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風雨打園林,殘菊飄零滿地金;折得壹枝還好在,可憐公子惜花心。
白居易《重陽夕上賦白菊》
滿園花菊郁金黃,中有孤叢色似霜。還似今朝歌酒席,白頭翁入少年場。
歐陽修《菊》
***坐欄邊日欲斜,更將金蕊泛流霞。欲知卻老延齡藥,百草摧時始起花。
黃巢《詠菊》(三首)
壹
孤高不合壓群芳,枉把香魂貯入霜。壹季寒姿難嫵媚,半籬瘦骨太蒼涼。
拈來漉酒調詩韻,插罷臨風怨夕陽。何必索居標別格,也和泥土***枯黃。
二
孤標不與百花同,淺淡芳香是性空。酒亦閑溫還寂寞,風因錯拂自朦朧。
冰壺濯魄憐留白,玉骨橫秋怨落紅。壹瓣清寒勻瘦色,東籬夕照笑仙翁。
三
秋來不與百花妍,瘦盡清寒入楚天。雨潤流香茶外飲,霜栽徹骨酒中眠。
何須嫵媚爭如意,只教孤標任可憐。壹瓣芳心開淡薄,無邊舊事上琴弦
李師廣《菊韻》
秋霜造就菊城花,不盡風流寫晚霞;信手拈來無意句,天生韻味入千家。
《秋聲》風子
廊下階前壹片金,香聲潮浪湧遊人。只緣霜重方成傑,梁苑東籬***古今。
王如亭《菊城吟》
獅龍氣象竟飛天,再度輝煌任自威!淡巷濃街香滿地,案頭九月菊花肥。
晉?陶淵明《和郭主簿》
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
唐?太宗《賦得殘菊》:
階蘭凝暑霜,岸菊照晨光。露濃希曉笑,風勁淺殘香。
細葉抽輕翠,圓花簇嫩黃。還持今歲色,復結後年芳。
唐?杜甫《雲安九日》:
寒花開已盡,菊蕊獨盈枝。舊摘人頻異,輕香酒暫隨。
唐?白居易《詠菊》:
壹夜新霜著瓦輕,芭蕉新折敗荷傾。耐寒唯有東籬菊,金粟初開曉更清。
唐?元稹《菊花》
秋叢繞舍似陶家,遍繞籬邊日漸斜。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唐?吳履壘《菊花》
粲粲黃金裙,亭亭白玉膚。極知時好異,似與歲寒俱。
墮地良不忍,抱技寧自枯。
唐?李商隱《菊花》
暗暗淡淡紫,融融冶冶黃。陶令籬邊色,羅含宅裏香。
幾時禁重露,實是怯殘陽。願泛金鸚鵡,升君白玉堂。
宋?蘇軾《趙昌寒菊》
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欲知卻老延齡藥,百草摧時始起花。
宋?範成大《重陽後菊花》
寂寞東籬濕露華,依前金屋照泥沙。世情幾女無高韻,只看重陽壹日花。
宋?陸遊《九月十二日折菊》
黃花芬芬絕世奇,重陽錯把配萸技。開遲愈見淩霜操,堪笑兒童道過時。
宋?梅堯臣《殘菊》
零落黃金蕊,雖枯不改香。深叢隱孤芳,猶得車清觴。
宋?朱淑貞《菊花》
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猶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
金?元好問《賦十月菊》
秋香舊入騷人賦,晚節今傳好事家。不是西風若留客,衰遲久已退梅花。
明?沈周《菊》
秋滿籬根始見花,卻從冷淡遇繁華。西風門徑含香在,除卻陶家到我家。
宋?楊萬裏《詠菊》
物性從來各壹家,誰貪寒瘦厭年華?菊花白擇風霜國,不是春光外菊花。
明?唐寅《菊花》
故園三徑吐幽叢,壹夜玄霜墜碧空。多少天涯未歸客,盡借籬落看秋風。
董必武《賞菊》
名種菊逾百,花開麗且妍。秋容圃外淡,春意眼前旋。
造化功誰與?勤勞智自專。賞心邀客***;歌詠樂延年。
陳毅《秋菊》
秋菊能傲霜,風霜重重惡。本性能耐寒,風霜其奈何!
生命之菊 文/孫峰
又是秋天,菊花開了。
集市上賣的都是栽在盆裏,壹朵壹朵,工工整整開著碩大的花。人們都喜愛,我卻不太欣賞。似乎那刻意雕琢有背生存之美。我家裏也養著菊花。我對母親說,我喜歡密密匝匝、不加修飾的,那樣自然。或許,我的理解並不被賞花的人接受,但那是我的本欲。
從春天開始,我家小院的花壇便生出菊的新芽。好像早就約定好了,不管別的花草是否這個春天還來到我家,菊總是要來的,並且早早地來。那些新芽,壹開始就充滿了勁頭,綠油油的,甚是可愛。雖然沒花,卻充滿綠意,那是生命的活力。我不按花農們的指點,總是盡它們的需要,澆水、施肥。澆啊澆,見幹就澆,壹心盼著長葉。終於綠綠蔥蔥了,真是賞心悅目。我就是喜歡那樣的綠,充滿生命的綠。再加上菊又那樣頑強,那樣善解人意,只要妳澆,它就長,不論天氣和節氣。於是乎,那濃綠碩大的葉張揚著,那粗壯的枝幹挺拔著。夏天,別的植物都異常嬌嫩,唯有菊不壹般。總之,壹個勁兒長。就算兩三日忘記澆水,枯萎了,只要妳再澆水,它就再精神起來。
因為春夏的放任與驕縱,到了秋天,菊葉茂盛,菊桿有拇指粗,有的伸的老長,無休止地伸延開。漸漸地生了花骨朵,多得數不清。我任由它生,從不疏剪,生了就生唄。於是乎,那骨朵兒如魚苗般,壹簇兒壹簇兒,讓人驚喜。
有時也擔心,這麽多骨朵,會不會開不飽滿。其實是多慮了,因為那些菊骨朵兒總沈得住氣,又守約。漸漸地,漸漸地,連妳認為最稚嫩的朵兒,也會越開越大,最後成了拳頭般豐滿。
我喜歡菊花。我想,與其如此說,不如說我喜歡生命,喜歡旺盛的生命。既然生命是有限的,就該讓它在有限的時間裏蓬蓬勃勃。
種菊小記 陳忠實
朋友在壹家公園供職,前年送我幾盆花色各異的菊花,我大為驚訝,人工竟然能培養出這樣爭奇鬥妍的花色品種來。
花謝之後,我便將盆栽菊花送回鄉下老家,移栽到小院裏。壹來是偷懶,免得時時操心旱澇,也少去了天天或隔天澆水的麻煩,土地裏畢竟要比花盆耐得伏旱。二來是出於性情,我更喜歡那些自發自然自由生長的原生形態的草木,向來不大欣賞那種裁剪得太規整的東西,包括盆栽花木,尤其不忍心觀賞那些被人為地扭曲到奇形怪狀的盆景,總是產生欣賞女人小腳的錯覺。這樣,這幾盆菊花壹旦移栽到小院的泥土裏,便被迫還原為野生形態,任由其發芽、長莖,任由其倒伏在地上。秋來時花兒開了,白色的更顯得白,紫色的更顯得紫,抽絲帶鉤的花瓣更顯得生動。只是比原先的花要小許多了。小點就小點吧,少了修飾的痕跡,看起來我倒覺得更順眼。
今年清明前,妻子去了壹回城鄉交界處死灰復燃了的古廟會,買了幾團菊花的根,同樣栽在小院裏,壹視同仁,壹任其自由發展,只是不知道這幾種菊花是何品種,開什麽形狀的花色。壹團團的花根埋到地下,也就埋下了壹團團的花謎,看著蓬勃起來的葉子和莖稈,常常就有揭開謎底的期待。我在這些菊花旱得葉子發蔫時,便用井水澆個透濕澆個痛快,便可耐得多日高溫。入秋後壹場陰雨,原有的新栽的菊花稈莖全都匍匐到地上,撲倒在院中的路徑邊沿,我也不想扶起它。有鄉友來,建議並出主意,弄幾根竹棍或樹枝,把菊花枝稈兒綁扶起來。我口頭應諾,卻仍未實施,心裏想著,它自己長得太瘋太軟,它自己撐持不住要撲倒在地,何必要我扶綁。再說鋪地的菊花開了,當會是另壹種風情,也許呢。
前不久有壹次時日不長的外出。回到原下的小院時,映入眼簾的卻是壹片惹人的金黃,黃得那麽燦爛,黃得那麽鮮嫩,又黃得那麽沈靜,令我抑止不住心顫。記得離家時,這壹叢叢古廟會上買來的菊花已呈現出繁密的骨朵花苞,我以為花期尚早,因為暑氣漚熱還在,起碼也應在野菊花之後,不料,它率先開了,這壹叢菊花的謎就這樣揭開,金色鋪地,花團錦簇,壹團壹團的金黃的花朵任性開放,直教我左看右看立著看蹲下看不忍離去。
看到這壹叢鋪地盛開的菊花,金黃金黃的顏色,腦海裏便浮出黃巢那首廣為流傳的《詠菊》的詩來。說真話,我記著這首詩,卻不喜歡這首詩:從表征意義上,我不贊同"我花開罷百花煞"的狹隘小氣。如果真應了黃巢的心願,百花煞盡,只存留菊花,這世界就太單調太孤清了。不光在我不能忍受,恐怕任何正常的人都會不堪的。黃巢的咒語自己未能實現,卻在千余年後的"文化大革命"中發生了,中國文壇百花煞盡,只準存活八個樣板戲。搞到壹花獨放獨尊,肯定會出麻煩,肯定長久不了的。從這首詩的深層說,黃巢不過是以菊花自喻,隱含著稱王稱霸的政治抱負。聯想到剛剛做了皇帝的李自成的胡來,以及尚未完全稱帝的洪秀全和他的諸王們的胡整,黃巢即使做了皇帝,肯定也強不到哪兒去。只有菊花是無辜的,向來被有風骨的文人學士暗喻明戀地作為傲霜獨立品行的壹種花,無端地被稱帝當王心切的黃巢拉出來稱了壹回霸,連柔嫩可人的花瓣也被擬化為黃金盔甲。
昨日傍晚,陰霾初開,夕陽在雲縫中乍泄乍收。我走出小院,走上村後的原坡,野花淒迷,蚱蜢起落,樹青草也綠著,卻已分明是秋的景致了。山溝裏,坡坎上,壹簇簇壹叢叢野菊花已經含苞,有待綻放。往昔的記憶中,這山野間的菊花壹旦開放,滿山遍野都是望不斷的金黃,我家小院裏的那壹叢無法比擬,任何花園裏的嬌生慣養的公主般的同類也是無法比擬的。那種天風地氣所孕育的野菊花,其氣象其爛漫其率真,都是人工或小院所難以為之的。
作菊花詩兩首,以釋懷,以備忘。其壹家菊
含露凝香鋪地開,小院金菊報秋來。
秋風秋雨秋陽好,頓生詩情上高崖。
其二野菊
何事爭春鬥妍態,不與桃杏壹時開。
伏花雕謝香色去,抖出遍山黃花來。
2001年9月28日
陪我散步的雛菊 張小嫻
每逢新年,總被人問到有什麽新年願望。
我們生日時對著蛋糕所許的願望,又何曾實現?
我沒有什麽心願。沒心願也許是壹件好事,這證明妳沒有什麽特別的遺憾。
有壹個心理測驗是這樣的,如果可以讓妳回到過去,改變壹件發生在妳身上的事,妳會回到什麽年紀的時候?又要改變哪壹件事?妳要回到十四歲時,而且不要臉上再長滿暗瘡,那麽,妳壹生最介意的事便是十四歲時臉上長滿暗瘡。
我從來不會許下遙遠的願望,免得自己失望。我的願望,是要即時實現的。
那天早上,忽然很想去散步,找不到伴兒,於是,自己換上跑鞋出去散步。
山上的人不多,我以為走上斜坡很吃力,原來,只要慢慢的走,也就不怎麽辛苦。地上有很多狗糞,跳來跳去,避開狗糞,也是壹件很好玩的事。
回程的路上,經過壹個花檔,那壹桶鮮黃色的雛菊很漂亮,我買了幾枝,陪我散步。
壹直以來,以為除了人之外,只有狗兒可以陪人散步,我更見過有人拖著壹只貓去散步,那貓很不願意散步,大概是怕被那些陪主人散步的狗兒嘲笑。哪裏會有陪人散步的貓?今天早上,我發現,原來雛菊也可以陪我散步。
小說裏有些情節想不通,出去散步之前,是希望散步時把它想通,但是,回到家裏才發現,我散步時什麽也沒想過。利用散步的時間把小說的情節想通,本來是我的願望啊。都說不要有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