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昭寺,清晨從這裏開始
淩晨三點,空氣是冰冷的
路上的行人很少,但我的心裏熱乎乎的
壹點也不害怕,我搖著轉經輪
走向大昭寺,開始我的壹天
不知道佛醒了沒有,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睡
面對著這塊發亮的石板,我似乎
還能感受到殘余的體溫,向著東方
我認認真真地磕了三個頭,然後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像壹顆表針壹樣,圍著大昭寺
旋轉在八廓街裏
壹圈接著壹圈,人越來越多
老朋友們都來了,還有他們忠實的狗
我們邊走邊聊,像壹艘艘小船
在人流中,在誦經聲中
在桑煙中,在風中——
甘丹,高處的凈土
我仰望雲端的甘丹
山路崎嶇,猶如通向幸福的路
雖然艱辛,但希望就在前方
汽車馬達和我壹樣氣喘籲籲
壹頭大象背著民族的信仰奔跑
繁華散去,這裏恢復了安靜
狗懶洋洋地爬在地上,雲環繞著金頂不願離去
幾個僧人在陽光下竊竊私語
沒有人知道我的到來
我點燃了壹盞酥油燈,火苗伸了伸懶腰
然後虔誠地向佛行了個標準禮
轉經筒吱吱扭扭地叫著,經幡在風中狂舞
站在最高處,雪山、河流、村莊、行人
以及剛修成的高速公路盡收眼底,我看不見
痛苦和悲傷,其實佛也高高地站著
淡然地看著我們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
哲蚌,雪白的米堆
遙望哲蚌,大山像壹把椅子
而妳是它懷裏的米堆
空空的展佛臺在孤獨地守望
等待著下壹個雪頓節的來臨
它心底裏喜歡萬人敬仰的場面
那個白色的海螺,隱藏了
宇宙和地球的秘密,它和佛壹起
只接受朝拜,而始終沈默不語
黑暗像大海裏的波浪壹樣
輕撫著這個已經忘記了故鄉的孩子
其實來不來哲蚌都壹樣,因為
它在我的心裏,只要想起
我就會掛起無數的風馬
壹遍遍默念六字真言,讓幸福
和希望堆滿拉薩
色拉,辯經聲聲
傳說,那壹天下起了冰雹
壹座寺廟在拉薩的北方崛起
歷史滾滾向前,那閃閃的金頂
卻和我壹樣,沈迷在
五百年前那片野薔薇怒放著的土地上
壹次坦誠的交流,壹次激烈的碰撞
壹次棋逢對手的對決,壹次滿懷喜悅相逢
巧妙地提問,智慧地回答
窮追不舍,對答如流
理越辯越明,即使敗了也不會迷失方向
我壹直在等待這樣的巔峰時刻
從少年到老年,格桑花開了又謝了
他卻壹直沒有出現,沒有對手
這裏就是壹個空空的舞臺,我永遠
只能是聽眾和觀眾
當雄,我在草原上奔跑
妳的遼闊,只適合奔跑
火車在奔跑 汽車在奔跑
駿馬在奔跑 牛羊在奔跑
雪花在奔跑 春風在奔跑
我和卓瑪在奔跑
我們奔跑在妳春天漫長焦急的等待裏
我們奔跑在妳夏天壹望無際的綠色裏
我們奔跑在妳秋天金碧輝煌的收獲裏
我們奔跑在妳冬天冰清玉潔的蒼茫裏
我們奔跑在妳沈默不語波瀾不驚的輪回中
我們奔向了神秘聖潔的布達拉
我們奔向了浩渺壯闊的納木錯
我們奔向了雄偉峻奇的念青唐古拉
我們奔向了溫暖浪漫的帳篷
我們奔向了美好幸福的夢鄉
布達拉之路
布達拉是燈塔,不滅的燈塔
希望的燈塔,黑暗中
這是壹條充滿夢想的大道
曲曲折折,誰也擋不住我前行的腳步
因為光明就在不遠的地方
布達拉是寄托,溫暖的寄托
最後的寄托,迷茫中
這是壹條充滿芳香的小路
安安靜靜,雖然晝夜兼程也無法到達
但我壹直在朝聖的路上
布達拉很近,也很遠
近得我可以觸摸到他的呼吸
遠得他聽不見我撕心裂肺的呼喚
布達拉是壹樽安靜的佛,我是修煉的童子
用壹生的仰望走完這最後的路
陳躍軍,中國作家協會會員,1979年生於山西芮城。曾在《詩刊》《飛天》《詩歌月刊》等報刊發表作品,著有詩集《飛翔的夢》《用心觸摸天堂》《觸摸瑪吉阿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