的情感之門，詩打開了它。“妳”的話如開閘的沱河水，壹瀉而出，淹沒“我”。縱歲月留痕，“妳”與“我”互為河流，互為等待，互為尋找，互為光亮……
如果說《沱河》是熱烈的抒情，《沱河的身份：支流》則是沱河的哲理性打開方式。限於篇幅，在此只好簡單賞析。沱河的身份，是壹個情人，分手了，是行至中途的分離，平淡的分離。詩的第四節，詩人用文字塑造了壹個形象，壹個鮮明的女性形象，壹個以生存法則自律的女人，她是高傲的，但是，在她流入洪澤湖之後，她會不會向著那分手之處，回眸？而作為幹流的淮河，“這個男人”，在細雨霏霏中總是紛飛起思念。
四、當下
被渲染的沱河
河面，對面而立的是我的實景
和沱河，平緩地背負車流
橋梁
辛苦搬遷來的欒樹，無人照管的高樓
幾十朵人頭，偶然的雛菊壹樣
人，走在低處，更高的是
環河的雙向道路
再更高的被高樓占領
“有小小的遊魚，沒有什麽不可能”
沱河是流淌下去的
西邊的網箱，歇壹歇的雲朵
混雜的言辭，油漆斑斑點點的天空
它漸漸拋去的影和物
——我聞到女人的香
城市的流光溢彩是河水
壹本廉價的印刷書
我隨三五行人，躲避更多的行人
遠遠的看他們合影
沱河用水，變成明天的晨霧
和愛菏兩株莊稼
靠近的姿態飲酒，吃飯
河水流入洪澤湖那樣，下落不明
房子佇立在土地
是拋物線的壹個點，而我決定再次轉身
妳觸碰瘦小的空氣，沒有給妳帶來什麽
我看見永不靠站的汽車
看見飛起來沒有壹點溫度的鳥
看見河床
與碎裂的水分離
卻對這個世界深信不疑
我不動聲色的打掃
在空寂街角來回走動
我吟誦著日，月
路邊三三兩兩，是親人，是尋找我的
我重復著
手裏拿著日歷上的鑰匙
——那天是個好天氣
沿著我們的通道
這是組詩中的第三首和第七首。壹千個讀者眼中就會有壹千個哈姆雷特。必須說，我對這組詩的解讀，也是非常主觀的，有局限的。鬥膽寫出的，都是壹己之言，與大家分享，請大家提出不同意見。我是依據個人的理解，將這七首詩分四個主題來賞析的。這兩首，我認為詩人寫的是當下生活。
《被渲染的沱河》，這個題目用了“渲染”二字。渲染本是中國畫的壹種表達方式，有逐漸被引入到文學創作中。那麽，渲染沱河的有什麽呢？匆匆的行人、如龍的車輛、鋼筋水泥的高架橋和硬邦邦的高樓。沱河背負車流和橋梁，人在低處，雙向道路是壹個寓意，上班下班忙碌。更高的是高樓，人被高樓和工作壓的喘不來氣。生活的壓力太大了。人們歇歇，或者，流入洪澤湖，不知所蹤。這是詩人生活的現實。是我們每個人的現實生活。河邊漫步、溯河回憶、旅館臨窗攀談，這些，不是生活的常態。詩人總是浪漫的，渴望自由的，而生活是現世的。尤其在目前的狀況下，任何壹個詩人都不能夠靠詩歌養家糊口。詩人必須面對生活和生存，只能和外界融為壹體，成為《局內人》。
我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逢人便講
重復地下車，並且深信不疑
把“沱河”深陷入壹個場景
和命懸壹線的蟲子
重復的憶起，是在篡改沱河
再次從鬧市中穿過。和妳
告訴妳
:“日子是必須揮霍的”
房子佇立在土地
是拋物線的壹個點，而我決定再次轉身
祥林嫂這個形象壹定是魯迅筆下最深入人心的形象。她可憐，可又有誰真的可憐她。生活不易，人們的心已經變得堅實。不要逢人就講吧！重復地在詩思和現實之間遊走，加深了詩人的痛苦，這是詩人的常態，作為壹個詩人，要有接納痛苦勇氣。“下車”，結束旅行，投入生活中去，對它“深信不疑”，將詩情嵌入場景和“蟲子”。從鬧市中穿過。和“妳”。
妳觸碰瘦小的空氣，沒有給妳帶來什麽
我看見永不靠站的汽車
看見飛起來沒有壹點溫度的鳥
看見河床
與碎裂的水分離
卻對這個世界深信不疑
我不動聲色的打掃
在空寂街角來回走動
我吟誦著日，月
路邊三三兩兩，是親人，是尋找我的
我重復著
手裏拿著日歷上的鑰匙
——那天是個好天氣
只要有“妳”，就有色彩，有興致。空氣、車、鳥、河床，人，“妳”。陽光很明媚，沱河的秋季依然是暖的，日子是用來揮霍的，鑰匙在“我們”自己手裏。那天是個“好”天氣，有“妳”，路邊的行人也似乎成了親人。“妳”是來找“我”的，他們也是。
“我”重復著，“我”不重復不幸、不重復憂傷，“我”重復水的破碎，晶瑩美麗的破碎，“我”重復吟誦，日和月。有“妳”，“我”重復溫情。重復轉身，看見“妳”，看見沱河。“我”的癡狂是河水的靈光，我無論次地囈語，是詞語在向著詩飛翔，它是我的窗戶、門，借著它，我打開沱河、打開歲月，打開“妳”，讓所有人，包括妳，看見“我”，那個叫劉躍兵的人，詩人。
附：劉躍兵原作
沱河系列（組詩）‖劉躍兵
1落葉碰觸的沱河
落在沱河的小樹杈和葉面
是平等的。甚至傍晚，泊船的影
隱約，沈浸在水上
更多的這種停留會尾隨而至，會更密
我們是唯壹的自己，從車上下來
自己是自己的手提箱
我和好友聊天
10月13日的沱水涼的有點直接
倒影和解說詞是缺乏自主的
無法解釋沱河的瘦長
漣漪推開如琴音
我們進車廂走遠
這裏是否是“我們”必經的路上
沱河似乎更暗了
時辰和時光就是水流蓋過水流
我們是人群的走向
看見路上密集的他們在按部就班
沱河是處變不驚的
比方幾個人在賓館聊天
窗子吹來了風
落葉即是敗下陣來
然後春天更多的援兵在樹上
扮演新的樹葉，沿著沱河
2不遠的沱河
教英語的李
說起的沱河，是他身上的暖流
他說岸上油菜花，他駐足啊
仿佛女主角探出頭來
教音樂的陳，說起老同學張
他孩子想學鋼琴
浮現舊火車站
他兩間西屋當做婚房
陳的回憶是局限的
道軌上，我們爬過的火車
是自我循環，綠火車認出了我們
射燈，在三棵年近五十的樹上
微微抖顫
找不出當年的色彩
沱河對於我們是莫名的提起
我們對“它”的離異
它還不能解密
它成全了我們現實的滿
杯中酒
宿州，幾乎是壹扇窗戶了
年年歲歲的眼裏，沱河暴力的流淌
界限。廢棄物
已被新的樹木掩蓋
像廢墟壹樣——
我
陳
李
指著河，新鮮的模樣
時光說出的“遺址”這個詞
顯示我們的柔弱
3被渲染的沱河
河面，對面而立的是我的實景
和沱河，平緩地背負車流
橋梁
辛苦搬遷來的欒樹，無人照管的高樓
幾十朵人頭，偶然的雛菊壹樣
人，走在低處，更高的是
環河的雙向道路
再更高的被高樓占領
“有小小的遊魚，沒有什麽不可能”
沱河是流淌下去的
西邊的網箱，歇壹歇的雲朵
混雜的言辭，油漆斑斑點點的天空
它漸漸拋去的影和物
——我聞到女人的香
城市的流光溢彩是河水
壹本廉價的印刷書
我隨三五行人，躲避更多的行人
遠遠的看他們合影
沱河用水，變成明天的晨霧
和愛菏兩株莊稼
靠近的姿態飲酒，吃飯
河水流入洪澤湖那樣，下落不明
4沱河
妳說: 是我遺落在路旁的沱河
妳說: 天上走動的日頭
車輪碾壓的身影
哪裏不是妳的喊叫
哪裏不是囚籠和囚人
妳說: 停下來，是與時空相望
學會緘口不言
妳懸在半空，任無意義的其他人
左右搖擺
妳抵禦那些該來的
稍遠的我，近前的我
妳在近前的樹上命名
妳說是我讓早先陰暗的沱河
發出來光芒
水流原本是孱弱的
是漫長而枯燥的日子，它只低下
只側身流淌
河岸周圍的壹切
妳說起妳的親人
哪壹塊磚墻可以刻上我的頭像
哪壹塊樹皮是適合占蔔的
我的腳印稍微大了壹些
沱河的水照著妳
已略顯汙濁
5沱河人家
水是給予重物避讓的，可以狹窄
我知道老火車站右邊
壹條壹人過的小巷，可以不經過檢票口
在宿縣我總是迷方向，會壹直往前
早起的行人頻繁經過我
八壹路那裏零星幾家布店
木牌坊那地較集中
我歇壹歇坐在理發店門口
水邊飛落壹只累的鳥
很抱歉，水流用水流
遮蔽水流
花五角錢，買好幾張舊報紙
可以墊地下坐，可以閱讀
我有的是力氣，媽媽
太陽的光線透過綠皮火車的玻璃
有時照到我的背上
火車是狂熱的，我的背部很寬
不是嗎
水流告訴我，不許回頭
外面的黃金，可以撈壹把
宿縣的大門是敞開的
有時適當的晚點
配合乘警粗俗的吆喝聲
偶爾遞給他壹支煙
沒有言語
6沱河的身份: 支流
它的水是節制的，認可了自己的漫長之旅
默默地集結自己（在淮河的左手邊）
它自言自語: “這是宿命
是行至中途的離別”
這支流也是流淌的水
帶著突然的疏離與冷漠
孤零零的身影走出來，遠離喧囂
讓它的兩岸所有的樹都綠了
讓流過的城市熙熙攘攘，瓦檐下的燈，是暖的
讓寒涼是水波分開的面龐
和它是說不清楚的
分手之後，生存是壹場自我法則
把自己的臉洗得更加明亮
把自己的形象聚攏而來
河南之後，經歷皖北大地的滋養
不願折身回頭
——在外人看來，分開愈遠是恰到好處的
7局內人
我是否還要繼續下去
逢人便講
重復地下車，並且深信不疑
把“沱河”深陷入壹個場景
和命懸壹線的蟲子
重復的憶起，是在篡改沱河
再次從鬧市中穿過。和妳
告訴妳
:“日子是必須揮霍的”
房子佇立在土地
是拋物線的壹個點，而我決定再次轉身
妳觸碰瘦小的空氣，沒有給妳帶來什麽
我看見永不靠站的汽車
看見飛起來沒有壹點溫度的鳥
看見河床
與碎裂的水分離
卻對這個世界深信不疑
我不動聲色的打掃
在空寂街角來回走動
我吟誦著日，月
路邊三三兩兩，是親人，是尋找我的
我重復著
手裏拿著日歷上的鑰匙
——那天是個好天氣
沿著我們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