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的手指,捂著人類空洞的臉孔
用壹種問罪的姿勢,壹直指向自己
白發用盡所有光陰,生成長壹種光源
至高無上。正如我的頭顱,與孤獨
—— 秦風
本期圖片:麻辣社區 布衣車夫
坐 忘 或 者 坐 馳
“不是,要有光。而是,要發光!”
我確信這是自己的聲音
天地間唯壹行走的回音
這回音,懷抱透體的閃電與驚雷
我先於萬物,再次誕生
萬物,壹旦再次醒來,就是永生
“破窗的陽光,是刺向肉體深處的傷。”
此刻,正午的夏天,如日中天
我與日神,在午時三刻前角鬥
那壹刻,我看見倒下的日光
從劍尖的傷口,拔出濺血的光芒
“絕不回看,但用投影跟隨與回想”
日晷的手指,捂著人類空洞的臉孔
用壹種問罪的姿勢,壹直指向自己
白發用盡所有光陰,生成長壹種光源
至高無上。正如我的頭顱,與孤獨
“鏡子也是壹種面具,但卻從不偽裝。”
給妳裸體。讓通靈的器官
向肉體的黑夜四面敞開
成為玻璃,給燈光,也給妳
那從每個方向都反射光芒的臉
2021.08.11
時間深處的孤燈
今夜的燭光 像亡靈之血
壹壹點燃妳生命的整個歷程
妳壹生的命運 此刻透體通明
暗香浮動的容顏 無邊無際的寧靜
在我苦難的火焰高度
流亡的燭光以及音樂
波浪般穿透黑夜滲入肌膚
妳是我體內液態的火焰
封堵血流不止的光芒與愛情
誰在風暴的中心茫然四顧
熟悉的聲音離我是多麽的遙遠
而且抽象 豎起聽覺
時間已成為風霜
落寞在來時的路上
再也不能像晚霞中的紅蜻蜓
飛回到童年的池塘
還有愛情的樹
所有擁擠不堪的愛情
最終只剩下壹對男女
剩下的妳我如壹頁對開的書
我們都是讀者 每壹行都有
錯別字 那些象形文字縫隙太多
聽得到 歷史 的呼吸 間或咳嗽
愛 從形容詞到動詞 最後變成
名詞 初戀 已成為記憶中塵封的代詞
像犯了錯似的 站成壹排
沈默不語
壹個個似曾相識的日子
朝我湧來的離我而去的
除了背影就是腳印
壹張張煙飛灰滅的臉
只有歲月與愛情剩余的表情
余溫滿地的落花
正喪失著靈魂的彈性
南去的雁陣
帶走季節的花香與溫度
我只能用枯枝的手
抓住層層剝落的冬季
妳的離去仿佛從未光臨
壹個季節就這樣漸漸地衰老
我砍斷冬天 讓雪紛紛落下
把自已壹壹埋葬
行色匆匆的風
隨心所欲地穿越季節與愛情
終極的追問 是尋找
唯壹活下去的理由
梨花 壹位失身的女子
跪在我枝丫的心靈上
埋葬春天
誰在與陌生的自我微笑
或者告別 想妳的時候
我不知道自己還活著
在漆黑的星球邊緣
誰每天都在陽光下
與自己的影子遊走
我每天 每天與黑夜享受
孤獨與死亡
季節最後壹枚吸飽歲月光芒
與風霜的落葉 如我 輕輕地
輕輕地落在 離妳墳墓最近的
草叢
1998.08.11
詩歌點評
辛夷(四川)
這是兩首寫在8月的詩歌,8月的高溫炙烤大地,8月的詩歌同樣能燙傷人的肌膚。
第壹首《坐忘或者坐馳》延續了秦風詩歌強大氣場的內在特點,不同之處在於這首詩充滿了內在的沖突與矛盾,仿佛是詩人內心的兩種氣流在廝殺與搏鬥,這種搏鬥在1至3節詩歌中都很明顯,可以理解為消極與積極,黑暗與明亮,過去與現在,前進與後退,現實與理想,真實與夢幻等等,相互奔突相互絞殺,最終善與愛獲得勝出,在第四節放慢節奏,明顯舒緩下來,詩人找到了內心的光明所向。
第二首《時間深處的孤燈》高度的自省,領悟,獨唱,壹氣呵成,大氣而婉轉。大氣是秦風詩歌的基本點,但這首詩的特點在於大氣之外的婉轉,絕望之後的希望,冷漠之後的火焰,所以讀起來跌宕起伏,意猶未盡,特別是帶著神性與預言性的語言讓詩歌語境的外延無限延伸,充滿敬畏。
"液態的火焰” “流亡的燭光以及音樂”“余溫滿地的落花/正喪失著靈魂的彈性”想象力與張力的意象,既幸福又憂傷,既明媚又蕭瑟,既飽滿又枯萎,這就是詩意,摸不著看不見,卻能在妳的腦海裏縈繞,暈染,美麗。
秦風 ,本名蒲建雄,文學博士,成都文學院特邀作家。曾獲首屆天府文學作品獎、蘇東坡文學獎、李煜文學獎、上海市民詩歌節詩歌獎、意大利梅萊托國際詩歌獎、悉尼國際詩歌節詩人獎。應邀參加第27屆(印度)世界詩人大會,著有詩集《獨步蒼茫》。