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詩通首描寫暴雨,而前半篇與後半篇用的是兩種手法。用傳統的術語來
說,是前賦後比。它首聯非常特征地寫出了雨前壹剎那的氣氛。在撥不開的濃
雲堆積低空的時候,壹聲炸雷從雲中鉆出來了,預示暴兩即將來臨。次聯,三
句是想象,四句是親見。杜甫《朝獻太清宮賦》有雲:“九天之雲下垂,四海
之水旨立。”蘇軾在此時不能不想到他敬愛的前輩所創造的這聯驚人奇句,而
隨風而至的雨卻已從東飛來,自然湊泊。在詩的後半,作者接連用了幾個比喻
來形容這場暴雨。壹寫雨勢之來,竟如金杯中斟滿的酒高出了杯面,二寫雨聲
之急,竟如羯鼓被千枝鼓杖趕著打擊,充滿敲鏗之聲。也評蘇軾當時正在有美
堂中宴飲,筵中有鼓樂,所以見景生情,因近取譬。但詩人飛騰的想象並沒有
到此為止,他忽然想到他的另壹位敬愛的前輩李白的故事。這壹場暴雨也許是
老天爺為了使醉中的李白迅速醒來,好寫出許多氣勢如翻江倒海的詩篇,所以
特地將雨灑在他的臉上吧。從而充分地表達了他的內心活動。
暴雨是誰都經歷過的,但只有詩人,才能夠將生活中這種常見的、但又是
稍縱即逝的景物賦與永恒的意義,從而顯示了它的美。但必須註意的還在於蘇
軾寫的是壹座近海城市山上看到的暴雨,而不是在什麽別的地方看到的;同時,
他寫的是壹位詩人特有的想象和感受,而不是別人的想象和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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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詩的首聯寫暴雨欲來之勢。“遊人腳底壹聲雷”,這句話壹方面表現出夏天暴雨前霹靂往往自地而起的特點;另壹方面也反映出山的地勢之高。對句在描寫平地霹靂之後續寫烏雲壓座。所謂“頑雲”,所謂“撥不開”,都活話出烏雲低沈.濃密的情態,說明氣壓極低,空氣似乎像凝固了壹樣。烏雲低而密,帶電雲離地甚近,雷聲也就像自地而起了。從自然現象來看,這兩句應是倒裝。作者先寫雷聲,後寫了雲,這樣寫使詩更具有驚人的氣勢。
在描寫暴雨的前奏之前,頷聯接著寫暴雨自遠而近的情景。風而言“黑”是緊承首聯對句,極寫當時天昏地暗的景象。“吹海立”是對風的狂暴的極度誇張,是對由風吹來的水的翻卷而引起的聯想。
頸聯寫暴雨的遠景,壹連用了兩個形象的比喻正面描寫暴雨的聲勢,出句屬見,寫傾盆的雨勢;對局屬聞,寫急促的雨聲。這壹聯的以“金樽凸”和“羯鼓催”分別比喻雨勢和雨聲,使文章形象.生動.貼切,使人如見如聞。
尾聯仍寫雨,但卻別開生面。出句用李白醉中寫詩的事以及大雨激發了自己的詩思,要像李白那樣醉中揮毫,寫出像美玉般的詩篇。這樣,詩就不是單純的對暴雨的描摹,而能出文以遐思逸想,使詩大放異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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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聲鐘呂 氣勢逼人
——蘇軾詩《有美堂暴雨》賞介
遊人腳底壹聲雷,滿座頑雲撥不開。天外黑風吹海立,浙東飛雨過江來。十分瀲灩金樽凸,千杖敲鏗羯鼓催。喚起謫仙泉灑面,倒傾鮫室瀉瓊瑰。
東坡詞“自是壹家”,以豪放為其特征。蘇軾詩其實也直追李白,不乏豪放雄奇之作,《有美堂暴雨》即為壹例。《甌北詩話》載:“坡詩有雲:‘清詩要鍛煉,方得鉛中銀’。然坡詩實不以鍛煉為工,其妙處在乎心地空明,自然流出,壹似全不著力而自然沁人心脾,此其獨絕也。”讀《有美堂暴雨》,直覺詩聲如鐘呂,天風海雨逼人,景象超邁,詩句如湧泉汩汩流淌,稱心而出,無絲毫雕琢痕跡。
此詩作於熙寧六年(1073年),蘇軾通判杭州時。杭州乃山水勝地,尤以西湖聞名天下。西湖東南角有吳山,地勢高敞,瀕臨湖水,山不高而秀。山上之“有美堂”,為杭州太守梅摯於嘉佑二年所建。熙寧六年初秋,蘇軾飲於有美堂,忽遇暴雨,即興寫下這首七言律詩。
首聯先寫暴雨將至。壹聲霹靂,忽如其來,猶如在腳下響起,轉眼間,烏雲密布,揮灑不去,大有黑雲壓座堂欲摧之勢。此聯起筆雄壯,突兀而來,渲染出初秋時節,暴雨忽至的驚人氣勢。頷聯寫暴雨倏忽傾瀉。“天外”,猶言極遠;“黑風”,承上聯寫雲黑風狂,霎時間天昏地暗,寫出暴雨傾盆時天地失色的駭人情景;“吹海立”,以想象誇張的手法描述怒水狂濤如山壁聳立的景象。水何得而立?《五雜俎》作者謝肇氵制以其親身經歷解說此句謂:“余……奉使過海,中流有龍焉,倒垂雲際,離水尚百許丈,而水湧起如炊煙,真與相接,人見之歷歷可辨也。始信‘水立’之語非妄。”吳山距海較遠,蘇軾其實是不能望見大海的,然而,吳山東南卻是錢塘江出海口,雖為想象,也在情理之中。對句“浙東飛雨過江來”,與出句情景相合,形神俱工。狂風挾著暴雨越江而來,與出句所繪景象構成壹幅風雲際會、驟雨狂濤的天地奇觀。蘇軾此聯極盡誇張想象之能事,景象闊大,前人評其“壯哉”!
前兩聯寫雨,由遠及近。頸聯則狀眼前之景。有美堂下的西湖此刻是怎樣壹幅情景呢?蘇軾以其妙思奇想,與海、天相較,極言其小,將西湖喻為壹只“金樽”,水波瀲灩,大雨傾盆,金樽如滿盛瓊漿。壹“凸”字,形象地刻畫出“金樽”水滿將溢未溢之狀,從側面烘托了雨勢。遙望中西湖坦蕩的水面,蘇軾又將其想象成壹只巨大的羊皮鼓,那密密麻麻的雨柱猶如千萬支鼓錘,無數鼓錘交替疾下,鏗鏘不絕,真可震天動地。滂沱的大雨,澎湃的雨聲,通過這壹比喻被渲染得淋漓盡致。
尾聯進壹步寫雨。前三聯大手筆鋪排,正面寫雨已勢所不能,而蘇軾意猶未盡,於是另辟蹊徑。此聯出句用典,說李白醉中賦詩事。《國史補》載:“白在翰林,多沈飲,玄宗令撰樂詞,醉不可待,以水沃之,白稍能動,索筆壹揮十數章,文不加點。”“喚起謫仙泉灑面”,意謂這場暴雨就是灑向李白令其醒酒的泉水,這只是字面義。對句述異,引用《述異記》載:“南海中有鮫人室,水居如魚,不廢機織。其眼能泣,泣則出珠。”“倒傾鮫室瀉瓊瑰”,意謂這傾註不息的大雨就是傾倒鮫室而滾出的粒粒珍珠。此聯應為整體比喻,蘇軾以李白自喻,李白經泉水澆灑而賦樂詞,蘇軾則因暴雨傾盆而激發靈感,像李白壹樣潑墨揮豪,即興寫下了珠玉般壯美的詩篇。此聯語含雙關,正面寫雨,暗裏卻表現了蘇軾遇雨而觸發詩情的興奮自得的情懷。
這首詩是蘇軾詩作中的名篇,前人評價甚高,以為“大手。如此才力,何必唐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