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
小巷? 又彎又長? 我用壹把鑰匙敲著厚厚的墻
被歷史拋入黑暗中的壹代青年,壹旦站在陽光下,自然會有壹種恍恍惚惚的感覺,這種迷惘,這種失落感,在北島的詩中表現為“沿著鴿子的哨音/我尋找著妳”(《迷途》),在舒婷的詩中表現為“隔著永恒的距離/他們悵然相望”(《船》),在梁小斌的詩中表現為“我的鑰匙丟了”(《中國,我的鑰匙丟了》)。顧城沒有嘆息,也沒有去尋找鑰匙,而是拿起鑰匙尋找自己的房間,尋找自己在社會中應有的位置。“小巷”是“又彎又長”的,“墻”是“厚厚的”,要尋找,必須付出相當的代價,也可能要走很長的路;然而抒情主人公是堅定的,那個“我”在頑強地敲著,邊走邊敲。
詩人只選擇了幾個簡單意象:“小巷”、“鑰匙”、“墻”,構成了壹個象征意味很強的流動畫面,畫面中那個敲墻的主人公,並非是壹個人,而是整整壹代青年,不,也包括中年、老年。這個世界上的許許多多人不是終生都在尋找嗎?
弧線?
鳥兒在疾風中 迅速轉向少年去撿拾
壹枚分幣
葡萄藤因幻想
而延伸的觸絲
海浪因退縮
而聳起的背脊
?詩人將四個弧線的意象並行排列,給人壹種暗示,壹種理性思考。詩的“確定性”,在於標題對“弧線”的點明,在於四個意象所顯示的表層含義:自然界與人類社會的壹切運動都采取弧線形式,“不止不行”、“不屈不伸”這是萬物運動的規律;詩的“不確定性”壹面則隱藏在意象組合所構建的深層結構之中。“鳥兒” 在疾風中“轉向”,“葡萄藤”自然生長的“觸絲”,“海浪”的自然變化,這自然界的“弧線”不是很美嗎?然而“少年”因為“壹枚分幣”而屈身“撿拾”,這種人為的“弧線”,卻不能給人以美感。詩的朦朧性帶來多種暗示:畸形社會中人的價值的貶值,社會不良風氣對天真心靈的汙染,自然界弧線的和諧美與人為弧線不和諧的對比,對社會走過壹段彎路的暗喻等等,讀者可以見仁見智,不必求其固定答案。詩不是為著解答什麽,只是啟示。
我國古典詩詞中有“雞聲茅店月”,“枯藤老樹昏鴉”,“壹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的佳句。西方意象派詩有龐德的名句:“人群中這些面孔幽靈壹般顯現/濕漉漉的黑色枝條上的許多花瓣”(《在壹個地鐵車站》)。顧城的這首詩同樣省略了連接成分的意象詩,並非獨創,只是由於欣賞習慣的惰性因襲,曾經被指責為“不知所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