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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翻譯的泰戈爾詩最好?

個人看過鄭振鐸譯的吉檀伽利,以為是最好的版本

以下是網頁上的資料,希望對妳有幫助,來自/s/blog_512c73540100dmxg.html

永遠閃光——評鄭振鐸譯泰戈爾詩

(選自網絡)

壹、幾種容易見到的泰戈爾詩集

如今,泰戈爾詩集早已不難找。英文版的,可以從網上搜到;沒有能力或是更願意讀中文版的,除各種選本、中英對照版外,還可以去看人民文學出版社版的《泰戈爾詩選》(冰心、石真譯,1958年初版)、浙江文藝出版社版的《泰戈爾散文詩全集》(1990年初版),它們都曾再版過多次,前者還被當作課外閱讀書目之壹,在近年再次重印,換了壹種設計平凡的封面,向全國學生們推薦。

盡管所謂的《泰戈爾散文詩全集》並不全,另外讀完《泰戈爾詩選》,泰戈爾的大部分詩作就能讀到了。然而,這就夠了嗎?讀這兩本書時,泰戈爾是否往往會給妳“不過如此”的感覺?

如果是這樣,那麽妳需要尋找上海新文藝版的泰戈爾詩集。找不到也沒有關系,從1981年起,上海譯文出版社將這套詩集重新出版,且比以前品種更全,如吳巖譯《情人的禮物》,便初版於1984年。這套書,1987年曾經全部重印過。這就夠了嗎?如果讀完它們,泰戈爾還會給妳“不過如此”的感覺,那就遠遠不夠。這時,妳需要尋找人文版的兩種單行本,作為補充:

鄭振鐸譯《新月集》(1954年初版)

冰心譯《吉檀伽利》(1955年初版)

至少到1989年為止,這兩種可愛的小書都重版過。這該夠了吧?

不。

還不夠。

不夠。

如果妳想看更多的西諦譯泰戈爾詩,那還不夠。

因此,妳該回到過去。為西諦譯詩癡迷的人,請隨我來。

讓我們壹起翻開《文學周報》,從逝去的年代中尋回鄭振鐸譯泰戈爾詩。

尋回那些純凈且美好的譯詩,尋回被他們扭曲的泰戈爾。

如果妳想看更多的西諦譯泰戈爾詩,請隨我來。

二、綜述《文學周報》刊西諦譯泰戈爾詩

翻譯泰戈爾詩,當然絕非西諦的專利。

在1922年3月1日出版的第30期《文學周報》(時名《文學旬刊》,至第81期起名《文學》,至第172期始名《文學周報》)上,可以看到兩首“太戈爾”(泰戈爾)詩:

壹是《毀謗》,徐培德譯自《新月集》;

壹是“《園丁集》第67首”(實為第70首,報紙刊登有誤),[亻民]譯。

在這兩首譯詩發表的前後,西諦也在陸續譯泰戈爾詩。

1922年夏天,鄭振鐸選譯的《飛鳥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包括257首譯詩,“占全部的四分之三以上”(鄭振鐸《飛鳥集》新序),其余69首詩補譯於1956年;1923年秋天,鄭振鐸選譯的《新月集》由商務印書館出版,包括31首譯詩,其余9首補譯於1954年。

在1923年8月之前,王獨清(1898~1940)譯《新月集》已由創造社出版,這很可能是《新月集》的第壹個全譯本。商務印書館1924年8月初版的《星海》(上海書店1988年影印)中,有壹份《最近文藝出版物編目》,其中提到:

飛鳥集,太戈爾著,鄭振鐸選譯 文學研究會叢書太戈爾詩選本

新月集,太戈爾著,鄭振鐸選譯 文學研究會叢書太戈爾詩選本

新月集,太戈爾著,王獨清譯 創造社出版

為什麽將王獨清譯本的出版時間限定在1923年8月之前?1923年8月27日出版的第85期《文學周報》上,刊有壹篇鄭振鐸《太戈爾新月集譯序》,其中提到:

後來王獨清君譯的《新月集》也出版了。我更懶得把自己的譯下去。許多朋友卻時時催我把這個工作做完;他們都說王君的譯文,太不容易懂了,似乎有再譯的必要。那時,我正有選譯太戈爾詩的計劃,便壹方面把舊譯的稿整理壹下,壹方面參考王君的譯文,又新譯了八九首出來;……原集裏還有七八首詩,因為我不大喜歡它們,所以沒有譯出來。

……而太戈爾之寫這些詩,卻絕非為兒童而作的。……這正如俄國許多民眾小說家所作的民眾小說,並不是為民眾而作,而是寫民眾的生活的作品壹樣。……

十二、八、二十二。

從這些介紹看,王獨清的譯文也許采取了象征派手法,或者幹脆用古文譯的,所以才不容易懂吧。即便如此,對這種譯本也有了解的必要。可是,這裏引用的這兩段話,在人文版鄭振鐸譯《新月集》中卻只能找到幾個字,盡管那裏也收錄了這篇譯序,但又改又刪,已非全貌。我曾經以為,這篇譯序原本就是人文版《新月集》中印的那樣——這個騙,已經受了十多年了。

同樣,在上海譯文版《飛鳥集》中所收的序文恐怕也非昨日顏色,但我在《文學周報》裏查不到它,但找到兩篇鄭振鐸談《飛鳥集》的文字,其壹刊於1923年7月22日出版的第80期,題為《再論飛鳥集譯文——答梁實秋君》(另壹篇見第79期)。從文章看,估計當時王獨清譯《新月集》已經出版,且為全譯本,所以梁實秋才披著不贊成全譯本的外衣鬧事。於是,西諦這樣回答他:“我最佩服梁君的同學聞壹多君的批評態度”。

的確,聞壹多的批評態度才是好的,雖然見解與鄭振鐸等不盡相同。1923年12月3日第99期《文學周報》上,刊出壹篇聞壹多從美國郵寄來的《泰果爾批評》。鄭振鐸壹面表示不完全贊同,壹面表示歡迎他的批評,兩種態度都是真誠的。聞壹多的這篇批評,用詞不無挖苦之意,卻很有些深刻見解,如這壹段:

“哲理本不宜入詩……泰果爾也曾拿起Ulysses底大弓,嘗試了壹番,他也終於沒有彎得過來。泰果爾雖然愛好自然,但他愛的是泛神論的自然界,他並不愛自然底本身”。

從泰戈爾詩看,盡管他愛的的確是“泛神論的自然界”,卻無損於他詩歌的美。

此外,在《文學周報》還能找到兩條《小說月報》廣告。1923年8月27日出版的第85期、11月19日出版的第97期《文學周報》上,分別能看到《小說月報》第14卷9號“太戈爾專號上”目錄和第16卷10號“太戈爾號下”目錄,從中可知,除鄭振鐸外,茅盾、趙景深也選譯了泰戈爾詩集:

《歧路》選譯——沈雁冰

《愛者之贈遺》選譯——鄭振鐸

《新月集》選譯——鄭振鐸

《吉檀伽利》選譯——鄭振鐸(以上見“太戈爾專號上”)

《愛者之貽》選譯——鄭振鐸

《園丁集》選譯——鄭振鐸

《采果集》選譯——趙景深

這些譯文都是值得期待的,可我缺乏買到這兩期《小說月報》的運氣,就只能在下面老老實實地談收入《文學周報》的西諦譯泰戈爾詩。我想,其中的部分譯文大概也曾在《小說月報》的“太戈爾專號”上出現過,因為有時《文學周報》也會選刊《小說月報》上的文章。

三、較量:西諦譯泰戈爾詩與其他譯本的簡單比較

王獨清、茅盾、趙景深的譯本沒有見到,以上提到的其他譯本,都在我的手中。那麽,就讓我用鄭振鐸譯《新月集》的人文版單行本,還有《文學周報》刊西諦譯泰戈爾詩與其他譯本壹較高下——當然,以下僅僅是我個人觀點。

此前,先列出1923~1925年《文學周報》刊出的西諦譯泰戈爾詩目錄。目前,據我未必完全的搜尋(如有新發現,將再次補充),它們***19首:

第81期(7月30日),太戈爾詩壹首(《愛者的贈遺》)

第82期(8月6日),太戈爾詩三首(《園丁集》,第28、34、46首)

第83期(8月13日),太戈爾詩三首(《歧路》)

第93期(10月22日),太戈爾詩選譯(《愛者之貽》,3首)

第94期(10月29日),太戈爾詩選譯(《園丁集》,第2首)

第95期(11月5日),雜譯太戈爾詩(《園丁集》,第17、18首)

第96期(11月12日)雜譯太戈爾詩(《園丁集》,第35首)

(以上刊1923年《文學周報》)

第158期(2月2日),太戈爾詩雜譯(《園丁集》第4首)

第159期(2月9日),太戈爾詩雜譯(《園丁集》第6首)

第160期(2月16日),太戈爾詩雜譯(《園丁集》第9首)

第163期(3月9日),太戈爾詩雜譯(《園丁集》第13首)

第164期(3月16日),園丁集選譯(《園丁集》第19首)

(以上刊1925年《文學周報》)

從這個目錄看,《愛者之貽》原來的譯名是《愛者的贈遺》,後來才變得那麽完美,並為石真的譯本所采用。那麽,石真譯《愛者之貽》又如何?就用它開始比較吧。

《愛者之貽》第十三首(石真譯)

昨夜,在花園裏,我向妳獻上青春洋溢的醇酒。妳舉起杯兒,放在唇邊,合上雙眼微笑著。我撩起妳的面紗,撥散妳的長發,將妳那寧靜而又洋溢著柔情蜜意的臉龐貼在我的胸膛上。昨夜,月光夢壹般漫溢在安睡的大地。……(收於浙江文藝版《泰戈爾散文詩全集》P213)

還不錯,是嗎?且再看第93期《文學周報》所載西諦譯《愛者之貽》第十三首:

昨夜我在花園裏,獻我的青春的白沫騰跳的酒給妳。妳舉杯在唇邊,開了兩眼微笑著,而我掀起妳的面幕,解開妳的辮發,把妳的沈默而甜柔的臉妝在我的胸前,明月的夢正泛溢在微睡的世界裏。……

就算並不準確,西諦的譯文也比上面的好得太多。再來看看第83期《文學周報》所載西諦譯《歧路》第十二首的全文:

我的心呀,緊緊的握住妳的忠誠,天要黎明了。

“允諾”的種子已經深深的埋在土裏,不久便要發芽了。

睡眠如壹顆蓓蕾,將要向光開放它的心,沈靜也將找到它的聲音。

妳的負擔要變成妳的贈賜,妳的痛苦也將燭照妳的道路,這日子是近了。

石真將這個集子譯為《渡口》,這壹首的譯文是:

心兒呀,不要沮喪,天將破曉,黎明即將來到。

諾言的種子,深深紮根土中,終將發芽,破土而出。

睡眠,像花蕾,就要向著光明敞開胸懷,沈默終將發出聲響。

負重將得到報償,苦難將照亮妳的路程,這壹天即將到來。(收於浙江文藝版《泰戈爾散文詩全集》P238)

這壹次,西諦的譯文要好得更多。

再來簡單比較壹下《園丁集》。如第94期《文學周報》所載西諦譯《園丁集》第二首中的壹句:

“如果我在生的岸上,熟思死和未來,那末有誰為它們編造熱戀的歌呢?”

這壹句,吳巖譯作:

“如果我坐在人生的海岸上,竟冥想死亡與來世,那末,有誰來譜寫他們的熱情的歌呢?”(吳巖譯《園丁集》P4,上海譯文版)

冰心則譯作:

“如果我坐在生的岸邊默想著死亡和來世,又有誰來編寫他們的熱情的詩歌呢?”(浙江文藝版《泰戈爾散文詩全集》P43)

冰心的譯文稍好些,但以上哪種都比不上西諦譯文。不要說鄭振鐸,別人譯的《園丁集》也可能更好些。1922年3月1日出版的第30期《文學周報》上刊出的那首 [亻民]譯《園丁集》第70首,開頭部分為:

我記得我做小孩子的時候,有壹天浮壹只紙船在小溪裏。

那時正是七月的壹個陰天,

我快樂的做我的遊戲,

浮我的紙船在小溪裏。

吳巖譯《園丁集》第70首開頭是:

我記得我童年時期的壹天,我浮壹葉紙船在溝渠裏。

這是七月裏潮濕的壹天;我獨自壹人,玩得好生高興。

我浮我的紙船在溝渠裏。

冰心譯《園丁集》第70首開頭是:

我記得在童年時代,有壹天我在水溝裏漂壹只紙船。

那是七月的壹個陰濕的天,我獨自快樂地嬉戲。

我在溝裏漂壹只紙船。

冰心的譯文稍好,但以上哪種都比不上[亻民]的譯文。雖然不知西諦是否譯過《園丁集》第70首,但從[亻民]的譯風看,他譯的泰戈爾詩照西諦還有壹大段距離。

鄭振鐸譯《吉檀伽利》不可見,無法與冰心譯本相比,下面惟有比較壹下幾種《新月集》譯文了。第30期《文學周報》刊出的徐培德譯“太戈爾”詩《毀謗》,第壹句就叫人討厭:

“為什麽原故有那些眼淚在妳的眼睛裏,我的孩兒?”

這壹首,在人文社版鄭振鐸譯《新月集》中名為《責備》,該句譯文為:

“為什麽妳眼裏有了眼淚,我的孩子?”

不知冰心是否專門譯過《新月集》,但冰心譯《吉檀伽利》的第60、61、62首,即鄭振鐸譯《新月集》中的《海邊》、《來源》、《時候與原因》這三篇。比較壹下,就能發現,冰心的譯文比較拘謹、冷淡,無法體現出詩中特有的那種男子,尤其是泰戈爾那樣的男子在詩中流露出的(與女性比較而言,絕無對女子的貶意)熱情、率真及泛愛胸懷。

冰心的譯文,本是好的,與鄭振鐸相比,竟黯然失色。這是為什麽?我認為,更重要的原因還在於譯者是否不能夠與作者相互“重疊”,成為相似甚至相同的壹個。

泰戈爾詩中,“孩子氣”與“成人氣”往往不相上下,裏面有夜月般的沈靜,水晶般的通明,兒童般的天真,對自然界的泛愛,可也有烈火般的激情,智者的感喟,不媚權貴者的桀驁。因而,泰戈爾的詩終究是陽性的,讀了它們,恍如看到壹個沈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阿基米德——為了所追求的,甚至不惜生命,癡,然而誠。

故此,《新月集》這壹類的詩集尤為難譯。然而,對鄭振鐸來說,這些都不在話下,尤其是《新月集》,而他譯的《新月集》也的確可以用絕美來形容,因為,他不但能夠與泰戈爾相互“重疊”,且同樣具有《新月集》中的濃烈“孩子氣”。

別的泰戈爾詩譯者,卻往往不能夠如此。寫過《寄小讀者》、《小桔燈》的冰心可以算有壹點“孩子氣”,但與西諦比還嫌不夠,她的《小桔燈》等文字裏面,終究還不脫隔膜口氣,她譯的泰戈爾,也拘謹了壹些。

鄭振鐸的“孩子氣”到底有多重?請讓我引用幾段葉聖陶為鄭振鐸夫婦編選的童話集《天鵝》所作的序文說明:

安徒生有童心,人稱他為“老孩子”。因聯此想,振鐸的適當的別稱更無過於“大孩子”了。他天性爽直,……這種純然本真,內外壹致的情態,惟有孩子常常是這樣的。

朋友們舉行什麽集會,……往往輪流講個笑話,……論到振鐸,他總說,“我講壹個童話。”於是朋友們嘩然笑起來,……。他訪問朋友的家裏,……總先去找那些孩子,……孩子們當然高興,……盡鬧盡舞,常常有壓扁了他的帽子弄破了他的眼鏡的事情。到他想要走時,也許並沒有同主人談過壹句話。(《天鵝序》,原載《文學周報》1924年12月1日第150期)

“孩子”而且“老”,才能寫出《新月集》這樣的文字,才能將《新月集》這樣的文字完美地譯成中文。

翻譯泰戈爾詩,當然絕非西諦的專利。然而,有西諦在,泰戈爾便不會給妳“不過如此”的感覺。

西諦譯泰戈爾詩,將永遠閃光。

我希望,最終可以讀到所有的西諦譯泰戈爾詩。

最後,讓我用以上的所有文字作為鄭振鐸先生的懷念——沒有他,國內文壇是寂寞的,始終是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