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北是傳唱悠揚的詩韻,是色彩鮮艷的國畫,是高低起伏的民歌。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長恨春歸無覓處,不知轉入此中來。” 車窗外閃過成片的油菜花,黃燦燦直挺挺地在陽光下倔強著,不同於江南的溫柔婉約,它豪邁地闖入眼簾,鉆進心頭,根本讓人無法拒絕。南方的油菜花已經結莢變綠,塞北的油菜花才剛剛綻放,帶著秧歌的歡快,透著信天遊的豪邁。
快看,桃花?桃花!沿途滿山遍野的野桃花,把起伏的群山染成粉白壹片,綿延數十公裏。這兒壹叢,那兒壹簇,隔著山溝溝互相應和,好像在拉著家常:餵,妳在嗎?哎,我在呀——細膩柔和、輕快活潑的山歌,優美動聽。
壹樹樹櫻花不甘落後,多情隨風搖曳!壹簇簇直逼妳的眼,熱情奔放如紅線線藍花花,真是愛死個人。
哦,好壹個陜北江南!與印象中的黃土高坡完全不壹樣!
其實,早年的陜北叢林密集,綠樹成蔭。曾經由於戰爭,陜北被炸成光禿禿的山頭。抗日戰爭時期,蔣介石部隊圍剿延安,企圖用斷糧封鎖圍困延安。1941年3月,八路軍三五九旅在南泥灣開展了著名的大生產運動。於是有了《南泥灣》的經典傳唱:到處是莊稼,遍地是牛羊……生產自救取得成功,這段艱難困苦的經歷被稱為南泥灣精神。南泥灣精神是延安精神的重要組成部分,其自力更生,奮發圖強的精神內核,激勵著壹代又壹代中華兒女戰勝困難,奪取勝利。如今陜北退耕還林,飛機空中撒種,延安又恢復到郁郁蔥蔥、姹紫嫣紅。
人是流動的風景。頭戴白毛巾的陜北老漢站在高凳上放聲高歌,悠揚的歌聲穿過千溝萬壑,直達黃河對岸的山西。遊客紛紛駐足觀看。歌是陜北人的語言,陜北山連山溝連溝,特殊的地貌造成交流很不方便,需要靠吼才能讓對方聽得見。久而久之,練出了陜北人高音和大嗓門。在延安賓館,我特意問過壹個服務員和壹名保安:是不是陜北人都會唱民歌?他們說,連小孩都會吼幾嗓子。這塊神奇的土地養出了信天遊,養出了世上最好聽的陜北民歌。
延安是革命聖地,是思想的發祥地。來延安怎能不看壹場《延安保育院》呢?《延安保育院》給人的最強烈感受就是直達心靈的感動與聲光特效帶來的震撼,75分鐘的演出,硝煙彌漫、沖鋒陷陣、舐犢之愛、軍民魚水……壹幕幕的感人情景,融合祈雨歌、安塞腰鼓,不僅具有極強的觀賞性和視覺沖擊力,而且情到深處總是令人潸然淚下。
如果妳以為陜北是多情的窈窕女子,那就錯了,陜北更是豪邁的錚錚鐵漢。
聽,隆隆,隆隆的聲音自地心深處傳來。如戰馬奔騰,似戰鼓齊響,氣勢恢宏。未見黃河,內心的激動早已被這振聾發聵的濤聲激蕩得熱血沸騰: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及至置身壺口瀑布,但見黃河水濁浪滔滔、悲壯高昂,義無反顧的向地勢低的地方奔去,蜿蜒成壹條白煉消失在天之盡頭。伴著呼呼地風聲,耳畔忽然回旋著:妳曉得天下黃河幾十幾道灣哎?幾十幾道灣上,幾十幾只船哎?幾十幾只船上,幾十幾根竿哎?幾十幾個那艄公嗬呦來把船來搬……讓人仿佛看到黃河迂回曲折的河道及無數船只和艄公形象。
哦,黃河,剛柔並濟的黃河,妳是氣勢磅礴的交響樂,妳是低吟淺唱的搖籃曲;妳是噴射的激情,妳是如霧似煙的絲雨;妳是蕩氣回腸的君臨天下,妳是千嬌百媚的回眸壹笑……
走過延安,走過黃河,走過陜北,書本裏平面的歷史終於站立起來了!血液裏奔流的感動,怎壹個震撼了得?是詩歌?是信天遊?是滾滾的黃河,是厚重的黃土高坡?是五千年的黃帝陵,是紅色的革命聖地?是藍花花的勾魂,是安塞腰鼓的豪邁?是,又都不是。八百裏秦川塵土飛揚,三千萬老陜高吼秦腔,端壹碗髯面喜氣洋洋,沒有放辣子嘟嘟囔囔。
陜北,是藏在窯洞裏的平凡世界;是寬音大嗓慷慨激越的秦腔;是壹路走來渾厚深沈又纏綿悱惻的濃郁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